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四章(万字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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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这么一说,宫玉自然也就安分下来, 毕竟代如颜可是说到做到的人。

当初那大半日不能下榻, 可是让宫玉着实吃惊, 看着弱不禁风的代如颜, 实则战斗力强悍的很。

真是不能大意!

代如颜掌心轻抚宫玉脸颊,低头亲了下宫玉侧脸道:“这会知道乖了?”

宫玉嘴硬地应着:“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阿颜难道要变成大坏蛋不可?”

“你呀,真是脑袋里没个正经。”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互撩, 直至午间日头大了起来, 两人方才入亭内用膳, 代如颜一如既往的盛汤。

宫玉侧头望外头的越发刺眼的日光,伸手捧着手中热乎乎的汤, 不禁有些头疼, 这热天没冷饮就算了,每顿还喝热汤真真是让人中暑的节奏。

那一旁散开的桃花来的灿烂, 微风吹拂时,连带着空气中也弥漫花香。

“今日朝堂上频频有大臣提议处死宫良, 阿颜觉得该如何此事?”宫玉小口的喝着汤装作若无其事一般询问。

代如颜手握木勺似是停了停,眉眼间轻眨应道:“听闻宫良余党还在四处作乱, 宫良倘若不处死, 恐后患无穷。”

“阿颜的意思是处死?”

“嗯, 不过小九倘若还有别的思虑,也可暂缓。”

宫玉捧着汤碗望向代如颜应着:“只是宫良手里那先皇的遗诏还未曾找到,倘若贸然处死, 恐为百姓所猜忌。”

“叛乱一事,已是事实,这罪名便足以定罪。”

显然代如颜确实是要打定主意要宫良处以死刑。

虽然宫良说的话多半也不可信,况且宫玉其实只对代如颜幼年时的事关心,旁的事情,过去这么多年,真真假假早已无从查证。

加之越了解代如颜,宫玉便越心疼她的过去,碍于时势所逼,为了自保做出一些必要的手段,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好,待明日我便上朝颁布关于处死宫良诏令。”宫玉见代如颜神情平常,好似并不受感染,这才松了口气般。

左右如今一切才刚刚起步,宫玉可不想再让代如颜情绪失控。

代如颜小口喝着汤,却陷入深思当中,对于宫良的处理还真是大意了。

当年科举泄题一案牵连甚广,甚至折损不少大殿下宫泉同宫良在朝堂中的人手,这其中不知宫良究竟知道多少。

况且与大殿下宫泉走的近宫灵心思极深,究竟与宫良到底交换多少情报。

虽说代如颜有把握不会被抓做什么把柄,可仍旧是不想让她听到关于自己一点不好的消息。

甚至为了隐瞒,代如颜可以选择做任何的事情,哪怕是暗杀了宫良也在所不惜。

只是一想到如果宫良真被暗杀,那她一定会察觉到什么的。

从以前代如颜就发现,她有时候虽软乎好说话,可有时却固执的很,但凡真想知道的事情,那是拼了命也会想要去查。

存有这般犹豫,因此代如颜对于处理宫良一事这才久久不曾下决定。

大抵这才是让代如颜左右为难的事。

一旁的宫玉连吃两碗饭,伸手捧住一旁凉了些汤小口的喝,却不曾代如颜的神情却越发严肃了起来。

“阿颜?”

“嗯。”代如颜眨了眨眼回神应道。

宫玉起身坐在代如颜见那一旁的小碟子里的鱼肉都未曾动过几口,不免担忧起代如颜的身体。

“饭菜不合阿颜胃口吗?”

“不是,只是我向来吃的慢些而已。”

“那也不能吃的这般慢才是啊。”宫玉说着,伸手接过代如颜捧着的饭碗,手握木勺盛着饭递到代如颜嘴旁,一脸严肃地说:“来,张嘴吃饭。”

代如颜迟疑地望向宫玉,有些别扭的张嘴小口的吃着。

好在亭内无宫人,否则代如颜这绯红的脸颊,还指不定让旁人误以为发生什么事。

宫玉握着木勺盛了些汤,凑近吹了吹,方才递到代如颜嘴边。

“小九,我可以自己吃的。”代如颜显然是有些不适应的很。

“谁让阿颜用膳的时候都在走神,我很担心阿颜的身体啊。”

“可我向来吃的慢些,身体也未曾出现不舒服。”

宫玉眨了眨眼应着:“可是阿颜这么瘦弱,多怕哪天风一吹阿颜被吹倒了。”

代如颜忽地笑了,低声道:“哪有你说的这般夸张。”

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安,可看着眼前的人一脸担忧的神情,代如颜又稍稍安下心来。

毕竟她与从前没有什么不同,仍旧总是偶尔会笨拙的照顾别人,明明自个还是容易生病的主。

这般用饭至结束时,宫玉方才收起严肃的神情,两人在府邸内闲暇转悠着。

待到午后犯困时,宫玉拉着代如颜踏入从前的水榭,里头物件仍旧是按往常来摆设。

微风袭来时,宫玉正舒服的枕着代如颜手臂睡的正熟。

虽还未曾步入盛夏,可贪睡这毛病倒是宫玉长年的坏习惯。

代如颜轻眨眼眸醒来时,窗外仍旧是明亮的很,侧头见身旁的人整个头埋在身上,因着怕光所以埋在薄被中,实在就像个大孩子一般。

从前年幼时,代如颜都不觉得累,可眼下这可是有些沉重的负担,伸手稍稍撩开一角,便见里头人鼻头微微冒着汗渍,显然还不愿醒过来。

因着今日的出行,她从昨夜便高兴的很,大抵太久还是未曾出宫,坐在轿中她按捺不住的掀开帘子望外张望,顺道还买了风筝和不少的糖。

可午后风忽地停了起来,风筝自然放不起来,却让她白忙活了一场。

代如颜指腹轻点了下她那嘟起的嘴角,她像是不舒服的抿紧唇瓣,可却没有别的动静。

那停在外头的信鸽,悄然落在一旁时,代如颜才缓缓起身。

待展开那信筒里的纸,代如颜不禁微皱眉头。

宫良死了。

这事是谁做的?

消息次日在满都城散开来,早朝时宫玉一脸茫然的听着这消息。

宫良死于毒杀,刺客被抓,坦白罪行时却将罪责推到皇后身上。

朝堂还来不及压下消息,都城内已经是谣言漫天飞舞。

“这六王爷虽说叛乱,可人家也是有先皇遗诏在身,当初救灾可是大家伙有目共睹,如今既然被毒死,大家想想这宫国谁有这般能耐?”

“就是,听说是全身溃烂而死,死相真是惨不忍睹啊!”

“嘘!如今世道变了,这话可不能说出来,否则那是要受牢狱之灾的。”

“是啊,这宫国如今都被一个女人拿捏在手里,我看迟早都是要完的!”

“你不要命了!这等话也敢说!”

这话一出,茶棚里四周人纷纷散开,尤恐会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抓入大牢。

而此时皇宫内,宫玉当机立断下令斩杀那刺客,可朝堂上却还是掀起一场风浪。

顾卿私自带兵将都城里茶棚酒肆谈论的百姓大批抓了起来,便是一顿严刑拷打,待人放出去的时候大半条命都没了。

这等严刑很有效的制止流言蜚语,可不少大臣却开始弹劾顾卿私自领兵一事。

大殿上跪了大批官员,唯独顾卿一党立于大殿之中,宫玉凝神望着这一批摆明就是扳倒顾卿的官员出声道:“罪臣宫良是朕要赐其死刑,而都城向来明令禁止乱传谣言。尤以对皇后不当言论,实属大不敬。”

朝堂内顿时安静的很,宫玉合上奏折道:“此事已结,众爱卿若无其他事务,今日便退朝吧。”

“陛下!如此包庇皇后娘娘,让宫国百姓寒心呐!”那为首的赵廷大喊道。

宫玉手重拍着案台怒斥道:“来人将赵廷拉下去重大三十大板,再有人提以此为下场!”

这般强行方才结束早朝,宫玉整个人都被气的想要揍人!

宫良什么时候死不可以,偏偏被人给毒杀,还给人已谣言生事的机会。

代如颜听着宫玉的碎碎念,指尖沾着药膏轻抹上那略微红肿的掌心应着:“那你也不该用这般力气拍桌子才是。”

“阿颜不生气吗?”

“又不是我做的,小九何必伤了自己,让旁人白白高兴一场?”

纵然宫玉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喜行不露于色,可代如颜显然要更熟练精通,愣是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宫良的死,阿颜觉得会是谁人所为?”

“这要看此事对谁最有利。”代如颜仔细的缠绕着纱布应道。

宫玉想了想说:“这事一下让阿颜陷入漩涡,那一定是对阿颜怀恨在心的人才是。”

代如颜握着剪子,将纱布剪下,伸手系上小节,方才松了口气般应着:“小九看事应当看的再深些才是。”

“难不成是跟宫良有仇,所以才要下杀手?”

“傻。”

额……

宫玉愣愣的望着面前的代如颜,不禁有些摸不着头脑应着:“那阿颜说是什么?”

“小九难不成未曾察觉自己正被人盯上了吗?”

“我被人盯上了?”

代如颜就着一旁的水盆洗了洗手,拿起帕巾擦拭了下,方才端起茶水小口的饮着。

“阿颜你怎么不说了?”宫玉等着心口都痒痒了,只得开口问。

“小九难道还未曾想明白?”

宫玉摇头说:“没有想明白,我等着阿颜跟我说说呢。”

“那你自个好好想想,好好想想今日早朝该不该自个顶下群臣的进谏。”

哎?

这明明都是为保护代如颜宫玉才生气的将那群大臣给赶了出去的。

可代如颜显然不愿开口解密,宫玉只得闷闷吃着粥,自个捉摸着这里头到底还藏着什么。

直到粥碗见底,宫玉又盛了一碗埋头吃着,一旁的代如颜目光望着对面大口吃着粥,俨然没有反思到自己的错误,不禁又无奈。

最初时代如颜也未曾想到宫良的死到底会造成什么样的混乱。

直到得知今日早朝上群臣的反应,代如颜方才明白,这计谋明面上是针对皇后,实则确实将矛头都对上她。

皇后倘若让一国百姓不满,大可废后便是了,可决定权在于皇帝,他人多数是无权废后。

唯独昏君却是政斗最好的借口,自古以来多少场宫斗政变都是由此开始。

这是有人想要暗中谋夺宫国皇位,细心布下的一场局罢了。

代如颜沉下心来出声道:“你可想明白了?”

虽然她一心顾忌自己,代如颜很是欢喜,可如果反倒成了攻击她的弱点,代如颜是决计不允许的。

宫玉吃的有些多,莫名撑的有些难受,放下汤碗应着:“今日在朝堂的表现太过激了,反倒让那躲在暗处的人抓着我的痛处。”

“我说的对吗?”

“与群臣博弈理当刚柔并济,这才让人猜不着皇帝的心思。”

“那为什么阿颜就是这么刚,我就不行?”宫玉说着,自个又气了起来,当个皇帝好伤脑细胞啊!

代如颜迟疑了一下,或许因着宫玉这话不禁笑道:“那自然是因为我是皇后。”

哎?

宫玉有些困惑起来说:“皇后咋了?”

“皇后归皇帝管,属后宫之事,所以大臣再怎么囔囔,那也不过门外乱吠,可皇帝就不一样。”代如颜停顿的说:“皇帝一旦出错,那便是轻则宫变,重则可是掉脑袋的事。”

原本宫玉还满是正经的听讲,可听着代如颜说前一段话时,莫名心花怒放的笑了起来。

整个人绕过木桌,亲昵的揽住代如颜,脸颊蹭了蹭代如颜侧脸念着:“皇后莫怕,朕罩着你呢。”

代如颜怔怔的停住,伸手轻推开凑近的人,无奈的抿紧唇瓣叹道:“我同你说正经事呢。”

“我懂阿颜的话了。”

宫玉认真的望着代如颜应着:“我这就下令去。”

“下令什么?”

“犒劳那新太傅赵廷啊。”

代如颜眼眸似是不解的看着宫玉说:“你当真懂我的意思了?”

“阿颜放心,我可要好好保住我这颗脑袋才是。”

宫玉起身研墨,执笔写下诏令,让人快马加鞭,越热闹越不显事大的送去太傅府。

这时正当都城内正盛传皇帝大怒责罚忠臣,不想那抬着大红箱子的宫里队伍已然大张旗鼓的停在太傅府邸外头,引的路人围观张望。

赵廷由人搀扶着出府接旨,那公公扯着嗓子朗读:“太傅赵廷今日直言进谏,实乃扬赵氏之忠臣门风,朕心甚慰!”

那抬着大红箱子的直往府邸里走,摸不着头脑的赵廷询问:“公公这是……?”

那一旁的小太监念着:“赏黄金百两……”

“珠宝十箱……”

公公将手中的诏令双手递于赵廷笑道:“这后头可都是陛下奖赏给赵太傅您的啊。”

都城的言论顿时又转成旁的流言,连带街道巷口围观太傅府邸的乞丐们都纷纷探头观望。

夜深之时,代如颜收到外头的信鸽消息,侧头看向那正逗弄小兔子的人,不禁嘴角上扬。

这人怎么都不知道委婉一点,前脚打了人,后脚又大赏,真是想一出就是一出。

不过这般也不是不可,至少也得让那些大臣摸不清朝中局势才是。

“阿颜……”宫玉抱着兔子从纱维中冒出头来笑嘻嘻的说:“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这般讨喜的样子,显然就是别有目的。

可偏偏代如颜还是应着话一步步走近了过去,那人将小兔子放下去,只见小兔子跃至一旁安分的很。

代如颜还未开口,手腕已然被她拉扯住,满是笑意的她伸展手臂轻拥住代如颜,附在耳旁轻声说:“真香啊。”

“可能是方才沐浴桃花花瓣上沾染的香气吧。”

明知她眼里藏不住什么事,可代如颜却仍旧是配合着她。

直至她没了最初的掩饰,手扯着代如颜躺下,动作轻柔的很。

“夜深了,该好好休息才是。”代如颜顾及她那还绑着纱布的手,便只得顺从的躺下而已。

她眨了眨眼满是笑意的望着代如颜道:“夜还长着呢。”

长相乖巧的她,脑袋里却满是不安分,正认真扯着衣带。

代如颜轻握住她的手叹道:“你安分些,等你手伤好了再说。”

“没事,我还有一只手呢。”

“小九……”

“嗯?”

这话也就只有她会说的这般理所应当,代如颜伸手拾起一旁的薄被轻盖住自己,侧背对着她说:“我今日累了。”

“阿颜……”背后声音软软的唤着。

代如颜也装作未听见,好一会身旁好像真没有动静。

烛火微摇晃,代如颜侧过头来,便见她已背对自己躺下,俨然就是生闷气的模样。

“小九?”

未曾得到回应,让代如颜放松警惕,便移近了些。

不想那人忽地转过身,明亮的眼眸满是笑意的望着代如颜说:“我还以为你真不理我啦。”

代如颜将薄被好好替她盖上应着:“你乖点,我怎会不理你?”

那人不满的摇头应着:“我想了想,确实有些不方便,不如……”

“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代如颜拿着薄被轻盖住她脸颊。

“我还没说出来,阿颜你怎么就知道了?”

“你难道还能说出点别的什么来吗?”

她从薄被里伸展手臂,一下的被抓住代如颜,像是得逞了般,冒出头亲了亲代如颜脸颊说:“阿颜明明脑袋里也想的很,还总是嘴硬的很,这个习惯可不好。”

代如颜无奈的望着精神十足的她,伸手捏着她脸颊道:“明日还得上早朝,你到时又没精神……”

话语戛然而止,只剩下低声浅吟,纱维轻晃动,那缩在角落的小兔子也知趣的跑开。

天微明时,那殿内悄无声息,只余那正磨着牙齿的胖兔子正啃着桌脚,发出细细碎碎的声响。

那垂落的纱维被轻掀开时,露出那纤细手臂,代如颜微眨眼缓和着思绪。

待眼眸恢复往日清明时,代如颜方才侧头看向一旁的人,果然还在熟睡中啊。

待整理裙裳,洗漱后,代如颜方才唤着那赖床不起的人。

“小九醒醒。”

“让我再睡一会……”那人整个头埋在被褥中,俨然将昨夜的话抛在脑后。

代如颜抿紧唇瓣,指腹轻捏着那鼻头严肃道:“再睡下去,下回可不会准了。”

话音未落,那人倒是机灵的抓住代如颜的手,似是迷糊又像是醒了过来应着:“别啊,我就是想躺会而已。”

只见那埋在被褥里的人从被褥里冒出头来,弯着嘴角笑道:“你看,我不就醒来了吗?”

随时这般醒着,可眼睛却闭的紧,代如颜看着不禁想笑,伸手轻刮了下鼻头道:“快些起来,否则就要来不及了。”

这般磨蹭,她才从被褥中钻出来,代如颜忙移开视线,不禁有些脸颊发烫起来。

虽说同床同眠,可代如颜仍旧不像她那般已然坦然自若,明明都是女子按理说也没什么看不得才是。

“阿颜,我这有些疼。”她衣裳半解的跃至眼前,微侧着身说:“你给我看看是怎么了?”

那上头的印迹确实有些明显,加之她本就白皙动人,红紫的伤痕便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代如颜不禁有些懊恼,昨夜大抵是无意间抓疼了她。

“我给你拿药膏来。”

“别了,我得先去上早朝,回来再上药吧。”

一恍神时她已系好衣袍,坐在一旁换靴子,代如颜起身拿起一旁高挂的龙袍替她换上。

她面容虽是有些疲倦,却还是笑容满面,偶尔不安分会低头偷亲一下,而后又故作无事发生一般。

多数时候倘若代如颜不出声,她便越发过分,待她一手扶着冕冠,急急忙忙出了内殿,一下就空闲了下来。

仿若随着她离去,代如颜竟然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呆呆的停在窗旁,好一会方才缓过神来。

只是内殿里太过安静,代如颜有些不太喜欢,手里捧着书静静地看着,一边想着今日要让宫人设什么饭菜,备什么汤。

虽然大多数时候,她都不挑食,好似天生,胃口好的惊人。

不过倘若她知道代如颜心里的想法,必定会笑得得意。

外头候着的宫人,却忽地出声道:“皇后娘娘,顾大将军在殿外求见。”

代如颜微微皱眉应着:“不见。”

这顾卿在朝堂的小动作,代如颜暂且可以忽视不理,可哪有大臣频繁单独求见皇后的。

都城中的流言虽暂且没有查到是谁,可代如颜心中自然也已有怀疑的人选。

此时按兵不动也只不过是在等露出马脚罢了。

宫人悄然退下,代如颜翻着书,静等时辰一点点的消耗殆尽。

窗外的日光冒出头来时,殿内已然大亮,宫人在一旁设着饭菜,代如颜翻着书页问:“现在几时了?”

“回皇后娘娘,已是辰时了。”

那应是早朝快要结束的时候了。

帘子轻晃动,还未曾抬头见人,脚步声倒是已经听的很是清晰的了。

宫玉从外头进来时,代如颜还坐在窗旁看着书,宫人们摆设好饭菜悄然退下。

“阿颜,听闻顾卿今早来找你了?”

“嗯。”

话语简短到不行,宫玉坐在一旁望着代如颜,奈何就是等不到下一句,只得开口道:“那顾卿没见着阿颜,索性连早朝都不上了。”

代如颜微侧头看向宫玉道:“所以呢?”

“我想重立大将军,省的顾卿整日给我难堪。”

“这事我并无意见。”

宫玉有些意外的望着代如颜道:“阿颜要这么冷淡的吗?”

“那你要我如何反应?”代如颜放下手中的书,轻牵着宫玉往屏风后走去。

“顾卿在军中威望极高,阿颜难道就不应该劝我再谨慎考虑一番吗?”

代如颜让宫玉好生坐下,伸手拿着药膏坐在一旁说:“顾卿自然是不能直接被废,小九又不傻,应当也知要选个好的理由才是。”

宫玉正经的坐着,见代如颜将药膏抹于掌心轻揉,便问:“这是做什么?”

“给你上药。”

“哦。”宫玉听着,便自顾自的解着衣带。

真是没有一点女儿家该有的娇羞,代如颜略微侧头避着视线轻声道:“你且转过身去。”

“这伤我看不到,很严重吗?”

代如颜掌心轻揉着那伤痕,目光轻略过这抹白皙低声应着:“不算严重,只是看着有些吓人而已。”

“那应该不会留疤吧?”

“不会。”

或是药膏轻揉之后,便会有些发烫起来,代如颜掌心也觉得发烫起来。

直至重新换上衣袍,代如颜都未曾再主动看她一眼,洗了洗手,拿起一旁帕巾轻擦拭着。

宫玉理了理衣袍起身,握住代如颜的手念着:“我们去用膳吧?”

“嗯。”

两人入座,宫玉掀开瓦盖,盛着汤说:“今日朝堂上大臣倒是比昨日要安分许多了。”

代如颜接过宫玉递来的汤,小口的喝着问:“那赵廷今日可曾来上朝?”

“来了。”

忙于吃饭,宫玉便安静了许多,代如颜目光方才探向对面,掌心仍旧是有些发烫的厉害。

大抵还是年轻的好,代如颜闷声喝着汤,那停留掌心的触感却迟迟未曾消退。

奏折一日不批,便日渐堆积,待用膳后,宫玉马不停蹄处理奏折。

当上皇帝之后,春日里往宗庙祈求风调雨顺,也是皇帝的职责。

那传播的流言许是被打压的太厉害,好似久而久之便也没有最初时的凶猛。

朝堂大臣捉摸不透宫玉的心思,太傅赵廷挨了一顿打又得了赏一时半会反倒让朝堂安分许多。

清明时节后天气陡然转凉许多,宫玉设立一处露天亭,也省的代如颜整日的闷在殿内,不利于心情恢复。

却不想代如颜才待了不过两日,便引来一只小蝴蝶。

起初宫玉撞见那小宫女时,还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可次数见的多了,便也多疑起来。

某日早朝结束时,两人正用膳,宫玉捧着汤碗,便见那一旁换茶水的宫女,不禁警惕了起来询问:“阿颜这小宫女是哪里人?”

代如颜手握木勺还有些未曾反应过来,侧头看向那小宫女应着:“我不曾知她是哪里人氏。”

“小九认识吗?”

宫玉摇头说:“只是这小宫女好像每回都跟着阿颜一旁。”

端茶倒水,换熏炉香料,甚至连清扫庭院,但凡代如颜离开内殿,好似这小宫女便都会找尽一切办法出现。

一旁的代如颜喝着汤应道:“这殿内宫女们都是穿着这同样的宫女服,小九怎记得清?”

“我也不知道,就是总觉得这小宫女最近出现在眼前的次数有点多。”

不过也许就是意外也不一定,宫玉就并未挑明。

只是这话却让代如颜忽地警惕了起来,宫中不乏有宫女伺机想要与皇帝相遇以博的荣华富贵。

代如颜虽不出殿门,却从不曾拉下对于后宫事务的管理,甚至后宫里规矩立的更是严苛。

不过即使这般大抵还是会有些不知轻重的小宫女试图冒险也不一定。

日头渐热时宫玉便让人在亭中设立凉榻侧躺在一旁,代如颜在亭内研制胭脂,那小宫女果不其然又出现在一旁,且目光总是缓缓窥视这方。

代如颜停了停手唤道:“你过来。”

那小宫女微微一愣,放下手中扫帚,微提起裙摆踏入殿内,行礼叩拜低声:“皇后娘娘有何事吩咐奴婢。”

“抬手。”

“是。”小宫女抬着双手立与桌旁,显然还有些发抖的厉害。

代如颜执笔轻染上些胭脂,轻涂抹在小宫女的指甲上问:“这胭脂可好看?”

小宫女惶恐不安的点头道:“皇后娘娘制的胭脂自然是好看的。”

“谁派你入宫来诱皇帝的吗?”

顿时陷入沉默当中,小宫女不曾应话,脸颊流淌着汗渍,眼眸里满是恐惧。

“这胭脂里掺了些药粉,你的手动不了对吧?”

“皇后娘娘,饶命!”

代如颜微皱眉头低声斥道:“若是扰了皇帝,你恐怕离不开这皇宫了。”

小宫女满压低声音,眼眸里通红的一片,显然是害怕极了。

直至那方窝在凉榻的人仍是熟睡,代如颜方才开口问:“这毒性半个时辰便可蔓延至全身,到时便想动也动不了。”

“是公主。”小宫女流着眼泪道:“公主派我们进来的。”

代如颜紧皱眉头说:“她还交待你们什么吗?”

“将平日里殿内所听到的对话,一字一句的告知于公主。”

这宫国有哪个公主敢如此大胆?

恐怕也只有那宫灵了。

待让人处理小宫女,代如颜离开亭内将与小宫女的宫女通通抓了起来,一经查实格杀勿论。

直至近黄昏时,代如颜清了一批宫人出去,重新调整宫内的宫人,甚至连同茶水,熏香料甚至连那小宫女碰触的茶盏都重新换下。

亭内日渐昏暗时,那窝在凉榻上的人方才醒了过来。

代如颜正研磨着胭脂,不禁想起祖母离世前,曾最喜欢爱用柳晶花,这是一种带有轻微毒性的花,容易使人上瘾,可花汁饱满鲜艳,其汁液可久不褪色。

记得年幼时代如颜曾问祖母为何要用这有毒之花,祖母满是笑道,男子喜美,却不知其毒,要牢牢抓住一人,哪怕是毒也要用到精美绝伦。

所以在祖母日渐年迈时仍旧是离开这柳晶花,代如颜便调制一香料,让人掺杂进祖母日常用的熏香炉中。

单独用时无色无味,且并无害,可一旦与柳晶花的微量毒性中和时,便会让人产生五脏六腑溃烂,大抵这就是杀人于无形之中。

宫玉懒散的坐在一旁,伸手倒茶水喝着问:“阿颜今日一整日都在研墨胭脂吗?”

代如颜轻声应道:“嗯。”

“这胭脂闻着好香啊。”宫玉伸手打开就近的一盒闻着。

“喜欢吗?”

“嗯,阿颜也给我涂下吧?”

“可这胭脂可不那么容易清洗的。”代如颜迟疑的应道。

宫玉笑着说:“不碍事,左右上朝是大臣也看不见我指甲上涂了什么。”

代如颜正犹豫是,宫玉伸手便要去打开另一旁的胭脂,手忽地被代如颜握住。

“怎么了?”

“这胭脂都被你弄乱了。”代如颜松开握住宫玉的手,忙将那黑盒子给收了起来。

宫玉看着这神神秘秘的样子便问:“那黑盒子里的是什么宝贝?”

“可不是什么宝贝。”代如颜执笔握住宫玉的手,轻染上胭脂,替宫玉正涂抹着胭脂。

“那是什么都不让我碰?”

代如颜认真的涂着,微停了停手道:“那是毒药,碰了手可是会烂掉的。”

啊?

宫玉一脸狐疑的望着代如颜,第一反应真以为代如颜在同自己开玩笑,可一想代如颜平日里就不常开玩笑,应当没这个可能才是。

“毒药为什么还放在一旁,不是很危险吗?”

“是啊,所以才着急拦住你。”

待十指都涂上胭脂,宫玉张着手指等着胭脂干,侧头看着代如颜收拾着那研制的胭脂问:“这胭脂都是用什么花研制的?”

“一般有特定的几种花,不过御花园内的花多数都是精心挑选,所以但凡颜色鲜艳的话皆可研制。”

“你看看这颜色可喜欢?”

宫玉看着自己的手应道:“挺好看的,我也想每天都化美美的妆容。”

“女子妆容多是为吸引心悦之人装扮,小九的不施妆容也是好看,何必再添脂粉?”

“我好看吗?”

“嗯,好看的。”代如颜眸中温柔的望向宫玉低声道:“我喜欢这样干净的小九。”

虽然被夸好看是件挺开心的事情,不过宫玉心里还是有些在意那毒药的事情,便问:“那毒药胭脂阿颜是用作什么的?”

代如颜停了停收拾的手应道:“有些花掺杂一处,容易产生毒性,我只是放在一旁罢了。”

“那阿颜可要小心才是,否则要是不小心沾到可就危险了。”

“放心,我待会便让宫人收起来。”

对于代如颜这般的解释,宫玉不太相信,只是想着或许当真有别的用处也不一定,所以宫玉也就没再追问。

待指间胭脂干了,宫玉满意的看着,笑着伸手递到代如颜面前说:“真的好好看啊。”

代如颜轻握住宫玉伸来的手应道:“嗯,小九肤色白,稍微摸上些胭脂便足够了。”

“阿颜有空给我画眉吧?”宫玉兴致极好地问。

“画眉?”

“小九的眉不是正好吗?”

“我不想要浓眉大眼,想换个别的样式。”

宫玉满脑子里都是些新奇的想法,代如颜犹豫的望着,不禁无奈的很。

明明早朝时都懒得提前起来,倘若还要画眉摸脂粉不知这是为难代如颜,还是在为难她自己。

待宫玉话语停了下来,见代如颜安静的很便问:“阿颜怎么不说话了?”

“小九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代如颜摇头,自顾自的收拾着胭脂。

“阿颜平日里那般早起就抹胭脂水粉,为何我就抹不得了?”宫玉贴近着问。

代如颜停了停手与宫玉对视道:“我抹胭脂水粉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我不想同你讲。”

宫玉呆呆的望着代如颜,无奈道:“阿颜总得同我说个理由不是。”

“理由?”代如颜神情严肃地望向宫玉应着:“你抹胭脂水粉去上早朝,岂不是被那些大臣们白白看了?”

啊?

原来是这个原因吗?

宫玉不禁想笑,可碍于代如颜这方严谨的样子,只是亲了下那薄唇说:“那我上完早朝后,再抹胭脂水粉,只给阿颜一个人看,好不好?”

代如颜自然是聪明的很,也察觉得出宫玉这话语里的含义,脸颊微红的别扭起来,凭宫玉如何说好听的话也不再应话。

“阿颜?”宫玉好生唤着,手轻扯着代如颜的衣袖,都已经唤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直至四周暗了下来,代如颜才忽地低声说着:“我这般斤斤计较,是不是让小九看笑话了?”

宫玉一愣,伸展双手捧住代如颜侧过去的脸颊,那脸颊还发烫的厉害说:“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笑话阿颜?”

“我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真的?”

“当然,阿颜因为在意我才会吃醋,换言之,阿颜每日打扮却出宫见别的人,那我何止是斤斤计较,非得大哭一场才是。”

话语停下,代如颜的情绪好转许多,目光凝视着宫玉,微微凑近轻啄了下宫玉唇瓣,指腹轻按住宫玉嘴角� ��声道:“可别哭,否则别人就该笑话你了。”

得了这回应,宫玉方才笑了起来应着:“我才不管他们笑话,反正我只要阿颜一个人就好了。”

“小九就会说些好听的话哄我。”

“只说给阿颜一个人听哦。”

夜色遮住亭台中两人的身影,却挡不住这两人间细腻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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