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死亡公路。

夜色已深。

防弹越野停在路口，前后左右的道路都空空荡荡。必死的传说让这里成为司机眼里的禁区。或许是太长时间没有车和人经过这里，连路口的红绿灯都坏了，灯架上的摄像头之间出现了疑似鸟窝的黑团。

街边的路灯倒是都还质量过硬，发着幽幽的黄光。蛾子们在灯罩下飞舞，簌簌地掉着粉。

人行道上布满了落叶，如同灰褐色的积水。落叶纷纷的时节早已过去，这些叶子大概是这两天起大风被刮来的。机动车道上也散落着星星点点的黑叶，远看像是成群的老鼠正在过街。

“我们一个人驾车，通过这条公路。另一个人站在路口指挥。”何知乐摸着方向盘，扭头对副驾驶的高桥靖彦说，“如果这条路真的能致幻的话，保持一个人在路外可以破除。懂吗？懂点头就行。”

高桥靖彦点头。同时在手机上飞快打字。

“知乐君，我开车，你在路口指挥。这个任务是我的任务，万一有危险，不能让你深陷囫囵。还有，我结巴，有事说不清楚。”

何知乐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说实话开车上死亡公路他也发怵。虽说不信鬼神，可那些异常生物个个比鬼神还可怕。这地方肯定有古怪，万一嗝屁了咋办？

何知乐下车，高桥靖彦爬到驾驶座。

“保持通话，记住，无论你看见了什么，听从我的指挥往前开。你在路上，可能会出现幻觉，我不在路上，我是能看清楚的。”何知乐拿着望远镜和手机，站在红绿灯底下，紧盯通向前方的203公路。

“明明明明明明白……”高桥靖彦一边结结巴巴，发动了汽车。

车以几乎是爬的速度往前行。高桥靖彦和何知乐一致决定苟着。开快了遇到突发情况容易出事。

何知乐心脏砰砰跳，攥着手机，不停讲话。

“没问题……没问题……没问题……没问题……”

引擎声忽然大了一些，汽车提速了。

“别急，速度慢下来！”何知乐嘱咐。

汽车猛然提速，引擎高亢的吼叫声炸起！车突然朝前窜了出去！

何知乐握手机的手猛的抖动，他知道坏菜了！

“停停停！刹车！高桥！停下来！”何知乐对着手机大吼，“聋子吗？！停下来！”

已经晚了，车像疯了似的提速！短短四秒，突然一头向右拐，狠狠撞在路旁的法桐上！那是棵法桐树苗，碗口粗细，直接被撞的拦腰截断。歪倒在地。

车前盖被冲力掀起来了，车玻璃上布满裂纹，却没有碎裂，防弹车配的应该是防弹玻璃。

何知乐拔腿冲过去。所幸大价钱买的防弹车够坚固，高桥靖彦没有当场暴毙什么的。何知乐冲到车边时，高桥靖彦刚刚拉开车门爬出来。

“你脸上都是血？”何知乐扶着高桥靖彦，高桥靖彦满脸血，弯腰呕吐。

“安安全气囊撞破破破鼻子了……”高桥靖彦咳嗽着说。他似乎撞的有些头晕，被何知乐扶着还东倒西歪地想摔倒。

车前盖已经撞瘪了，缝隙里冒出丝丝缕缕的烟。虽然没有看见火光，但里面肯定是起火了。

何知乐把高桥靖彦搀扶到街对面的路牙石上坐着，又跑去后备箱提了灭火器出来，拔了插销随手扔掉，撬开车前盖对着里面一通猛喷。直到喷完整个灭火器才扔掉。白色的干粉浩浩荡荡地升起来，看上去烟雾滔天，像是刚刚有炮弹落在这里过。

“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听我指挥吗？”何知乐从车后座拿了卫生盒，一边坐在路牙石上帮高桥靖彦处理鼻血和脸上的划痕，一边怒斥。

“我我我听了你的啊！”高桥靖彦很委屈，吼叫，只不过结巴让他的吼叫显得很没气势，“你不是一直喊喊喊喊让我加加加速么？”

“我什么时候喊过让你加速？我让你停！”

“我听的清清楚楚！你你您你让我加速！还让我右转！”

“你确定？”何知乐面色震惊。

“我我我我我我我确定！”虽然结巴，高桥靖彦却无比坚定。

短暂的沉默，何知乐从路牙石上站起来，举目四望。街上的景象一直没变，空旷，昏暗，冷寂，空无一人。唯一的变化是多了一辆撞坏的防弹车，车身弥漫着干粉。

“可以确定了，这路上必然有妖。”何知乐扶高桥靖彦站起来，“我没告诉过你加速，也没告诉过你向右转，但你听到了我的声音。有东西在这条街上给过路人制造幻觉，之前我们以为幻觉只是视觉上的，现在看来听觉也可以。以此类推，嗅觉，触觉，味觉可能也可以被影响。”

高桥靖彦喘了会粗气，已经好受一些了，摸出手机来打字：

“真的有能操纵人五感的生物么？”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如果可能有，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那就一定有。”何知乐沉思片刻说。他语气非常笃定，因为他想起了口袋里一直睡着觉的阿黄。阿黄可以在梦里制造任何的幻境，那么为什么就不能有生物可以径直在现实里制造幻境呢？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连破解幻境都做不到，更遑论抓到幕后黑手了。这个任务怎么完成？”高桥靖彦左手打字，右手松开捂着鼻子的卫生纸，已经被血泡透了。刚刚那一下撞的可是不轻。

“再试一次。我想想办法。”何知乐说。

……

床头的手机急躁地响起来。手机屏幕亮起，成为黑暗卧室里唯一的光。

吕发莲被吵醒了，不耐烦地摸过手机来看，陌生的号码，凌晨两点四十五。

只有鬼和神经病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吧！烦死了，觉都不让人好好睡。我最近很累的好吗？

直接摁死。她的起床气一向很大。

不到三秒，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烦烦烦！摁死！大半夜打电话什么的最没礼貌了！没有家教！滚！有多远滚多远！

第三次，手机执著地响起。

吕发莲已经清醒了不少，起床气也消了大半，大半夜打电话或许真的是有急事？

“喂哪位？”吕发莲摸过手机来接电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现在能提辆车么？付全款。我们挺赶时间的，那个，需要把车送过来，加几千几万块钱也行。真挺急的。”

吕发莲立刻从床上坐起来，像是回弹的弓弦。眼瞪的滚圆。

“不打扰不打扰，可以提车！24小时服务！请问您要哪辆？”

“就是今天……啊不，昨天下午要的那辆防弹车就行，那车挺撑撞的。我快到医院了，有个朋友伤了得看一下，等下我把详细地址给你发短信过去吧！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