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停了风雪,天便紧接着就变暗, 被搂在怀里的宫玉就这般大胆的看着代如颜, 只见她眼眸轻转, 目光流转在书上, 这沉静地感觉就像是她身处在与世无争的桃源,外头的纷扰都无关紧要。
殿内很是安静,没有时而响起的鞭炮声,没有人说话的声音, 就像是在荒芜人烟的地方。
或是那微敞开的窗外忽地有风窜了进来, 烛台的光亮微微晃动的厉害, 宫玉伸手将窗合上,省的打扰代如颜看书。
不知觉殿内已经有些昏暗了下来, 代如颜合上书, 环顾四周说:“天已经暗了么?”
“是啊。”宫玉仰躺在代如颜怀里应着:“冬日里天黑的特别早,亏了我还是大清早就赶来的。”
代如颜放下书, 指尖细细摩挲着宫玉两鬓的绒发笑道:“方才还说自己不是孩子了,可总爱说些孩子话来。”
“哪有?”
“天黑早晚自有时节定数, 随鸡鸣日升,伴归鸟落日, 可你说的就像是要跟落日赛跑一般。”
宫玉像是老者一般叹气道:“可事情多了起来, 我便不能每日都往阿颜这旁来。”
“你如今大了, 又是皇子,再不济也会有人盯着你,要真往我这来的太勤快了, 我担心很快会有人向你下手。”
“没事,我身旁随时带着护卫,暗地里也有让一部分护卫随时跟着,不会出事的。”
代如颜笑了笑道:“你将这些同我说的这般清楚,不怕我泄露出去。”
“我相信阿颜不会害我的。”宫玉抓住代如颜的手嘴角上扬地问:“对吧?”
“那可不一定。”代如颜食指轻刮了下宫玉的鼻头,眼眉间满是笑意地说:
“说不定等哪一日小九不乖了,我就会……”
“会怎么样?”
“我会罚你不准吃肉,并且只能吃青菜。”
额……
夜色笼罩着庭院,宫玉再想赖会,也得离开了。
婢女从外头端着茶水进来时,宫玉已然安分的坐在一旁。
那小兔子被宫玉在手心里揉捏着,代如颜饮着茶水道:“上元节那日的宫宴,我便不去了。”
“为什么?”宫玉抱着小兔子问。
“代氏一族人也有宴会,祖母让我打点细碎事情,也脱不开身。”
宫玉放下小兔子,起身理了下衣袍的褶皱应着:“嗯,我知道了。”
代如颜放下茶杯轻声道:“夜里外头更冷,我让婢女给你准备斗篷,这样也好御些寒。”
见代如颜说完,宫玉再怎么整理衣袍的褶皱,也拖不了多少时间。
无奈宫玉只好转身出了殿内,外头风雪已经停了,便显得四周更是安静了许多。
婢女提着灯笼在前头带路,宫玉披着白色大斗篷觉得确实暖和极了。
长廊交错复杂,宫玉回望那殿内的窗户,灯火微明好奇的问道:“代姐姐她为何不回代府居住,而是一个人居住在这偏远的庭院呢?”
这婢女瞧着面生,没有回应,像是听不见般。
宫玉猜测大概是位聋哑婢女,便停了问话的念头,只得想着等哪一日有空不妨去问问那唤碧玉的婢女。
那个婢女好像是代如颜身旁少有会正常开口说话的婢女。
虽然性格有些太过暴躁。
待宫玉骑着马同护卫们一同离开庭院,夜色和浓重的雾气将那庭院遮掩住,让人看的有些不真切。
马蹄声哒哒地响起,宫玉不禁又笑自己,这连院子都看不清还回头瞧个什么?
总不能硬赖在代如颜庭院,这皇子身份有时候还真有点不太方便。
风雪停了又下,都城里俨然就成了一个冰雪世界,却不减宫国百姓对上元节的热情。
皇家宴会,宫玉一身朱红色衣袍头戴玉冠,虽在各皇子中间显得有些瘦弱。
上元节的宴会反倒没有除夕宴会惊艳,宫玉吃了几颗汤圆,看着翩翩起舞的舞女,大殿内灯火通明。
宫玉觉得无趣极了,却发觉三殿下依旧没有参加宴会。
听闻三殿下自被告发之后,便被关在大理寺,直至今日都未曾放出来。
显然皇帝并未真要下杀手,只是当时气急了而已。
这回三殿下被关,朝堂的政权瓦解,恐怕想再争权怕是不太可能了。
酒过三巡,肚子的茶水都快把宫玉灌饱了,一旁的太傅一如既往的严谨,而宫玉的另一旁五殿下则是同六殿下饮着酒,这两人的交情在宫玉看来着实有些许异样。
从前大殿下宫泉没被废太子之前,五殿下和六殿下都是同宫泉是一派的。
后来宫泉突然被废禁足一年,一个退居幕后,一个依旧不动声色的在朝堂上。
现如今宫泉重回大殿,可这三人却像是各怀鬼胎,相处起来算不上冷漠,可也亲近不到哪里。
或是宫玉打量的视线太过明显,六殿下举起酒杯示意,宫玉只得端起乘着茶水的酒杯一同饮着。
宴会结束,宫玉乘着轿子回府,老管家带着一府仆人正在府里忙活着。
宫玉打赏了仆人,又整顿一番府里的用度,将店铺里赚的银子换成一部分银票心想着如果代如颜当真不想离开都城了。
那以后的吃穿用度花销大着呢,该存些还是得存着。
手底下又养了一大批的人,每到节日里酒水都得需要白花花的银子。
初春时积雪初融,都城河畔的柳条都发了嫩芽,显现出些许的春意。
可正在上早朝的宫玉却觉得处境十分艰难,大理寺卿陈明上报三殿下在大牢里自杀了。
只听这话音落下,那陛下瞬间脸色沉了下来,大殿里众百官顿时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直至早朝结束,出大殿宫玉才松了口气,外头虽冷,可也比那一言不发的大殿里要好的多。
只见六殿下同周文才从一侧石阶走着,两人似乎神色匆匆,看起来有些不太对劲。
反倒是同三殿下为死对头的四殿下像是松了口气,不紧不慢的离开。
那周文才曾是上一次科考的新科状元,最近升官为正四品官员,现正负责进京赶考的举人们不久就要参加的会试。
宫玉只觉得现下这些零零散散的人物关系实在让人头疼的厉害。
若是秦华说的属实,那这一次会试恐怕又是各种势力暗中安排人脉的时候。
三殿下却又突然自杀了。
那这些人到底是要闹哪样?
宫玉没有乘轿子回府,而是独自一人行走在这都城的街道上。
街道上热闹依旧,行人们神色匆匆,待宫玉到三殿下府邸门前,见上头已然挂上丧事准备的白条,正巧遇见从里头出来的秦华。
“先生怎么会在这?”宫玉不解的问。
秦华行礼道:“听闻三殿下在狱中自杀,臣是来探查情况的。”
“那里头情况如何?”
两人绕过街道进了一处茶楼,秦华这才开口说:“三殿下乃割破脖颈经络而亡,凶器是摔碎的茶碗瓷片。”
宫玉靠着窗,看向那三殿下府邸门前仆人正在挂着白灯笼,想了想问:“先生觉得此事可有蹊跷?”
“大理寺的大牢看守的都是一等一高手,应当没有人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刺杀三殿下而安全脱身。”
“我原先也是这样猜想。”宫玉将目光看向那在三殿下府邸前几个张望的乞丐道:“可是我又想如果三皇兄自杀为什么是在昨天,他已经被关押数月,若是心里承受不住,也应该是凄凉孤苦的除夕之夜,又或者上元节当天才对。”
“殿下的意思是?”
“我也不清楚只是直觉而已。”宫玉笑了笑道:“不如先生派人去查查大理寺卿陈明?”
秦华点头说道:“好。”
“对了,待会去府里召集那三位号称是江湖数一数二的侠客。”
“殿下这是要做什么?”
“做实验。”
宫玉起初也以为三殿下是自杀的,毕竟一个满是诟病的皇子,对于皇位争权已然没有危害的人,那为何还要被害呢?
后来细想了一下,当然还是有两种可能,一来三殿下素来下手狠毒说不定是哪家仇人趁他弱要他命,二来则是三殿下手里握着某人的把柄,有人为了自保而必须杀了他不可。
不管动机是哪种,但是都需要考虑到一点,在大理寺想要杀人,而且还是身为皇子,这可不是仅凭借武功高强就可以的事。
大理寺大牢是宫国最高规格的看守标准,而且用现代的话可说就是一权力挺大的法制部门。
这个戒备森严的监狱,里头的看守,护卫那绝对都是认识的,突然闯入一个陌生人那些一等一的护卫又不是傻子。
而且大理寺的监狱据说每一层楼都需要一把钥匙,而且每一道牢门的钥匙都是在大理寺卿陈明手里。
这就意味着谁想杀三殿下谁就得先接触陈明,甚至可能得先杀了陈明,才能开得了三殿下那监狱的门。
但是殿上陈明丝毫没有表现出半点其他的可能,也许是他很好的掩藏钥匙丢了的事,也有可能凶手拿了他的钥匙并且还在他没发现之前还了回来。
可无论是哪一种三殿下真的死了,而且死于他人之手,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陈明不可能这么淡定。
当然这一切假设是在三殿下真的是被杀的前提下,如果没被杀,那陈明这反应就很正常了。
宫玉望着那三殿下府邸前的白灯笼,只见那门前越发冷落,不禁突然想着也许凶手还有另一种可能性。
一种不需要偷钥匙,也不需要还钥匙的可能。
深思之下,宫玉又觉得是自己吓了自己一跳顾自念叨:“还是先看陈明那边具体的情况再说吧。”
入夜,宫玉在府邸设了宴会,那三位大汉一听有任务,立马互相吹捧起来。
“咱三可是江湖顶顶有名的大侠,这天底下就没有咱入不了的地方,殿下您说要咱们去办什么事?”
宫玉饮着茶水说:“我要你们兵分三路,潜进大理寺监狱,去找到大理寺卿陈明那给我探查消息。”
“没问题!不就是大理寺吗?”大胡子壮汉大口的喝酒,满是豪爽的应着。
“好,那饮这杯酒三位壮士就出发吧。”
待夜黑之时,三人纵身跃过屋顶消失在宫玉眼前,宫玉捧着热茶问:“先生觉得他们能撑过几个时辰?”
秦华起身站在一旁道:“这三人擅长搏杀,却不善于藏匿,恐怕很快会被发现。”
“假设他们三位全部都被发现,至少说明一点,大理寺监狱护卫那可是名不虚传。”宫玉转身入了殿内说:“不知先生可探查到陈明的关系?”
“大理寺卿陈明其父是两朝元老,乃忠臣之后,其母乃太傅之妹,陈明却未曾娶妻,膝下亦无子女。”
“所以这代表陈明身上什么都没查到?”
“是的,陈明忙于公务,甚少与人深交,几乎没有亲近的好友。”
宫玉回到矮桌前有些饿的盛了份汤,忽地问道:“不知先生今年贵庚?”
秦华微微一愣道:“臣已二十三了。”
“那可有婚配?”
“家中已有妻女。”
“那依先生的看法,一个男人不成婚亦不娶妻,甚至深居简出,整日里忙于公务,有没有可能被人收买?”宫玉抿了口热汤问。
秦华犹豫道:“很难。”
“我也这样觉得。”
宫玉又咬一口排骨问:“三皇兄自杀那晚陈明在何处?”
“据护卫探查陈明那晚正好在大理寺。”
“这么巧?”宫玉拿着帕巾擦了擦嘴问:“三殿下是何时被发现自杀的?”
秦华认真地说:“大约是卯时,由送饭的守卫发现。”
宫玉一时陷入困境中,便索性不再想,执筷夹着白切鸡吃着。
一旁的秦华有些惊讶道:“殿下这是饿了?”
“不是,只是想不明白索性就暂时放弃想了。”宫玉望着坐在一旁的秦华说:“这鸡肉鲜嫩多汁,先生不必拘束多少也吃点吧。”
“今夜可能要等他们三位回来才能休息。”
秦华饮了口面前的茶水仍旧未曾动筷,只是望着宫玉道:“三殿下自杀无论缘由如何,对于皇室子弟都是少一位对手,殿下为何这般在意三殿下的死因呢?”
“因为我想知道到底是不是自杀,如果有,凶手或许就不仅仅只是想除掉三皇兄而已。”
“殿下的意思是这是一道局?”秦华这会方才显露惊讶。
宫玉捧着手里的汤碗小口的喝着,外头的风呼呼的吹着,使得门窗细碎地响着。
这殿内反倒显得有点太过安静,一点点声响便能被放的很大。
身子逐渐暖和之后,宫玉坐不住,起身走了几圈,见秦华像是陷入深思中,便并未打扰。
直到秦华突的开口道:“如果按殿下的猜测,那陈明身上必定会有破绽才对。”
“是啊,所以我在等那三位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臣会派人再去探查陈明的事情。”约莫着近丑时,外头已经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宫玉接连打着哈欠。
只见那三壮汉搀扶着进了殿内,身上血迹斑斑,显然是被发现了。
“殿下,这大理寺内暗藏百道机关,除却大哥,我们两都中招了。”
为首那壮汉从怀中套出一香囊道:“这是那官藏在最严实的暗格里,咱凑巧撞见,便想着或许有用就带了过来。”
宫玉握着手中的香囊道:“有劳三位壮汉。”
“来人,送三位壮士去包扎伤口。”
只是这香囊里没有什么特别的,里头除了一些香草之外,其余就没找出别的来。
宫玉不解的说:“这香囊有什么奥秘?”
秦华走近道:“殿下不妨让臣看下?”
“好。”
只见这秦华握着香囊细细看着道:“这香囊的丝质乃上品,不是寻常大臣所用的规格。”
“是吗?”宫玉凑近着看了看道:“这香囊摸起来同我寻常摸的没什么两样啊。”
“对啊!”宫玉一下的反应过来看着秦华道:“这香囊是皇室中人的?”
秦华点头道:“应该是。”
所以荒废大半夜宫玉意识到这也许只是探查到这只是陈明的暗恋或者初恋物件而已。
奈何第二日还需上朝,可怜宫玉基本上站着全凭借自己的意志力。
好不容易下了朝,宫玉直接躺倒床上补觉去了。
又过了一日,仍旧没有有用的信息,宫玉躺在亭院的矮榻上,外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气本就冷的很,这会宫玉连动都不想动了。
脑袋里想着要不要去查看三殿下的尸首,毕竟想要知道三殿下死前经历了什么,那就查看尸体应当会有新的发现才是。
正想的出神时,宫玉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扯自己的衣袖睁开眼一看。
有只小兔子在宫玉的手旁转悠,而放兔子那位美人则在宫玉这亭院里转着。
宫玉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出现错觉,愣了好一会才开口唤着:“阿颜你怎么来了?”
代如颜转过身看着还躺在矮榻上的宫玉,微皱着眉头走近说:“还不起来,这雪水都还未融化,你躺在这矮榻上睡多半是会着凉的。”
“我没睡,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阿颜你还没告诉我,今个怎么有空来找我了?”宫玉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轻扯着代如颜垂落的裙摆。
代如颜无奈的坐在一旁,抬手拾起那被宫玉随处放着的书问:“小九这几日很忙?”
“还好。”宫玉磨蹭到靠近代如颜,头枕着代如颜的膝应着:“就是在想好像每个皇室大臣即使在用同一种材质的丝绸,纱布,可织法却也有不同,要凭一个香囊来找一个人,实在是难于登天。”
“小九要找人?”
代如颜指尖轻抚上宫玉的眉头,轻柔的转着圈细声问道:“难不成小九看上哪家娇媚动人的小姑娘了?”
“是啊,那姑娘长的貌美如花,简直就是天仙般的人物,我恨不得天天跟她待在一块。”宫玉笑着说。
“既然这样,小九为何不让人上门提亲?省的让那天仙般的人物被他人夺了去。”
“我哪里还需要去找,眼下正躺在天仙般的怀里呢。”
代如颜指尖捏着宫玉的耳垂浅笑道:“小九,就爱胡说八道。”
宫玉笑了笑没说话,侧躺手里摸着那香囊,任由着代如颜揉着耳垂。
“这香囊不像是女子所用的。”
“阿颜怎么看出来的?”
代如颜伸手拿过宫玉手中的香囊看了看道:“女子多是绣牡丹,桂花之类的,可这上头绣的是一只雄鹰。”
“所以这是一个男的?”
真是想不到啊,陈明居然收藏的是一男的香囊,宫玉想不多想都难啊。
“你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代如颜看了眼宫玉,伸手将香囊放置在一旁。
宫玉傻笑着没有说话,只是抓着代如颜的双手放在太阳穴位旁说:“阿颜帮我揉揉。”
“头疼?”
“没有,就是按着挺舒服的。”
代如颜指尖轻揉着,目光望向那一旁的香囊,而后移开视线。
“听闻前日夜里你同那个秦先生在殿内待了大半宿,后来还留那个秦先生在府中过夜了。”
宫玉脑袋咯噔了一下,差点忘了代如颜消息灵通这回事了。
这差遣自己的门客去偷东西本来就不怎么光彩,而且这还是在代如颜面前,宫玉自然是想要做个好孩子,便道:“我半夜看书遇到一个难解的困惑便想找来秦先生帮我解惑,后来天色太晚,所以才让秦先生留下。”
“原来是这样啊。”代如颜低声道:“可男女有别,小九还是切莫和这秦先生太过亲近为好。”
“而且听闻秦先生先前是大殿下的门客,后来大殿下被废,这秦先生便离开了。”
“阿颜是想说什么?”宫玉望着代如颜问。
代如颜停了停手道:“主客临危而逃走,此人不堪信任。”
宫玉半坐了起来,同代如颜对视着说:“我起初也有过这等怀疑,不过后来我让人去查他的来历。”
“秦先生满腹经纶,却不屑科举,家有妻女,可碍于清贫,想来当时大皇兄困难也无力再招揽门客,秦先生为了妻女另寻出路应当也是可以谅解的。”
亭外雨声渐响,代如颜一身淡青色裙裳挺直着背,模样很是认真的注视着宫玉。
宫玉说完,又有些担心代如颜,连忙说:“不过留他过夜,确实是我思虑不周,阿颜别气,下回定不会如此了。”
可代如颜只是望着宫玉并未言语,宫玉心里更是有些慌犹豫地问:“阿颜你怎么都不说话了?”
“是不是我哪里说错了,惹你生气了?”
“没有。”代如颜摇头应道:“小九思虑的很是周全。”
“我只是有些意外罢了。”
意外?
因着先前是躺着的缘故,所以宫玉的衣袍有些散乱,宫玉自顾自的整理着那细带问:“有什么好意外的吗?”
“这细带要绕过来才能系上的。”代如颜伸手轻拉着宫玉的手腕,将宫玉拉到身前挨近着。
宫玉半跪在矮榻上,看着身前的代如颜不禁脸颊有些发热的厉害。
只见代如颜伸手替宫玉捋直着衣领,指尖握着细带很是轻松的将系带穿过外袍的环扣而后系上。
宫玉愣愣的看着,直挠头道:“这衣服有些复杂,我最近新穿上有些地方还不太能明白。”
代如颜抚平着宫玉衣袍上的褶皱细声说:“你如今大了,衣服自然也得改,这头冠戴着可还习惯?”
“一点都不习惯。”
宫玉懊恼地说:“就像是头上放着一块石头,虽然看着好看,可就是重的慌。”
“这些你总是要习惯的。”代如颜笑了笑说着,而后松开手,端正地坐在一旁。
“阿颜是不是也觉得我做的不够好?”
“不,你做的很好。”代如颜眼眸望着宫玉说:“只是,朝堂上大多纷杂错乱,小九没必要掺和进去。”
“而且我也不希望你被牵扯进去。”
宫玉盘坐着在一旁,伸手倒着茶水递于代如颜,而后又自个倒了一杯茶。
外头的雨水嘀嗒的落着,宫玉抿了口茶水道:“可是三皇兄死的太奇怪了,若真是凶杀,凶手敢这般大胆杀害皇子,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可这些都与你无关。”
代如颜凝望着宫玉,似是平缓着呼吸道:“小九,这事就这样放下吧。”
“陛下都未曾想要探查,说明三殿下就是自杀,况且你私自派人探查大理寺已是不对,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大肆渲染这就成了你的把柄。”
宫玉沉默了下来,低垂头应着:“嗯,我知道了。”
那垂落在宽大袖袍里的手被代如颜轻握住,代如颜伸展手臂轻搂着宫玉低垂的头,轻贴在怀里细声安抚道:“小九听话,我知道你想查清楚真相,可有时候真相一旦被赤/裸裸的掀开,就不能装作平安无事的再遮上。”
“阿颜是不是知道凶手是谁了?”宫玉细听着代如颜平稳的心跳问道。
仿佛那外头越下越大的雨声也被代如颜的平稳的心跳给阻挡。
代如颜掌心轻抚着宫玉后颈,眼眸微闪应道:“我不知道,只是我大概可以猜的到。”
可这句话却让宫玉更加摸不着头脑,到底代如颜知道还是不知道?
越是这样,宫玉就越在意,尤其是在宫玉在各大臣皇室衣料规格制度书籍上翻阅到这香囊上的针线是只有是皇室和世代联姻的代氏一族专用的金钱线,宫玉才明白为何陈明要将这香囊藏于暗格之中。
无论是皇室还是代氏,总之陈明选择包庇,所以藏起了这香囊。
宫玉觉得自己离真相好像又近了一步,可摆放三殿下尸首的灵堂却突然失火,大火烧光了一切证据。
初春时节雨水泛滥,又不是什么天干物燥的时候,这场火起的也太是时候了。
显然有人在毁灭证据,甚至或许有人察觉宫玉在跟踪整个案件。
不管怎样,宫玉也确实没法得知三殿下真正的死因。
就像是好不容易抽丝剥茧到最后一层,结果那个茧却突然在面前消失了一般。
早朝结束后,宫玉有些颓废的撑着雨伞,顺着宫道慢慢的走着,途径御花园时凑巧碰见小公主。
“小公主这花真漂亮。”一旁的宫女夸赞着。
“母后会喜欢吗?”小女孩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
“会的,皇后娘娘一定会喜欢的。”
这小公主原本是一个贵人所生,只是生产时体力太弱,生完孩子没多久便由皇后娘娘扶养。
宫玉看着这小女孩被宫女抱走,只是眼前一晃过那小女孩身上佩戴的香囊上头绣着的是一只雄鹰。
“等下。”宫玉上前唤住抱着小公主的宫女,目光停在小女孩那香囊上,像是被扼住呼吸一般。
小女孩笑着唤道:“九哥哥安好。”
宫玉回过神,手摸着那香囊上刺绣问:“为何香囊上绣的鹰呢?”
小女孩大概有些不太懂,只道:“这是母后送珠儿的。”
一旁的宫女说:“回九殿下,皇后娘娘素来不喜花卉,更偏爱雄鹰,所以便亲手绣了这个。”
“是这样的啊。”宫玉缓缓应道,看着宫女抱着小公主走远。
雨水越下越大,宫玉却突然觉得好冷,这冷从骨头里止不住向外浸透宫玉整个身体。
皇后娘娘是皇室,同时也是代氏一族,所以金钱线她可以有,而且这种绣法独特所以宫玉寻遍都城绣女也没能找到是出自谁之手。
尤其是皇后娘娘还是代如颜的姨母,代如颜她怎么会不知道这雄鹰代表着什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代如颜故意在扰乱宫玉的判断,她在包庇她的姨母。
所以陈明也是在包庇皇后娘娘,难怪凶手能够来去自如的进入大理寺,甚至是陈明主动打开三殿下的牢门。
宫玉一不小心向前踉跄几步,伸手忙撑住宫墙,伞却掉落在一旁。
在耳旁想起那日代如颜在耳旁诉说的话语,宫玉突然有些不知道该相信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九殿下怎么在这淋着雨?”
宫玉转过身,便见皇后娘娘正在一旁,身后跟着宫女。
“这衣裳都湿透了,春雨可是最容易伤身体。”皇后娘娘满是担忧的递着伞道:“听闻九殿下身子素来不好,这要是阿颜知道了,定是会担心的。”
宫玉惊的向后退应道:“小九……多谢皇后娘娘担忧了。”
皇后娘娘笑了笑丝毫不介意宫玉的退避,只是派了宫女给宫玉撑伞,而后离开。
淋了雨的宫玉只觉得自己脑袋乱成一团,浑浑噩噩的乘轿子回府。
不出意料的发起烧来,宫玉紧皱着眉头想不通皇后娘娘为什么要杀三殿下?
三殿下的死因是割破喉咙,而不是一刀致命,一个活人被割破喉咙的话,鲜血会喷薄而出甚至会溅到墙面上,可那个人却不会立即死去,只有痛苦绝望的等着鲜血流尽。
高烧不退,耳旁一直听着外头的雨声,宫玉睡了好久,直到口干舌燥时才被渴醒来。
外头已经明亮的晴天,甚至有些刺眼,可宫玉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痛的。
“醒了?”代如颜的声音清脆地在耳旁响起。
宫玉眨了眨眼呆呆的望着面前的代如颜,屋内的窗户是敞开的,所以温暖的日光正巧落在代如颜这身墨蓝色衣裳上。
显少看见代如颜穿这般深色的衣裳,原本就白皙的肌肤衬得更是白的不真实。
代如颜少有的化了浓妆,耳旁还戴上那桃花般耳坠,宫玉鼻音略微重地说:“阿颜……这样也很好看。”
“喜欢吗?”代如颜笑了笑,伸手轻托着宫玉的头,好让宫玉半坐了起来。
宫玉无力的侧垂着头,额头轻蹭着代如颜温凉的脸颊低声道:“我知道谁是杀害三皇兄的凶手了。”
代如颜端着汤药的手微微停顿,而后盛着药汤的汤勺递到宫玉嘴旁细声说:“药有点苦,我让婢女备了蜜饯。”
“小九要先吃一颗吗?”
“我……口渴。”宫玉略微嗓子干哑地说:
“好,我这就倒水来。”
入口的水缓和着宫玉喉咙的干涩,代如颜握着水杯,掌心轻抚着宫玉后背问:“还要再喝着吗?”
“不用这些就够了。”
代如颜手握帕巾替宫玉擦拭脸颊的冷汗,温凉的手背轻触着宫玉还有些发烫的额头,满是担忧地说:
“还是先喝药吧。”
药很苦,甚至宫玉很想吐,吃了大半,大抵代如颜也瞧出来宫玉的不舒服,便停了下来递了颗蜜饯放在宫玉嘴里。
“含着就不会想要吐了。”
事实上宫玉能感觉到自己仍旧不舒服,头隐约觉得有些重,呼吸也不太顺畅。
只是代如颜太过温柔的,所以宫玉没有说,仍旧由着代如颜搂着自己。
窗外很亮,宫玉微眯着眼侧头嗅着代如颜身上淡淡地清香问:“阿颜早就知道皇后娘娘是凶手了吗?”
那揉着宫玉额旁穴位的指尖微微停了下来,代如颜轻声道:“只是在看见小九握着那香囊时猜测的罢了。”
“我有点不明白。”
宫玉伸着双手握住代如颜微凉的指尖放在自己面前说:“皇后娘娘为什么要杀三皇兄?”
代如颜的指甲颜色很漂亮,宫玉像个孩子一样亲了下代如颜的指尖。
“因为是三殿下害死姨母腹中未出世的胎儿。”代如颜低头望着蜷缩在怀里的宫玉,指尖轻轻触碰着宫玉那因为发热缺水而干涩褪皮的唇瓣。
“阿颜当初不是说是代家害死皇后娘娘的孩子吗?”
代如颜收回摩挲宫玉唇瓣的指尖,转而轻摸抚着宫玉发热的侧脸应道:“因为是三殿下亲手下的毒。”
“代家只是如同幕后推手一般,引导着想要的结果,而代家一般是不会让自己亲手沾染鲜血的。”
宫玉手紧握着代如颜垂落的衣袖,脸颊贴着代如颜的掌心说:“阿颜为什么要骗我呢?”
代如颜从后背紧搂着宫玉,将宫玉扣在怀里,微低着头唇瓣贴近宫玉的耳旁细声说:“我担心你。”
“姨母与代家已经势同水火,你若是贸然地出头,那就是将自己置于强权之下,这样太危险了。”
“皇权难道不是宫国的最高权力吗?”
“小九还是太过单纯了。”代如颜脸颊紧贴着宫玉的脸颊,鼻尖蹭着宫玉的侧脸亲昵地说:“小九以为代家能一直同皇室联姻?”
“难道仅仅只是貌美?又或是聪慧过人?”
“代家是皇室的沉重枷锁同时也是一柄利剑,即使身为宫国皇帝也只能依靠代家的势力掌控朝政。”
宫玉现在才明白或许陈明收走皇后落下的香囊,不一定是为了护住皇后。
他是在护住皇室,倘若皇帝知道皇子死于代氏皇后之手,这无异于是挑起战火的导火线。
而这也是皇后娘娘的想要的结果,她就是想要燃起宫国权势斗争的火焰。
代如颜伸展手臂环抱住宫玉低声道:“别再想了,事情都过去了。”
“那陈明呢?”
“这会大理寺卿陈大人自然是该在朝堂上早朝吧。”
宫玉紧靠着代如颜怀里,不仅庆幸好在陈明还活着呢。
“小九乖,别再多想了,再睡会说不定病就好了。”
代如颜轻声念道:“等身体好些,天气也暖和起来,正好适合踏青游玩,到时候我带小九一块,好不好?”
“好。”窝在代如颜怀里的宫玉,真的觉得自己有点累了。
宫玉闭上眼不由的想起三殿下临死的场景,鲜血高高散落在那暗黑的墙上,连带着杀人者的身上也沾染上血迹。
涌入鼻尖的清香很是舒服,也很熟悉,宫玉侧头贴近着代如颜的怀里,轻声地说:“三皇兄死的时候一定溅了很多的血吧?”
“或许吧。”
“阿颜……”
“怎么了?”
宫玉摸着代如颜的衣袖问道:“你今天怎么换深色衣裳了?”
“只是想换下颜色,不好看?”
“好看的,阿颜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贫嘴。”代如颜笑着说。
宫玉闭上眼,又认真地嗅了窜入鼻尖的清香说:“阿颜身上的香味真好闻。”
代如颜浅笑地应着:“小九要是喜欢的话,我也可以给你搭配香草。”
“好。”
“好了,睡吧。”
“嗯。”
这香草的味道,跟从陈明那拿来的香囊里的香草,味道很像呢。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必须表扬86个热情留言猜剧情的可爱y(^_^)y读者们的留言, 作者君都有很认真的看的#^_^#,不过温馨提示这是甜文,大家如果看到惊悚悬疑片段时,请默念这句话~~o(n_n)o~~。
然后一如既往的感谢默默涨了687个的收藏君^w^,谢谢默默点着收藏一直看的可爱(* ̄︶ ̄*)读者们支持(╯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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