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临至,清晨的霜雾掩盖住窗外的皇宫绵延至远处的屋檐。
宫玉坐在特制的轮椅上, 代如颜不放心的推着宫玉出了宫殿。
这近月余的日子还是头一回宫玉出殿内, 只是代如颜仍旧守在一旁, 明明那链条已经取下, 可仿佛那链子又从未被取下。
两人入湖畔亭内,宫玉手里还捧着暖炉,一旁的代如颜轻声道:“怎么突然想要出来?”
“阿颜近日里整日都在处理朝政,我想带阿颜出来散散心啊。”
“这清晨什么景都看不见, 谈何散心?”
代如颜坐在一旁, 伸手紧了紧了宫玉身上的披风, 指腹轻戳了戳宫玉的脸颊道:“外头冷,我们回去吧。”
宫玉握住代如颜微凉的手应着:“我不冷的, 你看我手暖和着呢。”
面前的代如颜眼眸里时常流露出担忧与不安胜过一切, 宫玉不知道要如何用言语来安抚。
冬日里鸟儿都没了踪影,御花园里的花也已败, 宫玉之所以散心也不过是想待代如颜出来走走罢了。
代如颜沉默没有应话,显然是不悦的。
宫玉双手捧着代如颜的手捂着暖炉说:“再过半月就是除夕了, 到时阿颜定是忙的很,我现在想阿颜多陪陪我, 都不可以吗?”
“说什么傻话?”代如颜这才应了话, 目光望向宫玉道:“我整日里都守着小九, 哪里没有时间陪小九了?”
“可阿颜神情总是严肃的,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放松过。”
“有么?”
“嗯,总是担忧着, 害怕着什么。”
代如颜眼眸轻眨着,避开宫玉探寻的目光道:“再待一会,我们便回殿吧。”
显然代如颜固执的认为只有宫玉待在殿内才是安全的,而这一次谈心又以失败告终。
因着轮椅的方便,所以宫玉至少不需要整天躺在病榻,偶尔还可以跟在代如颜身旁转悠。
大殿内的有些明亮,宫玉捧着粥碗喝着粥,代如颜吃的少,反倒是在批阅奏折。
“明日早朝,不妨阿颜让我去上早朝吧?”
“不可。”
“为什么?”
代如颜目光望向宫玉低声道:“太医说小九头伤须静养,否则易落下病根。”
宫玉放下手中的粥碗,伸手转着轮椅移至对面代如颜身旁说:“那好,我去外面转转。”
话音未落,手腕便被代如颜紧紧握在手里。
“小九乖,外面……很危险。”代如颜眼眸中满是恐慌的望向宫玉,就像是在恳求一般。
好似只要宫玉一挣扎,面前的代如颜随时都能陷入奔溃之中。
“好,我不出去了。”
宫玉只得妥协。
夜深时宫玉半躺在床榻上,手里翻着代如颜寻来的话本。
一旁的代如颜伸展手臂,像往日里一般将宫玉圈在怀里。
“小九,该睡了。”
“我再看一会。”
待翻阅完这一篇,宫玉方才躺下入眠,不出意料的代如颜悄悄的离开,而后又靠近着,咔擦地声响起,在这殿内显得格外突兀。
好似代如颜有些紧张的停了下来,宫玉隐约的察觉代如颜目光正看着自己。
直至代如颜像是放心熄灭灯盏,小心的重躺在一侧,落在耳旁的呼吸逐渐平稳时,宫玉缓缓睁开眼。
那链子紧紧联系着两人,好似只有这般代如颜才能真正的安然入睡。
这时宫玉偶然间夜里醒来时发现的,代如颜会在深夜系上链子,清晨时醒来解开,每每都是小心的谨慎很。
宫玉不禁想起那个代如颜人格的话,她想做的事情,其实也是阿颜一直藏在心底的事。
只是阿颜会更在意自己的想法。
身侧的代如颜呼吸浅浅,指间紧扣着宫玉的掌心,这般姿势仿若宫玉只要稍稍动下,她便会立即醒来。
天明时身旁的代如颜悄然的醒来,目光轻望着宫玉,指腹小心的停在宫玉的手腕,似是确认般的探索着脉搏。
宫玉轻握住代如颜的手睁开眼眸,代如颜有些意外望着宫玉。
因为那链子代如颜还未曾来得及解开。
代如颜眼里闪过慌乱,宫玉伸展轻抚上代如颜的脸颊笑着说:“抱抱,好不好?”
小心而又谨慎的相拥,宫玉蹭了蹭代如颜脸颊低声道:“链子别解下了。”
身旁的人似是惊讶的没有回话,宫玉凝视着代如颜漆黑的眼眸,尽量让代如颜放松的念着:“我啊,只要能让阿颜安心快乐,做什么都没问题。”
“所以阿颜喜欢,那我也喜欢的。”
代如颜眼眸轻眨着落下眼泪,宫玉凑近亲了下代如颜眼角小声的说:“阿颜的眼泪很苦呢。”
大抵还是有些用的,至少能让代如颜坦白的面对自己内心的想法。
那链子便被宫玉提议着拴在两人左手腕上。上早朝时,宫玉就在大殿的后方里间坐着,而代如颜就在外头同大臣们商议政事。
这连接两人的链子长长的落在长廊里,成了能让代如颜安神药。
一场大雪悄然落下时,天气越发冷了起来,那坠马摔伤手臂的李待诏忽地进了宫。
代如颜正在一旁批阅奏折,宫玉看着面前脸色苍白的李待诏,不禁好奇这摔伤手臂怎么比自己摔断腿的人脸色还要苍白?
宫玉下着棋,可这李待诏却每每都走错了棋,这人真是选拔上来的棋手吗?
临近黄昏时,代如颜起身去外殿查看给宫玉熬的药如何,那手腕的链条被代如颜牵扯着往外拉。
殿内一时安静的很,宫玉握着棋子轻声道:“你受宫轻燕指使与宫良谋害朕,按宫国律法该诛九族,朕已下令,刑部尚书秦华已收集罪证,此刻你出这殿内便要入狱了。”
李待诏微微停顿的下棋的手说:“臣做这一切与宫郡主无关,甘愿受死。”
“你原本可以逃走,为何还要一直留在宫内?”
宫玉放下手中的棋子说:“对皇后不轨,也是重罪一条,你还想包庇谁呢?”
“臣对皇后娘娘一片痴心,不容陛下践踏。”
“你难道以为朕死了,自己就有机会了吗?”
宫玉摇头道:“秦华已然写好罪状,你且画押,朕可以饶你不死。”
面前的李待诏却忽地大笑了起来道:“陛下难道以为臣是贪生怕死之徒吗?”
宫玉望着这才不过十五的李待诏,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青春期的叛逆少年。
“你不怕,可你年迈的母亲呢?”
“关我母亲何事?”李待诏皱着眉头,眼眸里怒气冲冲。
“你可曾想过,你同他们合谋,倘若你指证他们,你母亲成了他们拿捏你的把柄。”
“这……是我一个人做的。”
李待诏眼露恐慌的望向宫玉道:“陛下,与母亲无关,我……”
话音未落时,李待诏口吐鲜血倒地而亡,宫玉满是震惊的竟说不出话来。
待宫人们将尸首抬出殿内,一旁的代如颜安抚着宫玉道:“他服毒自杀了。”
不可能,李待诏死时眼里流露着恐惧,显然不像是做好赴死的准备。
宫玉半躺在榻上,代如颜手握木勺递着药汤说:“别多想了,此事交由秦华去查便是了。”
“嗯。”
夜深时,宫玉正思量着那李待诏与宫轻燕的关系,代如颜从里间沐浴出来,手里端着水盆走近了过来。
那链条的声响清脆的响起,代如颜坐在一旁,伸手拿走宫玉手里的话本说:“小九在想什么想的出神?”
宫玉侧头看向代如颜,不禁好奇为何代如颜这般平静。
好似自从自己坠马受伤后,代如颜绝口未曾提起查询坠马的缘由,甚至宫玉都打听不到当时自己坠马后马场上的情况。
“怎么不说话?”代如颜拧紧帕巾替宫玉擦拭着脸颊轻声问。
“我当时坠马后,马赛还继续了吗?”
代如颜停了停手应道:“我哪里还有心思继续举办马赛?”
宫玉看着也没瞧出什么不对劲来。
只是为何代如颜要封锁当时马场的情况呢?
温热的帕巾擦拭着脸颊,掌心,直至代如颜放下帕巾,轻解着宫玉那衣袍的衣带时,宫玉簌的回了神,红着脸问:“这是做什么?”
“小九总不能一直不擦洗吧?”
“我……自己来好了。”
“为何?”
代如颜满是正经的望向宫玉,指腹轻划过宫玉的眉头,嘴角上扬的说:“小九在害羞什么?”
宫玉接过帕巾,微微侧对着代如颜应着:“被你这样看着,多不好啊。”
“我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好。”
代如颜指尖轻握手中的链条应着。
“阿颜……”
“我在呢。”
“你……”宫玉微抿紧着唇瓣看向代如颜说:“莫再扯链条了。”
代如颜笑着停了手应道:“好。”
那宽大的衣袍半解,宫玉肌肤原本就白皙的很,如今因着瘦弱的缘故更是看着苍白。
帕巾轻轻擦拭着便会起了红印,偏偏宫玉不在意,只想着快些。
一旁微侧头的代如颜目光静默的望着侧背着的宫玉,眸中似是点燃璀璨的烟火,指尖轻触宫玉垂落一旁的衣袍,好似还能得到些许的温度。
稍稍洗漱过后,两人便早早的歇下,殿内设有地暖很是温暖。
代如颜侧躺着很是亲近的伸手将宫玉圈在怀里低声念道:“过几日便是除夕了呢。”
“嗯,今夜的雪下的挺大的呢。”
宫玉额头蹭了蹭代如颜脸颊,耳旁好似还能听见那雪花落在瓦片上的声响。
“小九又要长一岁了呢。”
代如颜掌心轻捏着宫玉耳垂叹道。
“阿颜也要长一岁了啊。”
代如颜低头亲了下宫玉的脸颊,拉近着距离说:“我都老了。”
“谁说阿颜老了?”宫玉凑近轻碰了下代如颜那微微抿紧的唇瓣,瞧见代如颜眼里的意外,偷笑着说:“嗯,阿颜比都城里那些小姑娘相比可好看着呢。”
“小九又在胡说了。”
“没呢,真心话哦。”
宫玉笑着又亲了下,整个人粘的紧,代如颜伸展着手臂轻护住粘人宫玉。
“别闹了,小心腿。”
代如颜指尖轻戳了戳宫玉脸颊说:“若是又伤着了,指不定又得疼。”
“那阿颜还不信我说的是真心话?”
“信,小九说的我都信。”
宫玉眨了眨眼追问:“真的?”
“嗯,真的。”
代如颜脸颊微红的应着。
这眉梢间不经意流露的清纯妩媚,真真是让宫玉移不开眼,偏偏代如颜还浑然不知。
烛火微明,两颊微红的代如颜,指腹轻触宫玉耳旁的细发,目光如水般轻柔的望向宫玉,薄唇微启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什么?”
“小九的话,无论真假我都信的。”代如颜拉近着两人距离,手臂紧紧的圈住宫玉低声道:“真想永远这样呢。”
“会的。”
“我时常会想小九将来会不会看上别的女子。”
宫玉不解的看向代如颜说:“我不会。”
代如颜笑了笑,指腹轻刮了下宫玉鼻头道:“嗯,我知道。”
“那你还这样怀疑我?”
“这不是怀疑。”
“我只是在担心。”
宫玉探起头看向代如颜问:“担心什么?”
“过了除夕,便是选妃的日子了。”代如颜微抿紧着唇瓣,指腹轻按着宫玉脸颊道:“小九,马上要选妃了。”
哎?
这么突然的吗?
除夕当夜,宴会结束后,宫玉等着代如颜的福袋。
两人并肩坐在矮榻上,面前摆放着瓜果点心,代如颜正看着手中的奏折,微皱着眉头道:“太傅一党当真是个棘手的事。”
“怎么了?”
宫玉正欲探头过去,代如颜已然合上奏折应道:“无事,只是些朝堂上的琐事罢了。”
“这糕点可好吃?”
“嗯,跟平时吃的有点不一样。”
代如颜倒着茶水递于宫玉手中道:“我知你喜欢吃这些,怕你今夜提前睡过去,便让备了这些吃食。”
没想至夜深时,窗外烟花爆竹声响起,宫玉已然昏昏欲睡,身旁代如颜也没有半点反应。
次日迷糊的醒来时,宫玉睁开眼,代如颜已然起身,那链条随着代如颜的举动而稍稍转动着。
“阿颜?”
代如颜红妆侧头看向宫玉,起身走近道:“醒了?”
宫玉伸展着手臂问:“我的福袋呢。”
“昨晚睡的那般早,这会记得向我讨要了?”代如颜指尖轻点了下宫玉额头,满是笑意的说:“除夕安乐。”
“嗯,祝阿颜除夕安乐,事事顺心。”
宫玉讨好的说完,代如颜才从袖袋中拿出一福袋,小心放宫玉掌心轻声道:“本来备有两个,可昨夜小九提前睡着,便只有一个了。”
“哎?阿颜说的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眼见代如颜满是认真的样子,宫玉心里虽可惜了下,不会还是怀期待展开这福袋,里头放着一缕用红绳结束起的头发。
宫玉不禁一愣,古人不轻易断发,宫国也是如此,平日里宫玉囔囔着要剪头发,代如颜每每都是不准的。
一旁的代如颜伸手拾起被褥盖在宫玉背后,指腹轻抚上宫玉脸颊问:“结发为夫妻,我将一生许给小九,可好?”
“当然,阿颜本来就是我的了。”宫玉捧着手中的福袋说:“不过应该是我们两的头发绑在一处才是啊。”
“每日我替小九梳发,便存了些许。”
哎?
宫玉茫然的看着代如颜,自己怎么一点也没感觉?
代如颜指尖轻刮了下宫玉鼻头道:“今日还得去祭拜宫国祖先,别发呆了。”
“好。”
换上衣袍,宫玉伸手扶正头顶的冕冠侧头看向代如颜的那眼眉间的认真,微抿紧着唇瓣:“阿颜今日真好看。”
“贫嘴。”
“而且一日比一日要好看。”
“小九……”代如颜显然是羞红了脸,微侧头看向宫玉,狠话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宫玉系上这福袋笑道:“我摸着福袋发誓,绝对是真心话哦。”
不想面前的代如颜忽地凑近轻吻了下宫玉嘴角,美眸中似是欣喜又似宠溺道:“难不成小九嘴上抹了蜜?”
“是啊,要亲亲才尝得到呢。”宫玉笑着轻碰了下还未曾来得及拉开距离的代如颜。
代如颜微抿紧唇瓣,脸颊微红的望向宫玉,指腹轻按着宫玉扬起的嘴角,微微靠近着,很是轻柔的吻了下低声道:“嗯,很甜。”
宫玉微微一愣,没想到代如颜会配合,本想撩人却莫名被撩,那狂跳的小心脏根本握不住啊!
正月里难得休闲,往年里多是设宫宴热闹,可宫玉上任,后宫里没有妃子亦没有子嗣,宴会都少了许多。
睡到自然醒的宫玉,下意识的伸手,却落了空。
代如颜不知去了哪里,宫玉坐了起来,顺着链条向外间走去。
只见代如颜窝在那矮榻旁,一旁小兔子不安分的咬着代如颜的裙裳。
而那小熏香炉正燃着香,殿内很是暖和,所以代如颜只一身清静淡雅的月牙白裙裳,瞧着恍如十七八岁的少女。
“小九醒了?”代如颜微侧头,目光落在宫玉这方。
宫玉怔怔的未曾应话,反倒是手中的链条已然先行收动。
或是没有等到宫玉的回话,代如颜放下手捧着的书,走近着轻推着宫玉往内殿走。
“阿颜怎么不看了?”宫玉不解的问。
代如颜低头望向宫玉应道:“看的累了,正巧你也醒了。”
如同往日里一般代如颜解开链条,替宫玉穿戴衣袍,窗户外因着冰雪的缘故,照的殿内很是亮堂。
宫玉自顾自的握着帕巾擦拭着脸,目光偷瞄着代如颜,不巧却被代如颜撞个正着,忙偏头一侧。
“怎么了?”代如颜故意挨近到宫玉面前询问。
“今日……”
“今日?”
“阿颜要同去我外头赏梅吗?”
宫玉胡乱扯了个理由。
“不可,外头太冷了,对你的腿伤不好。”待系好衣袍,代如颜便又将链条扣上宫玉手腕。
宫玉轻扯着链条道:“可整日里窝在殿内,多闷啊。”
代如颜理了理宫玉的衣袍安抚着:“难道有我陪着,小九难道还觉得闷吗?”
这个问题必须好好回答才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宫玉握住代如颜的手说:“我就是觉得我们应该去外面转转,散散心也好。”
然而代如颜已然将手从宫玉掌心抽离,宫玉茫然的看着,只见代如颜像是思索般应着:“好。”
哎?
没有生气吗?
宫玉暗自松了口气,这都是被之前那个代如颜给折腾的啊。
阿颜的性格一向很好的,绝不会因为这点事而闹不愉快的。
这般想着宫玉与代如颜平静地用完午膳,两人出了殿内。
宫内大的很,代如颜推着轮椅,宫玉手里还捂着暖炉,厚厚的积雪白的亮眼,与整个皇宫的朱红色宫墙形成鲜明的对比。
梅园内的腊梅开的正盛,只是因着小径难走,所以两人只入亭内观赏。
清冽寒香入鼻,宫玉小口喝着茶水,一旁的代如颜安静观赏着梅花,神态很是自然。
“阿颜这茶好香啊。”宫玉捧着茶盏说。
代如颜回头看向宫玉应道:“小九若是喜欢,我便差宫人们清晨取梅花雪水熬制泡茶。”
其实宫玉想跟代如颜多说几句话而已。
两人安静的很,宫玉伸手吃了几块糕点,代如颜望着书亦不说话。
这跟室内有什么区别啊?
只见秦华忽地神色匆匆赶至这方,宫玉好奇的看着问:“秦先生可有事?”
“陛下,宫郡主昨夜身亡了。”秦华行叩拜之礼应道。
宫玉不禁诧异的看向代如颜,只见代如颜神色如常轻声说:“此事应当由刑部查探,捉拿凶手才是,秦尚书来此做甚?”
这话里明面上表露着代如颜的不满,秦华更是伏低着头道:“回皇后娘娘,宫郡主与李待诏皆是因某种毒而致死,微臣特来上报朝廷。”
代如颜放下手中的茶盏应着:“陛下既已知,秦尚书可以退下来。
“是,微臣告退。”
宫玉愣愣的看向秦华的背影,一旁的代如颜出声:“人已走远了,小九还在瞧什么?”
“没呢,我在想谁会杀了宫轻燕和李待诏。”
这般突然强势的代如颜,莫名让宫玉有些捉摸不透,往日里代如颜应当不会这般激烈的反应才对。
可静静打量着代如颜,宫玉又觉得一切如常,代如颜的神态与阿颜是一样的。
待夜色暗了下来,两人回殿内,宫玉冷的伸手捂着脸。
代如颜解下披风,一干宫人们忙活着备设茶水饭菜。
“明日可还要去赏?”代如颜手握着宫人新添的暖炉递于宫玉手心问。
宫玉捧着代如颜的手无奈的说:“阿颜不喜欢便直说就是了,何故白白陪我受冷风吹?”
“我说了啊,可小九不还是囔囔着要去?”
额……
原来是冷处理。
好在代如颜让人准备小炉子,宫玉喝着热乎乎的汤,身体便也暖和了起来。
夜里宫人退下,宫玉懒散的躺在床榻上,代如颜坐在一旁,伸手轻圈住宫玉,一手捧着书。
“困了么?”代如颜合上书,指腹轻揉着宫玉脸颊询问。
宫玉摇头应着:“没呢,只是觉得这书太深奥,看着让人犯困的厉害。”
代如颜笑了笑,低头亲了下宫玉脸颊,很是亲近的望着宫玉说:“这书是有些枯燥,小九应当是不习惯。”
“阿颜……”
“我在这。”
“等上元节我便要上朝,可以吗?”宫玉巡视着代如颜眼眸问。
“小九想要上朝?”
代如颜眼眸深邃,并不是那么容易能让人看透。
宫玉点头道:“我先前让秦华惩治贪污之风,眼下若是因着我病倒,而前功尽弃,岂不太可惜了?”
“若是此事,我也可替小九处理,不妨小九再休养些时日?”
代如颜说这话时,整个人透露着是不容人拒绝的气息,宫玉迟疑的问:“阿颜不愿意让我重回朝堂吗?”
“不是不愿意。”
“那是为什么?”
“等小九什么时候安稳行走时,再商议此事吧。”
说完,代如颜剪灭就近的蜡烛,手臂禁锢着宫玉。
宫玉侧头看了看代如颜,却有些看不清代如颜的样貌,甚至分不清真正的代如颜是什么样子。
辗转至春日里,日头渐暖和了起来,朝堂上事务繁忙,代如颜便没有那么多时间守着宫玉。
通过飞鸽宫玉收到秦华送进来的密信,关于宫轻燕和那李待诏的死因详细。
【宫郡主同李待诏乃服某种令五脏六腑溃烂的药物而亡,而李待诏在服毒之前长期受过伤害,并且被人施以去势极刑。】
难怪那日李待诏神色苍白的很,可为什么被人施暴他还入宫下棋?
宫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代如颜。
只是那为什么宫良眼下还安然无恙呢?
手中的链条忽地被扯了扯,宫玉转动轮椅来到前殿,代如颜今日身着的却是一身朱红色裙裳,发间佩戴的珠宝首饰耀眼夺目的很。
虽然是极好看的,只是这般打扮好似与往日里代如颜的打扮不太一样。
代如颜放下手中奏折,端起一旁的汤圆道:“我瞧着小九上元节很是喜爱吃这甜馅汤圆,今个也让人准备了份。”
“小九尝尝?”
不等宫玉回话,汤圆已然递到嘴旁,宫玉只得张嘴吃下一个。
殿内烛火通明,宫玉看了看代如颜往日里总是佩戴的桃花簪子,今日却未曾戴上出声问:“今个怎么不戴那桃花簪子了?”
代如颜微微一愣应着:“今日上朝妆容有规制,那桃花簪子作平日里的装扮较为合适。”
宫玉对视着代如颜眼眸说:“果然这桃花簪子还是太过寻常,阿颜也觉得不好是么?”
“小九莫胡说。”代如颜微皱眉头,起身去了内殿,那拉扯宫玉手腕的链条被越扯越长,直至代如颜手握桃花簪子从内殿出来。
代如颜坐在一旁,佩戴上桃花簪子说:“这般可好?”
这般应付的样子实在是让宫玉心里闷的很。
“不好。”宫玉伸手扯下那桃花簪子不想手却被代如颜紧握住。
“小九莫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阿颜不喜欢的话,我便收回去好了。”
代如颜紧皱着眉头凝视着宫玉,宫玉与之对视,两人僵持不下。
直至宫玉轻声说:“我手疼。”
那紧握住宫玉的手这才松开,代如颜眼露愧疚的轻揉宫玉手腕,抬手从宫玉手中拿出那桃花簪子,重新佩戴好,低声道:“怎么突然闹起脾气来了?”
这般神态语气又完全是阿颜的模样,可刚才那微皱眉头的感觉,宫玉又实在很是奇怪。
或是宫玉没有应话,代如颜轻扯着宫玉的手,一手喂着汤圆很是耐心的说:“你要是喜欢我戴那簪子,日后我每日都戴给小九看,可好?”
宫玉轻眨着眼望向代如颜低声道:“我腿伤好多了,阿颜还不打算让我上朝吗?”
代如颜犹豫的没有应话,而是放下盛着汤圆的小碗说:
“别胡闹,你如今腿伤才刚刚复原。”
腿伤又不是伤在脑袋上,宫玉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代如颜要阻止自己入朝,甚至连秦华宫玉有时都无法召见。
显然这养病的数月里,代如颜重新调整皇宫内的人马,在朝堂上也加大控制的力度。
难道因为这般,所以不愿意让宫玉重新回朝?
宫玉手撑起身子忽地站了起来,虽仍旧有些不稳,只要平日里练习行走,不出半月便应当可以行走才是。
代如颜被宫玉这突的起身吓得不轻,只见宫玉有些站不稳,忙起身扶住宫玉责怪道:“小九你别胡闹!”
“这要是摔倒了怎么办?”
宫玉想推开代如颜的手,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推开,连同手腕也被禁锢着,这种感觉简直再熟悉不过了。
“你……不是阿颜?”
代如颜眼露困惑望向宫玉,伸展着手轻捧住宫玉脸颊,满是担心的说:“小九你先坐下好不好?”
重回轮椅,代如颜才像是松了口气般,宫玉握住代如颜的手问:“你是阿颜吗?”
“我自然是。”代如颜弯低着身子,贴近着宫玉脸颊应着:“小九你是在猜疑我吗?”
“可你为什么不让我入朝?”
“小九不是说不想当皇帝吗?”代如颜稍稍拉开些距离,亲了下宫玉紧皱的眉头细声道:“那我来替小九掌管朝政不好吗?”
宫玉凝视着代如颜的眼眸,幽深的眸中并无对于权势的热衷,有的只是宫玉略微有些苍白的面容。
“我既然已经是皇帝,那自然就不能将担子扔给你。”
代如颜稍稍拉开些距离,像是在思量着而后应道:“好,待小九能行走,我便放手朝政可好?”
这并不是宫玉想要的话,可代如颜显然是生气了。
是的,如果是曾经的代如颜,她不会因为这种事生气的。
随后几日,每日宫玉都会拄着拐杖练习行走,因着躺了太久,初走起来简直是难受的紧。
代如颜从外殿进来,宫玉还沉浸在练习当中,两人各自不语,碧玉备着茶水亦不多说,悄然的退去。
待能缓缓走上一段路时,宫玉不禁松了一口气,脸颊满是汗水。
一旁的代如颜手握帕巾走近,掌心轻捧着宫玉的脸颊擦拭着汗渍道:“你该休息会了。”
“没事,我再走上一会。”
宫玉欲侧身,代如颜却伸展着手臂紧紧的圈住宫玉,拐杖哐啷的落在地板上。
整个人不得不倚靠着代如颜才能勉强保持站立。
“阿颜?”
“我在呢。”
代如颜脸颊蹭了蹭宫玉脸颊问:“小九为什么不愿意依靠我呢?”
“因为我不想这样下去。”宫玉平缓着呼吸,收手搭着代如颜手臂稍稍拉开些距离道:“而且我也可以保护阿颜的。”
“小九不喜欢倚靠我吗?”代如颜眼露困惑问。
“没有。”
“那为何近些日子,都不愿与我亲近了?”
代如颜满是探寻的目光望向宫玉,微微凑近亲着宫玉的眉头,脸颊,直至停留在嘴角。
宫玉愣愣的停住,微侧头说:“我身上出了很多汗,有点脏。”
“不脏的。”代如颜眼眸温热的望向宫玉,额头轻抵着宫玉脸颊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小九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呢?”
“明明小九现在就在我面前,可我还是觉得不够。”
代如颜稍稍拉开距离,轻啄了下宫玉有些干涩的唇瓣犹豫的问:“小九你还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
“真的吗?”
“嗯。”
宫玉笑了笑低声道:“我只是想要回朝堂上,找点事情做,阿颜怎么会这么担忧呢?”
“因为我怕。”
“怕什么?”
代如颜微微踮起脚,紧了紧手臂低声道:“我怕小九离开我太久,就不回来了。”
宫玉蹭了蹭代如颜侧脸应着:“不会,我就在皇宫里,哪有离你很远。”
“我不喜欢小九对我若即若离感觉。”
代如颜拉开距离,微抿紧着唇瓣低声说:“可只要小九想要的,我一定会答应的。”
说完,代如颜稍稍松开手,让宫玉坐回轮椅,指腹轻触宫玉的脸庞,眼眸满是落幕的低声说:“小九,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嗯,永远。”
代如颜空洞的眼眸亮起些许的微光,可这微光好似时刻都会被熄灭一般。
宫玉忽地想着,或许代如颜是觉得只有权力能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
因为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控制一切,哪怕宫玉是宫国皇帝,只要没有权力,代如颜照样可以牢牢的控制住宫玉。
入夜后,宫玉躺在床上连腿都不想抬一下,而一侧的代如颜身着单薄里衣,那被盘起的长发落在耳后。
烛火微晃眼,宫玉指尖轻握住长发,代如颜微侧头看向宫玉,手中握着帕巾替宫玉擦拭着。
“这身衣袍得换了。”代如颜轻解开衣带,宫玉别扭扯着被褥盖住自己。
代如颜神情很是严肃,手中握着的帕巾却不曾停,宫玉微红着脸就像个大龄婴儿一般由着代如颜照顾。
“阿颜……”
“嗯?”
“你生气了吗?”宫玉裹着被褥,眨着眼望向代如颜。
代如颜没有应话,收拾着一旁的衣袍,转而拿起另一件衣袍替宫玉系上,许久才应了声:“嗯。”
宫玉身上的衣袍有些宽松,伸展着手臂,便能露出那白皙肌肤。
“你既然知道我会生气,为何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出要入政?”
代如颜眼眸微闪,伸手理了理宫玉的衣袍。
“那阿颜说为什么不想让我入政?”
宫玉平躺着望向代如颜。
代如颜微低头,俯视着宫玉,指腹轻揉宫玉的耳垂应道:“小九只要好好待在我身旁就好,我不需要小九为我做别的事。”
“所以阿颜限制我的出行,甚至连我与秦先生的联系都不准?”
“小九有什么只管问我即可,何必与那秦尚书暗中联系紧密?”
显然代如颜丝毫没有意识到这种做法有什么不对劲。
宫玉握住代如颜的手问:“可这样我不就被囚禁在笼中的小鸟了吗?”
代如颜笑了笑道:“这样自然好,小九便能在我身旁好好的活着。”
“小九,难道觉得这样不好吗?”
“这样当然不好。”
宫玉审视着代如颜,有些迷糊起来,明明代如颜的谈吐神情与阿颜一模一样,可偏偏某些思维方式与那之前的代如颜高度重合。
只是披着阿颜的温柔表皮,采取软磨硬泡的强行手段逼宫玉就范。
甚至代如颜很了解宫玉,哪怕宫玉明白,也完全狠不下拒绝代如颜。
这才给了代如颜一次又一次软禁宫玉的机会。
代如颜眼露受伤,凑近的亲了下宫玉脸颊,低声道:“我让小九讨厌了吗?”
啊!
这话要怎么让宫玉生气啦!
宫玉很是委屈的看向代如颜说:“阿颜真是太狡猾了。”
“狡猾?”代如颜轻眨着眼,掌心轻捧着宫玉脸颊,眸中温热的望向宫玉低声道:“小九难道不想要同我亲近吗?”
这话语仿若扯断宫玉脑袋里最后的理智和底线,代如颜唇间带笑的望着宫玉,那垂落的墨发夹杂� �香落在宫玉脸颊旁,仿佛顺着鼻子窜入宫玉的小心脏。
完了,这代如颜都会用美人计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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