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田课长,我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没有做过对不起皇军和新政府的事情!”
“汪曼春,这是不是误会,我会调查清楚的,你唯一能做的就是老实交代!”
汪曼春被押送到了地下牢房,南田洋子吩咐看守的特务带高源去画地下党的画像,并将王天风送到牢房里,空出来的审讯室正好用来审讯汪曼春。
铁链铐着双手的王天风被带出了审讯室,抬眼扫了一圈走廊里的情况,便对目前的局势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测,并且他也看到了庄晓曼身边站着的那个熟悉的身影。
高源也看到了王天风,只是看了好一会儿他才认出对方是那个十多年前风华正茂心怀报国热血的年轻人。
“好久不见,老师。”王天风微笑着缓缓朝对方走去。
“王天风,没想到当年一别,再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形下。”高源有些感慨。
然而,还没等高源感慨完,王天风突然挣脱身边的特务,一个箭步冲到高源面前,压在舌下的刀片翻露出来,牙齿紧紧咬着,双手将高源死死按在墙壁上,扭脖仰头,锋利的刀锋瞬间划破对方脖颈动脉,鲜血如泉涌般溅了他半张侧脸。
这一个突发状况惊呆了所有人!
直到王天风缓缓转过头,那张半边鲜血染红半边干净的诡异脸庞朝向南田洋子等人时,他们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呯!
一声枪响!
王天风胸口爆出一团血花,子弹击穿了他身上单薄的囚衣,他的双眼蓦然瞪大,刀片从松动的牙缝掉落,整个人也如同失去了最后的力量向后倒去,扑通一声砸在地上!
短短半分钟里,死了两个重要的犯人!
南田洋子心中又急又怒:“谁开的枪?究竟是谁开的枪!”
所有人都扭头四下察看,然后很快目光都落在了张晋身上,因为只有他拿出了手枪。
张晋直接承认道:“是我开的枪。”
“为什么要开枪!”南田洋子质问道。
张晋把手枪收起来:“他突然暴起杀人,我只是做出了一个特工应有的反应,而不是傻愣愣的站在原地看戏,难道等着他杀下一个人吗?”
“你知不知道一个死人对我们没有任何用处!他刚刚杀了高源,我要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以及有没有人在背后指使他这么做!”南田洋子怒道。
汪曼春语气带着怀疑道:“张晋,你不会是故意杀死王天风的吧?”
南田洋子也是一副怀疑的表情看着他,而梁仲春则在心里为他捏了一把汗。
张晋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汪处长,话不能乱说,我为什么要故意杀死王天风?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故意杀他?”
“你杀他就是不想让人知道是谁指使他杀的高源!”汪曼春说道。
“你这也太阴谋论了,王天风杀死高源或许只是单纯的报复。你们刚才也听到了,王天风称呼高源为老师,这就很有意思了,高源明明是地下党,为什么王天风要称呼他为老师,而他又没有否认呢?我想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高源其实是军统安插在地下党里的内奸!”
张晋环顾众人,“高源竟然是军统安插在地下党的内奸,这点不仅我不知道,我猜连王天风他也不知道。他杀死高源或许是害怕高源跟南田课长合作,那么他就没有利用价值,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只有死路一条。为了求生,才不得已冒险杀死高源。”
汪曼春说道:“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但也无法解释他口中的刀片是从哪里得来的,也无法解释你为什么开枪杀他。”
“我开枪的原因之前就已经说了,是一个特工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至于刀片,或许他一开始就藏在口中呢,你们检查过他的口腔吗?”张晋淡淡道。
“我们怎么知道他会在嘴里藏刀片!”
“我以为你们跟军统斗了这么久应该经验丰富了,没想到还是这么业余。”
“够了,都给我闭嘴!”南田洋子大声打断两人的争执,“把张晋给我抓起来,在这件事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你只能待在监狱牢房里!”
“南田课长,我们应该立刻对他进行审讯,而不是简单的关起来!”汪曼春提醒道。
“汪曼春,你自己的问题还没交代清楚,还有心情去管别人?把她带进审讯室!”南田洋子毫不客气道,“浅野,去将侦听组的人和这三个月来的侦听记录文件都给我拿过来。”
“那我呢,南田课长?”梁仲春问道。
“你?安排人把这里收拾一下!”南田洋子说道。
梁仲春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抽了抽嘴角,扭头对童虎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的,找几个人来处理一下!”
“唉,好的,没问题。”童虎连忙转身去叫人。
梁仲春趁机走到张晋身旁,疑惑道:“你何必杀了王天风!”
张晋回答道:“之前夜莺的事情王天风肯帮我们,但他要求我们杀死他作为交易,我也没有办法,好在他给我出手找了个很好的借口。”
“他为什么突然要寻死?”
“谁知道呢!他死不死跟我们没有关系,死了正好能替我们保守秘密。”
“刀片是你给他的?”
“总要制造一些危险的行为我才好出手。”
“可他杀了高源,你不会不知道这是多大的麻烦吧!”梁仲春咬牙道。
“谁能想到这么多人看守下,还能让一个犯人将另一个犯人杀了呢?你问我,我也很无奈啊!”张晋说道。
“现在南田课长要将你关起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吧?”
“你尽管放心,前边的路都铺好了,你只要继续按部就班走下去,将汪曼春给钉死成地下党,我们就不会失败。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你可别给我掉链子,我可不想到手的报酬给飞了!”
张晋伸手勾着他的脖颈,“另外,我在提醒你一点,你最好不要想着干掉我,否则即便我死了,你的秘密也保不住!”
“怎么会呢,张老弟你将我当成什么人人了?”梁仲春满脸笑容道。
“我被关也只是暂时的,梁处长,我以后在国外是吃香喝辣,还是苟延残喘,就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你可别让我失望啊!”张晋走进牢房里转了一圈,“这地方勉强凑合,梁处长,赶紧去做事吧,别在我面前晃悠了,小心南田课长看到。”
“你有什么事尽管跟他们提。你们几个,别怠慢了张老弟,知道吗!”
“是,梁处长!”
“梁处长慢走。”
当梁仲春回到审讯室里时,浅野副官也已经将侦听组的人都带来了,南田洋子正坐在审讯桌前翻看侦听组的每日记录。
“你们来解释一下侦听记录上的次数为什么和侦听内容数目不一致?别跟我说你们弄错了,这三个月来只有这几天是有差错的,其他地方都没有半点问题。怎么会这么巧,恰逢重大事件发生前后就会出现问题呢!”
侦听组的人面面相觑,最后有人开口道:“这些内容平时都是组长负责最后整理的,具体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也不知道。”
“是的呀!”其他人立刻附和。
“朱徽茵!你是组长,那你来说说为什么?”南田洋子目光落在朱徽茵身上。
朱徽茵低着头上前一步,目光在汪曼春和南田洋子身上来回转动,脸上一副紧张和欲言又止的模样:“我……”
汪曼春看着她道:“朱徽茵,你好好说实话,千万不要因为被人威胁而说谎!”
“有南田课长给你撑腰,谁也不敢对你怎么样,放心大胆的说实话!”梁仲春强调道。
南田洋子说道:“你不要有任何压力,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就可以了,我只想听实话。”
朱徽茵弱弱道:“我……我坦白……这些缺漏的内容都被销毁了。”
南田洋子连忙追问道:“为什么被销毁了?是谁指使你销毁的?销毁的内容都是什么!”
朱徽茵偷偷看香港汪曼春,在场的都是经验丰富的特工,她的细微动作立刻就被其他人看在眼中。
汪曼春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脸色微变,瞪眼说道:“朱徽茵,你这是什么意思!?”
梁仲春赶紧开口道:“刚才你偷偷看了汪处长一眼,是不是她指使你的!?”
“快说!”南田洋子冷哼一声。
朱徽茵仿佛被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指着汪曼春:“是……是汪处长让我这么做的,她说这些侦听到的情报内容都是机密,她会亲自汇报给南田课长,让我销毁原件并且不要外传,否则就以渎职、泄露机密情报罪把我抓起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南田洋子伸手抓住朱徽茵的胳膊。
“南田课长,她说的不是真的,她在撒谎!我根本没有见过这些侦听内容,也没有让她销毁原件!一定是有人在陷害我!”汪曼春十分激动地大声辩解道。
“那你说谁会陷害你?”南田洋子扭头问道。
汪曼春毫不犹豫地看向了梁仲春。
梁仲春小眼睛一瞪,脸上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汪处长,你怀疑我陷害你?是,我们在76号确实明争暗斗,但那仅限于个人工作上的失误,远远到不了陷害的地步。”
他转头看向南田洋子,“南田课长,再退一步来说,即便我真的要陷害汪处长,我最多能在76号里动动手脚,但军统和地下党那边怎么说,难道我的手真的能伸这么长吗?”
“军统和地下党?怎么又扯到这方面了?”被蒙在鼓里的汪曼春一副愕然的表情。
南田洋子看了看两人,沉吟片刻后才解释道:“汪处长,其实我们在明台的面粉厂中搜查到的电文里提到一个代号‘夜莺’的潜伏者,经过多方调查取证,我们可以肯定这个夜莺就潜藏在76号中。”
“你们不会怀疑我是那个夜莺吧?!”汪曼春难以置信道,“我在对付地下党和军统方面立了这么多功劳,你们难道都忘了吗!”
南田洋子没理会她的话,继续说道:“一开始我们以为夜莺是军统的人,可王天风告诉我们夜莺是地下党的人,并且跟地下党高级潜伏者眼镜蛇有来往。
后来我们也从高源那里搜查到的三份密码文情报里证实了夜莺的存在,樱花号和吴明达事件都跟她有很大关系。这个夜莺跟眼镜蛇组成了地下党情报小组最重要的两把尖刀,对帝国和帝国的朋友造成了惨痛的伤害。”
汪曼春说道:“这太荒谬了!如果我是夜莺,我从哪里获得樱花号的情报?”
“你的父亲汪芙蕖是上海滩有名的富商,人脉关系不浅。而且你的老情人明楼,更是新政府高官,并且作为特务委员会副主席,对樱花号的情报了解详细。”梁仲春说道。
汪曼春冷笑道:“那你们怎么不去怀疑明楼?”
南田洋子点头承认道:“我们确实怀疑明楼,怀疑他就是那个地下党高级间谍眼镜蛇!”
汪曼春愣了一下:“你怀疑我跟明楼都是地下党?”
南田洋子说道:“自从明楼归国任职以来,特高课就没有放弃对他的背景审查。你和他又曾经是情侣,如果你们假借双方家庭的矛盾分手,借机隐藏彼此的真实关系和身份,这种办法很符合地下党常用的借口。曾经的恋人,一个在新政府任职高官,一个在情报机构掌管情报,简直构建了一个完美的情报搜集体系。”
“可是军统还杀了我父亲!”
“汪处长喜欢一个人独来独往,自从毒蝎也就是明台重返上海滩后,炸了樱花号,夜闯领事馆,解救劳工营,刺杀吴明达,这么几个困难重重的事情都办到了,甚至还袭击了我的住处,差点成功将我击毙,可为什么偏偏放过你呢?这几个月来,你好像一次都没有被袭击过吧,难道不值得怀疑吗?”梁仲春说道。
“也许是他们觉得杀我并不能有太多的震慑。”汪曼春硬着头皮解释,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他们杀你父亲又能起到什么震慑作用呢?一个76号情报处长的性命难道还没有一个亲日富商的命重要吗!”梁仲春反问道,“除了他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想不出其他理由!”
汪曼春急道:“这些都只是你们的推测,都不是确凿的证据!”
“证据?如果有证据,还用得着审问你吗!”梁仲春嘲笑道。
“汪曼春,其实我也不希望你是地下党,但目前所有证据都表明你有很大可能是地下党,你必须要证明自己的清白。76号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不想受到皮肉之苦就老实交代。如果你真是代号夜莺的地下党,只要你肯将眼镜蛇的身份和证据透露给我们,我可以饶恕你之前所犯下的一切罪行。毕竟,你也只是个被感情蒙蔽了内心的可怜人。”南田洋子循循善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