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月色凉如水,还有大雨不停的下着,月光散发着微光,因为大雨变得朦朦胧胧,微微弱弱,仿佛某个墙角下正不停喘气的少年。
少年缩在墙角,两只手捂住脖子,不停喘气,眼神惊魂不定。少年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四周有洪水猛兽一般。
少年身体仍止不住的颤抖,雨淋在他身上,他忍不住狠狠哆嗦了一下,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
他回想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原来平时好脾气的人发起火来竟是这般恐怖,要置人死地。
刚才,少年冲着住在隔壁的瘦弱孩子挑衅,那孩子曾经说过不会离开小镇半步,只是他娘亲死后,被自己挑唆出去了。
二人站在安静的巷子里,相对而立。少年仍是挑衅,却发现瘦弱孩子一语不发,只是直勾勾的盯着他,目光居然让少年感觉到了一丝惧意。
突然,瘦弱孩子疯了一样朝他冲了过来,反正少年绝对不承认这一刻他怵了。少年转身就跑,一时之间慌了神,瘦弱孩子已到眼前。
少年壮着胆子,尽量镇定的冲着直勾勾看着他的少年说:“陈平安,你想干…?”
话未说完,那名被叫做陈平安的瘦弱孩子突然伸手重重推了他以下,少年猝不及防被推,一下子站不稳,朝后摔去,正欲破口大骂,瘦弱孩子陈平安忽然上前,一把掐住了少年的脖子,力道缓缓加重。
少年有些不敢置信,双手想推开那名叫陈平安的孩子,奈何孩子虽然瘦弱,力道却惊人。少年努力半天推不开他,脸色已经涨的通红,感觉快喘不过气了,有些后悔招惹这少年了。
那孩子突然放开他,转身就走。
少年赶紧大口大口喘气,只是他分明看见,那孩子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至于为什么说明明是雨夜他却知道是泪水,大概是因为那孩子通红的双眼吧。
少年葛然想起,这孩子有什么好羡慕的,之前他羡慕这个孩子,虽然爹娘都死了,却能活的开开心心,虽然生活窘迫,却从来没有怨言。少年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可他家世不错,吃穿不愁,那孩子有什么好羡慕的。
少年叫宋集薪。
少年想,以后是不是得对那孩子好点。
少年突然想明白了,还是对那人好点吧。
这一年,宋集薪九岁,陈平安八岁。
宋集薪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陈平安看起来那么一丁点大,怎么力气就那么大,现在想想,还是心有余悸。
宋集薪又想不到,第二天陈平安跟个没事儿人一样,从他旁边走过。
他突然觉得,有点委屈。
宋集薪上去搭话,“陈平安,陈平安?”
陈平安回头看他,宋集薪顿时一缩,怂了。
宋集薪不敢说话,默默跟着陈平安,陈平安走哪他走哪。这让陈平安很是意外,这个宋集薪又想搞什么,报复?这样也不算啊。挠挠头,置之不理。
陈平安本来以为,宋集薪脑子抽了所以才会跟了他一天,没想到他今天又来了,他不由得有些迟疑的小声问了一句:“宋集薪,你是不是,傻了?”
宋集薪一听,眼睛顿时一竖,想拍他脑瓜子,摸了摸手忍住,“陈平安,以前排挤你是我错了,我以前很羡慕你,羡慕你生活明明很不如意,却能过得坦然,虽然你爹娘…但是我却连我爹娘是谁都不知道,所以,我很羡慕你,才觉得你过得比我好,想欺负你。”
陈平安低头不语,最后转身离开,宋集薪咬唇,默默跟上,我就不信我跟你几年,你还不把我当朋友了。真是平安虐我千百遍,我待平安如初恋。
宋集薪这么一跟就跟了六年,除了有些时候要做点别的事,大多数都跟着陈平安,陈平安还是有些沉默寡言,只是宋集薪看得出来,他们俩已经是朋友了。
小镇上发生了一件很大很大的事,本来人不多的小镇,突然山上神仙
多如狗。还有个据说是传说中的人物叫宋长镜,那人告诉宋集薪,说他是大郦皇朝的皇子,他的父亲贵为大郦皇帝,他的母亲是一位得宠的妃子,至于他为什么在小镇长大,宋长镜没说,宋集薪没问。
这位大人物跟他说,这次来要带他去宫里的。宋集薪一时怅然,他从小便不知父母是谁,背地里也不是没遭过白眼,只是表面上仍是光鲜亮丽,还有小镇所属的龙泉县县长照顾。现在突然知道了,反而有些不适应,经过那次陈平安的事情,其实他已经习惯了。宋集薪忽然想起那个少年,宋集薪想去找他。
陈平安正在打水,宋集薪就来了。陈平安听宋集薪说了很多话,最后宋集薪说,我可能要走了。少年一直古井无波的早熟表情终是有了变化。宋集薪看见了,他心里有些高兴,这陈平安还是很在乎自己这个朋友的嘛!
过了几天,宋集薪一脸着急的找到陈平安,“陈平安,我要走了。”
陈平安只是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宋集薪懂,他跟陈平安说:“陈平安,以后我一定会来找你的,要不然,你来找我啊!”
宋集薪没想着陈平安回答,转身边走边说:“我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啊!”后面传来了一声轻轻的“嗯”。宋集薪葛的转身,有些惊喜,上前搂了一下陈平安,最后挥手告别。
这天陈平安其实有很多事情想做的,但是他默默放下了所有活,坐在院子,发了一天的呆,还看到了宋集薪走的那辆马车,怅然若失。
陈平安遇到了一个少女,少女教他学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陈平安开始学拳,并且受到嘱托,送孩子们远游。陈平安也离开小镇了。
这一年,宋集薪十五岁,陈平安十四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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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大郦皇帝毙,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竟是一个后来才突然出来的皇子当上了大郦的新皇帝。这个人就是宋集薪,也可以说宋睦。
这五年里,他认祖归宗,恢复了族名。他很想念一个叫陈平安的人。
长这么大了,这份想念是什么感情,他一清二楚。
这五年,宋集薪不是没有回过小镇,只是很遗憾的是,陈平安出小镇了。
宋集薪越发想念他,想见到他,这份感情他并不想就这么埋在心底,凡事,总得试试不是?
陈平安,一路送孩子们远游求学,路上并不孤单,孩子们陪着他,送到了以后,一个人行走江湖,仿若漂泊浪子。他时常想起一个叫宋集薪的人。大概是这宋集薪实在是缠着他太久了,想不记忆深刻都难。想到那个嬉皮笑脸的人,陈平安忍不住露出了淡淡的笑,一闪即逝。他听闻如今的宋集薪已贵为皇帝,陈平安记起宋集薪走时说要找他,看来只能自己去找宋集薪了,只是他这个身份,能进去那高墙内吗?
陈平安一路游山玩水,行程缓慢的赶往大郦,在路上听人说,大郦要打仗了,听说新皇帝要御驾亲征。他稍稍加快速度,去大郦边境与隔壁皇朝的边境。
又听闻,新皇帝受伤了,好像被暗算了,卧床不起。
陈平安有些心慌,默默加快速度,火急火燎赶往边境。
总算是到了边境,陈平安却进不去,巡查的将军看他一直晃来晃去,还想把他抓起来,将军询问一番,陈平安只能老实说道:“我叫陈平安,跟皇上是当初很好的朋友,听闻他受伤了,想去看看他,你能通报上去吗?”
陈平安内心忐忑,如此戒严,多半是不会让他进去的,他身上又没什么特别的信物,可如何是好?
哪料,那将军听说他叫陈平安,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对着他比对了好一会儿,然后掏出一玉牌,递给陈平安,“呐,进去吧,最中间那个是皇上居住的。”
陈平安有些惊疑,这般容易?
进去直奔最中心,果然一路都无人拦他,畅通无阻的进入最中间那座最豪华的房间。
果然,宋集薪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陈平安内心一抽,赶紧上前。
不过宋集薪好像还在昏睡,陈平安也没吵醒他,坐一边守着。
只是陈平安没有发现,床上的宋集薪左眼偷偷的睁开了一点缝,内心偷笑,其实他并没有受伤,只是对外宣传,一是为了让敌人掉以轻心,以为大郦军心会涣散,二便是为了陈平安了,他知道,陈平安若是听说,多半会来看他,于是早早准备好了画像,跟大将军也说过了,这一把没赌输。这让宋集薪很是欣喜,起码证明,陈平安很在乎他啊!
见陈平安就在床铺边背对他坐着,他悄悄起身,从陈平安背后搂住他,“你来看我了。”
“嗯。”
宋集薪没嫌弃他就这么一个字打发他,这才是他的陈平安嘛,只是貌似陈平安还什么都不知道,该怎么诱拐比较好呢?
宋集薪一边装疼痛,一边看着陈平安,这么多年不见,真是长白了,比以前更好看了,这让宋集薪感觉自己有些饥渴难耐了。
宋集薪打算挑明,于是晚上缠住陈平安一起睡觉,他知道陈平安其实还没睡着,他故意凑上去亲吻了陈平安,还在陈平安耳边小声说,陈平安我喜欢你。然后假装睡下。
片刻,陈平安睁开眼,内心有点震撼,宋集薪对他说?喜欢??
第二天,陈平安跟宋集薪说,我要走了。
宋集薪愣住,果然还是太着急了吗?可他不信,这陈平安就当真一点也不喜欢他?
他拉着陈平安,“昨晚我说的你听到了,我知道你听到了,我故意的。我缠了你六年,想了你五年,我是真的喜欢你,你敢说,你不喜欢我?”
陈平安有些局促不安,想甩开他的手,只是被拉的死死的,“你我都是男子,而且你还是皇帝,怎么能…”
宋集薪明白了,陈平安并非不喜欢他,只是有些震惊,“那又如何?这跟我喜欢你有何关系?这皇帝,我可以不做。”
陈平安无言以对,其实内心早有答案不是吗?
次日,大郦皇朝大胜,隔壁退回边境。
后来,宫中有传闻,新皇帝竟然喜欢一名男子,每日与那男子同进同出。
有读书人大谈成何体统,即便是一国皇帝,也不可如此乱来。只可惜,皇帝好像置之不理,任由外界风言风语。
后来,又有人传出,新皇帝为了心爱之人放弃尊贵的皇位,要与那名男子双宿双飞。
江湖人言,这新皇帝莫不是疯了?放着好好的尊贵的皇位不要,要与一名男子隐于山林?当真是爱之深不成?
又有传闻,皇帝确已退位,将皇位给了另外一位同样不起眼的皇子,天下皆惊。
本以为已经结束了,哪料又传闻这个新皇登基后第一时间就在宫内大设宴席,还是婚宴。新郎官便是那要与心爱之人双宿双飞的皇帝。
百姓哗然,这位算是老皇帝的皇帝,真乃性情中人,虽被人诟病好男风,还是有不少人称其大善,典型的不爱江山爱美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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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集薪:“陈平安,你穿这嫁衣真好看!”
陈平安瞪他一眼,不理睬他,闹大了就算了,居然还让他穿女子的嫁衣。
宋集薪偷乐,搂住他亲一口:“陈平安,以后的日子,就请多多指教了。”
陈平安犹豫一下,还是不想给这个厚脸皮的人好脸色,怎么看都觉得他笑的很欠揍。默默瞪他,最后还是说了个嗯字。
宋集薪笑着扑到他,只感觉全天下最美好的事情都在他身上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
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