两道目光在水中相遇。
就在周平看到山神那一刻，山神也看到了周平。
“啪喳啪喳喀嗤喀嗤咕叽咕叽，裂开了……
啪喳啪喳喀嗤喀嗤咕叽咕叽，断掉了……
心脏拿过右手小肠拿过左手，放下头颅放下肝脏，妈妈拿起黑色的眼珠在看着……”
女人凄厉哭声中唱着恐怖童谣的山神，立刻朝周平这边游来。
他的四肢反转折断，肚子里面的肠子在河水中飘荡。
但是速度仿佛一道离弦之箭。
那些抱着墓碑下沉的无头村民，想要在水下挣扎，行动，也想要游向周平，但抱着墓碑的他们，不停的直线下沉！
一直沉！
一直沉！
不停的直线下沉！
沉重的墓碑硬拉着一个又一个的无头身体，在水下快速下沉，下沉速度比周平和玄真道长还快，好似没有底般，一直触不了河床。按理来说，像这种普通的绕村河流，最深就十来米，寻常都是五六米，不会深得像无底深渊。
呼！
猛然！
漆黑模糊的水面下，有一道看不清的长长黑影，一闪而过，一名恐怖村民被迅速叼走，眨眼消失不见。
周平面色微变。
这水面下除了山神和那些无头村民外，还有其它更恐怖的邪灵，蛰伏在黑暗处。
他和玄真道长现在是危机四伏。
玄真道长说道：“知道为什么不让你用精神武功了吧，那样最容易刺激到水面深处的恐怖邪灵，他们有些是上古大妖的怨气所凝聚，恐怖异常。”
山神对此却似是浑然未觉，手脚关节断裂，反转的她，别扭划动着手脚，继续朝周平这边游来。
她眼里只有死死盯着的周平！
因为水的浮力关系，上神一头女人常常黑发在水面下浮开，如黑色水草在水下张牙舞爪。
白色的失血过多的面容更是让人心惊胆战。
周平看了眼身边不为所动的玄真道长，又望了满眼漆黑浑浊水中，隐隐约约正在越来越接近的山神娘娘，他开始强行令自己静心，不受外界干扰，努力看清河底下的情况。
那他上次走阴看到的黄泉路和忘川河是河底的映照？
不管了，先按照玄真道长所说，用心观看。
因为听玄真道长的意思，黄泉路就在河底下，他要想从山神的鬼爪里逃出去，最终还是得要进入走阴世界更深一层的黄泉路。
走入黄泉路，就仿佛进入了另一层空间，咫尺天涯。
周平原本还想借由玄真道长之手，带他下黄泉路，但现在看来也是行不通了，为了活命，周平开始要拼全力了。
可他现在看河底下，依旧是什么都没有。
水下不似水面，越是下潜深，水下光线越昏暗不足，他全神贯注下，在头顶水面上难得能勉强看到一点模糊影子，可改成看脚下水面，却是如永恒沉沦的黑暗。
这时！
周平一边感应含在口中的五帝铜钱上的天地人三才气息，一边全力感受心眼。
心静则神安，心动则神疲，唯有神安才心静！
周平不停稳固自己的心神，抱守方寸灵台不失守。
很快周平找到了窍门，因为他在福地修炼过后羿神射术，那里面讲究的就是心神的力量。
所以周平很快上手，一股心灵的力量从他的身体开始向周围扩散。
别看周平闭着眼睛，可周围的一切逐渐映照在他的心头。
无比清晰且恐怖。
大多数世人喜欢用肉眼去看这个世界，看到的只是一个非常表面的世界，很多事情都是虚假的，是不真实的。
用心眼去观这个世界，就能看到本质的现象，心不再迷惑。
周平看到在自己脚下不到一丈处的河底赫然有一条石板路。
石板路上，有一个个目光空洞，两眼无神，没有焦点，一身死气的死人，正随波逐流的在水下行走。
水下直尸？
据老一辈人说，枉死之人的尸体被冲刷入河流里，会头上脚下而百年不腐。死人随着水流方向，在水下踩着水流而走，也有人说是被水流带动而走，因为这些人都是枉死的人，心有不甘，喉咙里堵着一口气咽不下去，找不到鬼路，入不了地府，所以就一直在阳间逗留。
人体密度和水差不多，尸体沉入水底后，随着尸体腐败，体内渐渐胀气，这些尸气将人变成面目狰狞、口唇外翻的大头鬼。
这时候随着尸气越来越多，尸体就会渐渐浮上水面，先是上肢浮上来，然后才是下肢，因为女性和男性的盆骨不同，所以浮尸还有个特点，叫做“男俯女仰“，说的就是这些漂在水上的死倒，俯身的是男人，仰身的就是女人。
所以根据这个原理，死在河中的人，过不了三五日就会自己漂上来了。
这时候，死者家属只要央求船夫将尸体打捞上来就可以了。
打捞死者尸体，船夫是绝不肯收钱的，收这种晦气钱也会倒霉三年。
但是死者家必须要请船夫在家中吃顿素饭，临走前还要在船夫中指处绑上一根三寸宽一尺长的红布条。
这些都是为了辟邪，也是河上捞尸人约定俗成的古老规矩。
捞尸人也有捞尸人的规矩，他们只捞尸体，用一根长长的竹竿挑起漂在黄河上的杂草树枝，发现尸体后用白布蒙在尸体上，然后取一根掺了黑狗毛的麻绳绑在尸体腰上，将尸体吊在背阴的悬崖上，等家属来辨认，认清楚了，才将尸体背上岸去。
当然了，捞尸人也不是什么都捞，要是遇到尸体直立在水中，水上只漂了一抹头发，他们会掉头就走，绝不去试图打捞。
对此，他们的解释是：他们只是代人捞尸，不代鬼申冤，这种直立于水中的死倒并不是尸体，这是一种煞，一种不入地府的鬼。
这种尸体并不会浮上来，待尸体捞出后，竟还像刚死一样，尸体还是原来的样子。不仅如此，这些水下的尸体竟会一直在水中直立着，保持着行走的姿势，尸体随着水浪缓缓向前，就像是在缓缓漫步。
好多时候在干涸的河床中，你能看到水下清晰的脚印，一步步走向最深处，走到头后会转一个方向继续走，就像是在水下散步一般。
这是他们行走在鬼路上，留下的痕迹。
这个传说很可怕，你想想，要是你乘船过河，船行至河心，你往下一看，结果看到一个人在水下行走，行走中还会冲你阴森一笑。
周平面对的就是眼前的一幕，虽然并没有人对着他嫣然一笑，
但是水下死人数量，太多太多了，前不见尽头，后不见来处，天之西北，地之东南，都见不到尽头。
这场面极其震撼人心。
人数过千扯天连地，人数过万无边无沿，人数过十万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四方尽头。
而这里的死人数目何止十万！
也难怪周平会在初看之下被震撼到心神。
只是这些死人全都一个模样，两眼无神，一身死气，只知随着河流方向，没有意识的随波逐流缓慢前行。
周平转身看向身后的山神和那些抱着墓碑下沉的无头村民。
他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全身骨头断裂的山神和那些抱着墓碑的无头村民，居然一直在下潜，一直在下潜，下潜深度超过十丈，二十丈，三十仗都还没有触底，没有看到他。
明明是同处在一个世界，却犹如天涯之隔。
一方是一丈便已经触底。
一方却是连潜几十丈都还没摸到底，还在不停的下潜。
三者都是身处在同一条河流，间隔不超过十几米。
无限接近，又无限远。
异度空间？
折叠空间？
平行空间？
这一瞬间，周平脑海里冒起各种名词。
带着心中疑惑，周平在看玄真道长，从上面下潜下来，找到如今已经在石板路上的周平。
只见此时的玄真道长，愣愣看着面前的周平。
似是被什么惊愕到。
“真人，如果下沉十丈，能看清河底下是什么，资质卓绝，是百年一见的盖世奇才。我这还不到一丈就已经触底，不知道我这算什么才？”
玄真道长起初脸黑了一下，但是转瞬便目露奇光。
“你师父果然是找到了一个可以托付的传人了。”
周平思付：“师父……”
周平感觉自己师父这个定时炸弹仿佛随时要爆炸。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真是想不到黄泉路果然就在河底下……
神话中记载的黄泉路是九狱九泉之一，民间又有“上食槁壤，下饮黄泉”、“泉下有知”、“应公之赐，杀之黄泉，死且不朽。”、“三日无火烧纸钱，纸钱那得到黄泉。”等说法，以河入海，海纳百川，最终世间河流都汇入同一个方向，如此一想也就能想通，为什么玄真道长会带他下入河底寻找黄泉路了。
只是这河底下藏着异度空间，对于摸不到门槛的人，始终找不到鬼路，看不见黄泉路。
就好比周平抬头看向头顶水面，全身骨头断裂的山神和那些抱着墓碑的无头村民，还在不停下潜。
按照前后时间来算，下潜水深怕已达数十丈，不久后就要超过百丈了，可这些鬼物连黄泉路的门槛都还没摸到。
“不用看他们了，超过百丈水深都还找不到黄泉路，山神连中等资质都不如，生前资质就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普通人，只不过运气不错，竟然死后被封为山神。”玄真道长出声打断了周平的思考。
“你将来所能走出的路，注定要远远把她抛在身后，不必过多耗费心神去关注她。因为过了今夜，世间再无山神这个小人物。”
玄真道长声音平淡，并未将山神放在眼中，就如玄真道长所说，山神终究只是个小人物。
他今晚就是来杀山神的。
过了今晚，山神就什么都不是了。
被玄真道长拉回思绪的周平，通过玄真道长的指点，学会了如何用神魂交流，忍不住好奇的问道：“真人，我刚才那算是一丈找到黄泉路？”
“还是算零丈找到黄泉路？因为我根本没有下潜，直接就看到了一丈外的黄泉路。”
看着颠颠嘚瑟跑来的周平，玄真道长并未马上作答。
反倒是目光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周平。
又是道家先天之气，又是佛家的气血之精，又是神魂修习法门。
人身有三宝。
分别是精、气、神。
血肉是主精，古人有云“高年之人，真气耗竭，五脏衰弱．全赖饮食以自气血”。
先天之气主气，道家注重自身养生，讲的是“人由气生，气由神往．养气全神可得其道”。
神是主一个人的神魂、意志、精神、灵魂、知觉等，《素问·移精变气论》里提到过这么一句“得神者昌，失神者亡”。
精气神又冥冥中暗含宇宙天地人三才的大道理，刚好是天机道对应了神，地脉道对应了气，人间道对应了人血肉之本的精。
谁能料想到，周平不是道佛双修，居然是精气神三修的同时兼得。
这便导致了后续的一连串变化，得了五帝铜钱的周平，就像是如有神助，《周易》提到兼三才而成卦，周平这是精气神三才恰好都对应上天地人三才，这算出的一卦，直接就是大动静。
玄真道长这些心思，都只是在心间转瞬既过。
想明白这一切的玄真道长，一时间心绪难以平复，精气神三修，还能进步这么快，三者都没有一个落下，这已经是……
超出任何常识！
因为一个修士一辈子只把其中一项修炼至顶峰就已经非常厉害了。
如果把三项都修炼并且修炼还这么快，把同年龄的人都远远的抛在后面，这……
即使以玄真道长不相信转世都怀疑周平是远古哪个大能转世而来的了。
“周平，你这精神武功观想法，是你师父传给你的，但是你一身佛家和道家的功法，不可能是你师父传给你的吧。”
周平认真的如实回答：“我师承金、古、黄。”
“金古黄？”玄真道长疑惑。
“正是金庸老前辈、古龙老前辈、黄易老前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