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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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蓝身材好, 却是常常健身的结果, 手臂的线条紧致流畅, 看起来有种健康有活力的美感,比出的手上恰好戴了枚宝石戒指, 大小可观, 设计棱角分明,有一种强硬的意味。

谭韶诗看着坚硬的戒指,惊了一惊。

这一拳打过去, 能在范千薇的脸上划出一道痕吧?

“黎蓝。”她害怕真的动起手,直接拽住黎蓝的胳膊往回拉, “不要动手,有话好好说。”

黎蓝委屈, 指着范千薇说,“她骂人!”

谭韶诗把黎蓝不客气指人的手压下来,范千薇倒是毫无波动, 给身边的助理使了个眼色。

助理早在谭韶诗不肯放运送车进来的一瞬就做好了安排,找个地方将展品箱子放妥,一看范千薇有命令,反应快, 一波人守着展品, 一波人立即挡在前面,化身牢不可破的人墙。

“你……”黎蓝发现时已经迟了,咬牙切齿,“单挑!”

范千薇表情冷漠, “你这么壮,我当然要找人保护自己。”

“壮?”黎蓝一愣。

谭韶诗眼见着两个人又要掐起来,赶紧把临近炸毛边缘的黎蓝拉走。

她已经找人卡住了运送车辆,能让范千薇一时半会儿走不了,知道眼下最麻烦的是两个人撕起来。事有轻重缓急,她直接把黎蓝拉到别的地方去,拍拍同事的肩膀,示意换个人负责拦住范千薇。

同事会意,上前接着劝说范千薇,“对不起,刚才可能有点误会……”

黎蓝对上她倒是没多少杀伤力,小小地挣扎了一下。谭韶诗哎哟一声装疼,用哀求的目光看过去,“求你了,不要打架,回去坐着好不好?”

“哦……”黎蓝还是懂得“求”的意思的,点头答应,走到门口附近的时候忽的开口说了一句,“韶诗,我问你。”

只要黎蓝肯回去不添乱,谭韶诗愿意解答一切问题,温声细语应着,“你说。”

“壮是什么?脏话吗?”

“……”

谭韶诗心情很复杂。

她该庆幸黎蓝没听懂范千薇的嘲讽呢,还是该担心黎蓝知道脏话这个词?

“不是脏话。”谭韶诗深吸一口气,开始哄骗黎蓝宝宝,“是她害怕了,你不要跟她计较好不好?”

她以为黎蓝容易心软,听到范千薇害怕或许会改变一下针锋相对的态度。

然而……

黎蓝两眼放光,“好!吓死她!”

“……”谭韶诗轻叹一声,不急着在这种时候解决黎蓝和范千薇的宿怨了,木然点头不反驳,指了指前方示意黎蓝继续往前走。

只要范千薇不在,黎蓝还是贴心的,见她不高兴没有多说话,乖乖回了该坐的那桌。谭韶诗一眼就看到了杨助理,请他帮忙看着点,一安顿好黎蓝就马上回范千薇那边。

她送回黎蓝的功夫,柯姗已经赶到了,和范千薇说着话。

范千薇面无表情地听着,时不时看一眼保存展品的箱子里,态度不算得好。

“韶诗,”柯姗看到她回来,立即说,“范小姐误会我们公司扣了她的车,你帮忙解释一下吧。”

谭韶诗一听就知道自己要背锅了。她一心希望晚宴顺利,想着受点委屈搞定事情也行,按了柯姗的意思好好地解释,“对不起,我刚才太着急了,没有尊重您的意愿。”

“她是新人,没有太多处理经验。”柯姗帮着劝,“真是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她们俩姿态放低先道歉,范千薇心里舒坦,稍稍冷静下来,也就顺着台阶下了,“不用说对不起,我违约在先,也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

“您和我们公司是第一次合作,难免会有些意见不同的地方,”柯姗发现范千薇态度转好,趁机劝说,“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好好谈谈?”

谭韶诗觉得自己不怎么会说话,自觉担起了另外的任务,紧盯着范千薇的助理们,就怕这一群手脚快的人在范千薇的一声令下搬走展品。

范千薇抚了抚展品箱子的外包装,皱皱眉,“不了,合作到此为止,我会支付违约金。”

“请您再考虑一下吧。”柯姗继续劝说,“刚才发生的是意外情况,我们之后会好好按照流程来办,保证珠宝是这一次晚宴的主角。”

范千薇不为所动,“我有眼睛,能看见你们请来参加的客人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想要出风头,根本不在乎珠宝。”

“范小姐,他们在宣传晚宴,想让更多人看见,”柯姗不放弃,“您也希望晚宴扩大影响力,让更多人关注,能够找到一个能人帮您修补吧?”

“能人还是搏出位的人?我分不清,也不想冒险。”

“范小姐……”

“不用说了。”范千薇无意聊下去,“既然你说扣车是一场误会,就让他们放行。”

柯姗为难,在范千薇的目光下用最慢的速度拿手机,“您稍等,我要按着程序办事……”

“行了。”范千薇再也无法忍受她们拖延时间的行为,“要领导意见是吧?我自己去问!”

说着,范千薇要往会场走,一副要杀到领导那桌直接问话的样子。

事情往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去了,柯姗一下子惨白了脸,话语卡壳,挡在范千薇面前也没说出什么。谭韶诗发现不行了,顾不了这么多,赶紧补上,“范小姐,您有没有想过,这样匆忙离开,运送过程之中要是遇到了问题,造成的损坏是不可逆转的。”

范千薇脚步一顿。

谭韶诗由着范千薇把小花轿当闺女的态度在猜,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了。

范千薇的确很怕运送过程之中遇到什么问题。

答应f公司参加展览之后,范千薇就开始做计划,提前多日把小花轿送到f公司,就是想万事俱全不出纰漏。来的路程安排好了,离开的更是讲究,按着晚宴结束的时间安排好了路线,从会场出酒店门不能遇到记者,路上不可以堵车耽误时间,地面要平坦,不能磕绊摇晃,红绿灯尽量少,以免刹车震动和事故发生。

“你说得对。”范千薇认同了这个说法。

谭韶诗心下一喜,“那……”

“你们让车子进来,我放好藏品,等一等再走。”

“……”

谭韶诗没想到范千薇是真的油盐不进。

想来也是,范千薇来这里就是看上了晚宴的影响力,希望能吸引到厉害的人物。晚宴开了这么一个头,即使柯姗说得天花乱坠,范千薇也明白媒体的注意力会放在米沁是否出轨的八卦上面。没了好处,范千薇不在意违约金,当然不愿意继续合作了。

这个好处不行的话……换别的好处?

“唉,你打电话吧。”谭韶诗故意跟柯姗说,“我去问问黎蓝,看看能不能用她的宝石盒顶上去。”

柯姗眨眨眼,看到她不自然的抿唇才明白了,“嗯,黎蓝肯定会很高兴。”

范千薇听到她们的话马上按捺不住了,“等等,我改变主意了。”

“太好了,谢谢您。”柯姗忙说,“我们一定会好好替藏品宣传的。”

范千薇站累了,也懒得跟她们客气,直白说,

“只要黎蓝不高兴就好。”

——

范千薇答应继续展出藏品,回了会场。

黎蓝看到范千薇回来,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喝着服务员刚送上来的特别好喝的果汁,高兴地看台上载歌载舞的表演。

谭韶诗看到两个人又进入相互无视的状态,松一口气,在会场里搜索余芷的身影。

余芷还在原来的位置,跟所有人一样认真看着台上。

谭韶诗至多能看到余芷一个侧脸,加上会场的灯光效果迷离梦幻,根本看不清余芷的神色。她拿出手机,这才发现自己漏了两条未读信息,有柯姗发来的,说着马上到,有余芷发来的,说了一句:“米沁不在,我要在这里看着,不能过去了,对不起。”

米沁还没把老婆追回来?

谭韶诗看了下时间,8点50了,离米沁上台一起组织拍卖还有十分钟,时间紧巴巴的。

她不满地啧了声。那么多工作人员为了不耽误进度,在后台连走带跑的,累出了一身汗,一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公司老大能够坐在镜头前光鲜亮丽地出现,不说与下属共苦,最起码给点尊重,不要任性打乱时间和安排嘛。

谭韶诗正纳闷,身边突然想起一个甜美的声音,“小谭。”

“岑助理?”她一转头,看到余芷的漂亮助理,赶紧收起自己碎碎念的不满表情,“有什么事吗?”

“这是副总让我交给你的。”助理给她递了个杯子,“那边有椅子,你可以坐着休息一下。”

“谢谢。”谭韶诗愕然接过,看了一眼余芷的方向。

表演接近尾声,余芷不用盯着台子看了,回头一望,正好对上她的视线,举起眼前的杯子向她致意。

谭韶诗笑了,感觉杯壁的温热传到了心里,透过氤氲的雾气看里头沉浮的茶叶。她嗅到了清新的香味,跟余芷一起喝口尝尝,让恰好的茶香在舌尖上漫开,沁入唇齿。

她舒口气,觉得没这么烦躁了。

事情还算顺利,她喝杯茶,找个位子休息一下的功夫,米沁回来了,身边还带着微笑的妻子。两个人亲密挽手,紧贴彼此,根本没有先前一个生气跑掉一个慌忙去追的影子,好像一直都是这么恩爱。

谭韶诗却莫名想起了一句话。

大家都说,米沁行事高调,是被珠宝设计耽误的明星,老婆陆芸昭出道不久就斩获影后,演技高超。

别人的家事,谭韶诗不想管也管不着,揉揉眉心,缓一缓东奔西跑的疲累才看向台子。

九点钟,米沁在众人的掌声和欢呼声之中走上舞台,开始正常,后来话锋一转说了句,“这个是我最后一次参加年度拍卖。”

全场安静了。

谭韶诗没想到米沁刚闹了一出又来作死,叹了口气,看向余芷的方向。余芷依然端坐倾听,背影有些僵硬,好一会儿才微微低头,用手整理了下裙摆。

心累了吧。

谭韶诗心疼,捏紧水杯看台上不停下发言的米沁。

米沁保持微笑,声音却有些哽咽,没有稿子,扶着麦克风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与其说是宣布辞职,不如说是在对妻子表白。

“……我想对我的妻子说,对不起,我不该本末倒置,”米沁用一句话做了结语,“在今后的日子里,我会把你和女儿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说着,米沁抬手擦了擦眼角,似是哭了。

谭韶诗又听到了疯狂按快门的声音,和掩在音乐声中的窃窃私语。她看了一眼余芷所在的桌子,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随着全场鼓掌,余芷安静坐着当观众,左边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士整了整领带,,右边优雅的女士将手放在桌上,手指微动,另一个主角陆芸昭有些心不在焉,抿了一口方才没喝完的红酒。

米沁的告白,成为了吃瓜群众的狂欢,在真正值得在乎、利益相关的人眼里却是一场难看的戏。

谭韶诗听过余芷说过米沁辞职的后果,自以为心里有数,到了听到米沁这么冲动宣布、亲眼见了别人的反应的时刻,没有因为提前知情而减缓一点不安:米沁会不会把妻女放在最重要的位置,谁也不知道,但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米沁彻底不想管f公司的死活了。

好好的开场白变成了辞职宣告,主持人上台圆场,手里的稿子差不多是废了,一直在临场发挥,笑得表情僵硬,受邀当拍卖官的明星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表情,直接把发言里的米沁部分去掉,重点放在夸赞珠宝之美上。

歪打正着。

谭韶诗去后边确认一下范千薇的情况。范千薇还在,也听到了米沁的发言,没什么反应,只是一再交代工作人员避免磕碰展品,看到她来,客气问了句,“请问拍卖能按时开始吗?”

“能。”谭韶诗望了一眼,见到工作人员已经准备把第一款往外推了,“您不放心,不会耽误进度的。”

范千薇点点头,“辛苦你们了。”

突然这么客气,谭韶诗觉得奇怪,犹豫了一下才答,“不辛苦,应该的。”

“话不是这么说,”范千薇不顾周围那么多人听着,直接说,“老板糊涂,你们注定要辛苦一点了。”

这一下,连闹哄哄的后台都变得安静了点。

范千薇嘲讽,谭韶诗是个底层打杂小员工,不好说什么,听到拍卖开始的声音走到能看到的地方张望。

“坐。”范千薇也跟了过来,助理机灵,搬了两个凳子。

谭韶诗不假客气了,跟范千薇一同她坐好,看台上的嘉宾互动,将即将出来的拍卖品夸得天花乱坠。

事实上,拍卖品比展品差得远了,因为最后款项要捐出的缘故,一些嘉宾尽显抠门本色,直接给个不咋地的,介绍里有大段是“我用过”“我喜欢”的空话,用自己的名气给拍卖品抬价。

第一款是黎蓝设计的周年纪念款,货真价实的金银宝石,加上设计和名气,搞了个开门红,后几款就开始夹杂一些看不过眼又不得不公布出来的拍卖品了,有看起来像回事的玻璃戒指,有自己设计、用料做工都普通的簪子,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看起来像是批发市场小商品的手链。

公司特意安排这些坑货与好货交错出现,不让场面冷下来。

卓微澜捐出的自己设计的坦桑石项链是a08.

谭韶诗听到这个编号,紧张了,捏紧杯子屏息等待。她全身紧绷,处于一惊一乍的状态,偏偏手机这是来了信息开始震动,吓了一跳才拿出来查看。

余芷:别担心,会拍出高价的。

谭韶诗:“嗯~”

她看个信息打个字的功夫,a08以最快的速度拍完了,一人从10万底价直接抬到100万。

谭韶诗回过神,揉揉眼睛看清了在拍卖的确实是坦桑石项链,既震惊又担心。坦桑石项链的价值有限,就算是知名电影的道具也差不多是这个价位。这样的拍法,在外行人看来是翻十倍的热闹和风光,内行人一琢磨,难免会猜测卓微澜背后有财主,颇有微词。

这不,她的身边就有一个嘲讽技能点满的人开口了,

范千薇不屑,“什么妖魔鬼怪都有。”

谭韶诗听不得别人说闺蜜的坏话,脑子发热,瞪去一眼。

“我说的是买家。”范千薇答,“一下子抬到100万,钱多烧得慌,不对吗?”

谭韶诗不做评价,低头玩手机,想着要不要问问余芷买家是什么来头。她没考虑好,余芷发了一条信息过来,“你跟柯姗说一声,来一楼大堂的c出口找我。”

出口?余芷要走?

谭韶诗担心了,转眼与范千薇说了声,“不好意思,我有事情要离开一下,您先看吧,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小王。”

范千薇点头。

谭韶诗再找到柯姗报告一下,拿好东西往楼下走。

到了c出口,她果然看到了余芷的车,透过挡风玻璃细细找余芷在哪里,冷不丁对上司机的目光。司机下车给她开了后座的门,余芷就坐在里头,在礼服外穿了件厚实的外套,脱掉高跟鞋换了一双松软的平底,面色疲惫。

“来啦。”余芷看到她就扬起笑容。

谭韶诗不忙问怎么回事了,坐近了握住余芷发凉的手,用体温去温暖,“嗯,我们回家?”

“好。”

司机启动车子,谭韶诗从包里拿出湿巾,给余芷轻轻擦脸。余芷真的是累了,没有拒绝她的照顾,歪头一靠,枕在她的肩上懒洋洋问,“现在几点了?”

“九点半。”谭韶诗听到余芷的嗓音微哑,从包里翻出一瓶矿泉水,“要喝点水吗?”

余芷轻哼,“不了。”

“累了就睡一会儿吧。”谭韶诗看一看外面的街景,“还有半小时就到家了。”

“嗯。”余芷闭上眼睛,声音变得轻轻的,“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我把你带到了这种地方。”

“我觉得挺好的。”

“米沁发言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问题了,”余芷呢喃,“你不跟着我进f公司,柯先生还是会找到你,你低调行事,可以顺利完成凤凰胸针的设计,到时候有更多机会。”

“不会啊,我在f公司学到了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

“什么?”

谭韶诗一本正经答,“能天天见到你。”

余芷笑了,扣紧她的指尖轻轻蹭着。

“你累了,休息一下。”谭韶诗不想给余芷添堵,把话题转开,“酒店的菜太淡了,你不喜欢吧?我回去给你做夜宵好不好。”

余芷的调子依然是懒洋洋的,“嗯,给我下面吃。”

“……”谭韶诗一时不知道余芷是哪个意思。

“面条。”余芷补了句。

谭韶诗撇撇嘴,“我知道。”

车子平稳开了十分钟,余芷包里传来了手机震动的声音。

余芷动了动,只是换了个姿势靠在她身上,谭韶诗同样不去理会,帮着余芷捋一捋乱掉的头发,避免被压到扯疼了。

打电话的人倒是锲而不舍。

谭韶诗定力不够,不住打量。

余芷看她困扰了,翻出手机,看到来电显示是米沁之后清嗓子换了个冷漠的语气,“喂?”

“余芷,我知道我今天做得不妥当,”米沁说,“但你不该这样示威。”

“我真的不舒服。”

米沁追问到底,“哪里不舒服。”

谭韶诗做了个“肚子疼”的嘴型,想让余芷用万能借口糊弄过去。

余芷偏不。

“想老婆了。”余芷一本正经说,“先请半个月假调养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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