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粉店二层，何知乐坐在靠窗的角落。身上穿着松松垮垮的白连帽衫。面前半碗热腾腾的河粉。
这间河粉店在黑暗的街角，店内光线昏暗，楼梯狭窄地只能过一个人，地板上满布划痕和油渍，典型的苍蝇馆子。岘港很多好的河粉店名气很响，但这家店也并不出名。何知乐已经心不在焉地吃了半碗，味道差的一批，怪不得店内空空荡荡没人来吃。
服务更烂，店老板是个黄脸婆，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驴脸。仿佛在用面容告诉顾客“我人老珠黄了老公非但不挣钱还出去搞小三女儿打耳钉跟着纹身的混混私奔了我怎么这么命苦”。
即使这家店有千般差，也无所谓。
何知乐来这里并不是真的来吃河粉来了。
透过窗户，能看见外面空荡荡的街道。这条街罕见地没有路灯，黑漆漆的，也没有卖瓜果和腰果的摩托车小贩，半天过去一辆小破车，行人寂寥。
可就是这样破落的街对面，竟然巍峨耸立着玻璃大厦。此刻夜幕初上，大厦灯火通明，一半的窗户里都亮着灯光。周围尽是低矮老房，大厦鹤立鸡群于其中，有一种寒光闪闪的绝世宝剑插在铁屑垃圾堆堆里的观感。
“万阅大厦”，本地最显眼也是最神秘的摩天大楼。一方面，它远离繁华区，扎在偏僻荒凉的老楼区里。一方面，问起附近的路人这大厦里面都有什么公司，他们总会摇头和表情迷茫，说一些“没听说过”“可能是互联网公司吧”之类模棱两可的话。随后摆摆手走开去忙自己的事。
何知乐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所谓“万阅大厦”其实是一栋“鬼蛊党大厦”。
黑客一处的张树程最近黑了许多官网偷取信息，这栋大厦建于五年前，本来还是驻扎了各种公司的普通大厦，大多是新兴互联网公司，也有外资巨头，这种状况持续了四年时间，期间有人发财有人倒闭，偶尔某一层的租户会换招牌，都是正常变动，就像所有的写字楼一样。
一年前忽然有人一口气租下了大厦的一到三楼。租期十年。
租赁者在有关当局备案的交易用名很奇怪，叫“李貔貅”。极可能是个杜撰的假名，而且假的毫不掩饰。
张树程顺着再查这个人的个人信息，更确定这是个虚假的化名。
一般人活过十几年几十年，都会在网络上留下海量的痕迹：社交网络、各种需要实名的账号、驾车的违法记录、银行户头、录取信息和公司信息等等。这些信息往往还互相关联，比如查到了银行账户，就能查到名下的信用卡储蓄卡，立刻就能调出卡的消费记录。略微一查，就能像爬蜘蛛网一样轻而易举地还原一个人的过去。张树程作为资深黑客，这种事轻车熟路又小菜一碟。
但最终，张树程发现这位“李貔貅”在网络上并没有留下过他的足记，他的过往经历和身份信息几乎为零。“李貔貅”就像是凭空出现的幽灵。他的人生并不存在，某一天忽然在空气中凝结出来，直奔大厦重金租下一到三层，然后消失。
李貔貅租下一到三层，登记备案的用途是“白貔貅信息娱乐有限公司”。可张树程在全网搜索，根本没有这个公司的项目信息。登上所谓“白貔貅信息娱乐有限公司”官网，只有一行硕大的字，“官网故障修复中”，再也没有变过。
这是个空壳公司。和李貔貅一样，像是个幽灵。
李貔貅租下一到三层后，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整个大厦的公司，总共二十多家，从下到上，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纷纷毁约，放弃租赁，离开“万阅大厦”，另谋他处。更有甚者，直接宣布破产倒闭。唯一没有走的，是一到三层的“李貔貅”和其名下的“白貔貅信息娱乐有限公司”。
仿佛有一场大火，从这个空壳公司往上烧，把整栋大楼的公司都逼得跳楼逃生。
随后，在一个月时间内，“白貔貅信息娱乐有限公司”，如同竹子拔节般以野蛮的极速向上生长，用小额的资金租下了整栋大楼，为期十年。之所以是小额的资金，原因很简单，整栋万阅大厦已经没有公司来租住了。
这种情况，只可能有一种解释。这个所谓的李貔貅，动用暴力手段，威胁恫吓，赶走了整栋楼的所有公司。
几天前何知乐收到叶甫盖尼的视频，始发地就是这栋大楼。
阮春唐突袭生鲜厂后抓到的俘虏，招供消息——他不清楚这栋大厦的具体秘密，但他曾到这栋“万阅大厦”进行过供职汇报。整个大厦里枪手林立，鬼蛊党成员的熟脸比比皆是。大厦外的围墙和入口有专人把守，外人不得进入。
至此，可以确认，所谓“万阅大厦”，即是鬼蛊党在岘港的老巢。
今晚，总攻。
何知乐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碗里的河粉已经凉透了。他在等进攻命令。
作为一个枪都打不好的战五渣，何知乐被分到第三进攻梯队。而阮春唐和李隆杰都是第一进攻队。而尹梦诺在第二梯队。
战术很简单，阮春唐和李隆杰带领五个lpt枪手试着潜入大楼。侦查情况后，尹梦诺带三十名lpt枪手突入，消灭部分敌人站稳阵脚后，何知乐和窦豆带领最后三十名lpt枪手支援。
何知乐一方面很庆幸自己是最后一队。大厦里情况未知，很可能有重兵把守。冲在前面的往往最容易死的快。自己在最后龟缩着可以安全些，说不定可以一枪不发结束战斗，等着打扫战场就行了。
另一方面何知乐又为前几队自己认识的人担忧。害怕他们出事。阮春唐出不出事倒也不是太有所谓，自己和他并不是有太深的交情。而李隆杰、尹梦诺和窦豆，都是一起扛过枪的好战友，何知乐把他们当知己好友来看，很为他们忧心忡忡。
“一组已到位。”耳机里忽然传出阮春唐的声音。
“一分钟后进入大厦。”李隆杰随即说，“全体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