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韶诗听了“晚宴后好好设计戒指”的话, 胡思乱想, 忍不住皱了皱眉。
余芷离得近, 借了灯光将她蹙起的眉间看得分明,轻抚脸颊撩得她发痒, 将她的注意力重新勾了回来, “不相信我吗?”
“不是……”谭韶诗怕痒也怕撩,眼见着余芷逼得越来越近,愁绪散去, 只剩下被余芷若即若离碰着的紧张,“我在想……你喜不喜欢我刚才说的设计。”
她不是不解风情, 而是太在意自己做的戒指了。
这段时间,余芷常常不在公司, 事情多,没有缠住她一起吃午饭的机会,甚至连下午的下班时间都不准时了。谭韶诗起初不习惯, 听了余芷说开会要晚些的话,会自己吃点东西垫肚子,一边找工作做一边等余芷忙完。余芷偶然发现了她这么做,下次转告开会延迟下班, 便是不容商量地说:“你先吃, 不然我生气了。”
谭韶诗哪敢惹余芷生气,乖乖放弃了饿肚子等女朋友的念头。她跟同事吃过午饭,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没有休息的心思,就往制作部老师傅那里跑, 赶着做情侣戒指。
她一开始手生,做什么都是慢吞吞的,出来的效果不好,后来练得多了算是得心应手,想给戒指做更多精致的效果。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她摸索多次,临时想出了一个设计,画了简略的线稿,没确定成品效果会如何就忍不住给余芷看了。
然而余芷只对按倒她感兴趣。
谭韶诗牺牲午休时间做出来的努力要被亲亲抱抱盖过去了,难免不甘心,在余芷的诱惑下认真追问。
“喜欢。”余芷看出了她的认真,侧躺在身边,柔柔拍着像是在哄宝宝,“继续做吧。”
谭韶诗就等着这个答案,开心地应了声,“嗯~”
余芷笑了,忽而凑到她耳边轻轻说,“那开始了。”
谭韶诗没问开始什么,因为余芷的指尖四下游移,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她搞不明白怎么又进入腻歪模式了,咬咬唇抱怨了句,“我在跟你说戒指。”
“刚才说完了,”余芷缠了上来,让她松了牙关,只留下唇瓣浅浅的痕和随之而出的低吟,“我说我喜欢,然后说……继续做吧。”
谭韶诗懵逼了。
她以前居然觉得余芷特别讲道理,不在意上下级的身份,即使拒绝或者批评也会用一种温和的方式让你慢慢接受。
现在嘛……她觉得余芷现在满口都是歪理,把讲道理去掉了,翻身做主失败,只能将不在意上下几个字抹去,看“温和”的属性在越发热情的亲近碎得七零八落,败得没眼看。
末了,她窝在怀里闷闷哼一声,“说好的早点睡呢。”
余芷淡定反问,“说好的量手寸呢?”
“……”谭韶诗无言以对。
余芷笑了,在她眉心落下一吻便起身去了洗手间。
谭韶诗也去,回来的时候看到余芷在用纸巾擦手,十指纤纤,修长好看。
她忽而好奇自己设计并制作的戒指戴上去会是什么模样。
可是,她要知道答案,还得花上好一段时间。手工制作要效果好并不简单,她抱着先练手的心理,一直没在意戒圈大小,偏差有点大,进度一拖再拖。她不想再糊涂下去,也不希望戒指做成以后让余芷戴得不舒服,真的想看看余芷的手寸到底是多少了。
“余芷~”谭韶诗知道余芷现在肯定好说话,翻了软尺,软软叫一声换来余芷含笑的目光就直截了当提了要求,“我们量量手寸。”
余芷停下了擦手的动作,挑眉看她。
谭韶诗轻咳,“正常测量,不用你的办法。”
“我知道。”余芷唇角微扬,“你拿了尺子。”
“……”谭韶诗觉得余芷太游刃有余显得自己格外傻,为了问出愚蠢的问题而懊悔,下意识咬了咬唇,没咬出点疼痛的感觉就被余芷攥住手腕拉了过去。
“量吧。”余芷摸摸她的头,亲一下让她启口就从后抱好了,自觉伸手,“这样行吗?”
谭韶诗身处松软的怀抱,转眼一瞧又得了余芷柔柔的笑,马上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专心测量,用软尺绕一圈,轻声问着松紧是否合适,量了三四次用手机记下数字,“行啦。”
余芷点点头,让开位置掀开被子候着,待她躺上来就关了灯,“睡吧,晚安。”
“晚安。”谭韶诗轻声应着,适应了黑暗之后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余芷挨着自己在睡,顿时觉得先前猝不及防冒出来的立flag想法是搞笑了。
她正感慨着,余芷忽的起了身,关掉窗户隔绝一阵阵吹来的夜风,再回来的时候是平躺,靠得还是近,却比之前差得远了。
谭韶诗皱眉,仗着没灯现不出脸红的窘态,大了胆子抱过去。
余芷笑了,翻个身回抱,“乖。”
谭韶诗满意了,闭上眼睛,好好地睡了一觉。
——
第二天,谭韶诗要跟柯姗去取展品,也就看到了桌上的宾客表。
这东西的第一个版本在大半年前宣传造势的时候已经流传开了,最终版本在公司里是人尽皆知。谭韶诗许久以前就听说过f公司的年终晚宴,只关心展出的珠宝,对明星们抢风头的明枪暗箭一点不感兴趣。进了f公司之后,她忙着适应,把珠宝的资料看了n遍,对宾客表不多关注。
现在一看,她发现里边有业内的知名人士,认为还是有关注的必要。看都看了,她将几位大佬的名字和身份对上号,顺带瞧了瞧佩戴公司珠宝的明星。
“有你喜欢的明星吗?”柯姗整理好了需要的资料,随意问了问。
经过余芷的提醒,谭韶诗开始注意言行,觉得自己摇头有一点不喜欢来宾的意思,不正面答,干脆说起别的话题,“这一位是不是代言过我们公司的莫离系列?”
“对,”柯姗跟她吃过几次午饭,混熟了点,把她加入了八卦的豪华名单,“这个翟靖雪在后来找小王定制了一条手链,打着沟通的名号约了好多顿饭。”
谭韶诗惊讶,“她看上小王了?”
“或许吧。”柯姗轻笑,“米总和夫人不就是颁奖礼的时候认识的,那个时候,米总还是个独立工作室的小员工。”
谭韶诗依稀记得米沁的老婆是曾经红极一时的影后陆芸昭,“是吗?我以为员工在晚宴见到明星,能要到签名就不错了,没想到有的人还有艳遇。”
柯姗耸耸肩,“长得漂亮的人到哪里都有艳遇。”
谭韶诗笑着点头,而后越想越不对了,想到一件挺可怕的事情:话说起来,她的女朋友长得漂亮,还是f公司的副总,少不了应酬,在美女云集的晚宴上可能性不是一般的大。
至于她……大概又是填补缺人地方的待遇,见不到余芷几回。
谭韶诗忽而有了危机感。
她得尽快把情侣戒指赶出来。
柯姗没发现她凝重的脸色,拿好东西下了楼,跟她说着等会儿见到收藏家范千薇的注意事项,“你等一下跟着我,无论见到什么都不要惊讶。”
“那里有什么让人惊讶的东西吗?”
“我也没去过。”柯姗跟她介绍,“范千薇是个土豪,专门买了栋别墅当自己的收藏馆,聘了一堆人帮忙,阵势应该挺大的。”
谭韶诗对此有所耳闻,“她借出的展品本来就有破损,运送过程出意外的话会更严重,为什么愿意冒险?”
“她一直有修补的想法,到处找专家,没找到一个十拿九稳的人,一直不敢动手,这次同意展出主要想借我们公司的宣传找到一个能人巧匠。”
听到“能人巧匠”四个字,谭韶诗想到了自己做戒指时的笨手笨脚,有点理解柯姗的意思了,“我明白了,我争取不丢人。”
“你是撑场面的。”柯姗笑了,“其实,范千薇有专人护送展品,完全能够自己找人把展品送到公司来。但是上头说了,我们公司要拿出起码的态度,派点厉害的人去接展品。”
“厉害?”谭韶诗完全没法往自己身上想。
“对啊,你接了柯先生的定制,在别人看来不是一般的厉害。范千薇这辈子就服柯先生一个,你在她眼中是有实力的新秀,很厉害呢。“
“……”谭韶诗心情很复杂。
“加油,你可以的。”柯姗拍拍肩,语重心长,“我们公司就靠你撑场面了。”
谭韶诗干笑点头,翻出手机里拍过的照片。除了闺蜜那个保密的拍卖品和周年纪念款,她看过所有即将在晚宴上出现的珠宝的资料,专门跑去看了看展台,把一切觉得有用的东西给拍下来了。这一次,照片里的资料终于派上了用场,她打算过两遍加深印象,争取能把范千薇唬住。
她准备得那么好,没想到自己见到范千薇第一面就感到惊讶了。
范千薇气质文雅,从容不迫,有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在时光中沉淀下来的味道,明明置身于装修华丽的别墅之中,却自带一种纤尘不染的仙气。
谭韶诗不由想其他愿意出席的收藏家是不是也这么好看。
跟柯姗说的一样,范千薇自备工作人员,让她们来纯粹是看看f公司的合作态度,不需要人帮忙。范千薇不爱说话,时刻盯紧工作人员,生怕一个不慎把装着摆件的箱子给摔了。
按照流程,她们要看看箱子里的究竟是什么,范千薇亲自打开,抚上箱子时突然开了口,“你们能按时送回来吗?”
“可以的,”柯姗帮着答,“结束后,我们第一时间送回给您。”
“不用,我自己拿。”范千薇淡淡说了句,别开眼,微微昂头现出一个略显倨傲的弧度,“十一点了,你们看一遍就拿回去,不要打开玻璃箱,每天晚上给我报个平安。”
柯姗依然含笑,“好的。”
谭韶诗听得一愣一愣的。
报平安?她们取的是展品,还是人?
范千薇没再啰嗦,干脆利落打开了外箱。外箱的设计挺好,有框架,四面都能开,谭韶诗瞧着里头的展品一点点展露全貌,慢慢瞪大了眼睛——范千薇的展品在名单上只有简单的成分构造,照片模糊,她看棱角分明以为是个盒子,没想到会是一个小花轿,做工精致,雕纹讲究,典雅的配色和宝石的色彩毫不违和,美中不足的是某一侧边有磨损,缺了四分之一,有着斑驳的痕迹。
“当初量展台的时候,你们说可以带着玻璃柜放。”范千薇指了指紧缩的钥匙孔,“请不要打开。”
柯姗点头说好。
谭韶诗难得见到这么精巧震撼的展品,忍不住多看两眼。
如果修补,师傅要找到与之对应,色泽恰好的红宝石,还得保证雕工能够没有违和,完美融入……难怪这么难了。
她想到被砸碎的凤凰胸针,为了命运多舛的华美作品感到惋惜,没控制好表情,让范千薇看到了。
“你会修补吗。”范千薇冷不丁问了句。
谭韶诗摇头,“不会。”
“柯先生不是让你修了胸针吗?”
谭韶诗尊重柯先生的隐私,只说,“情况不一样。”
范千薇不多问了。
她们随着范千薇的车回公司,范千薇和展品单独坐一辆车,她们跟着另外两个工作人员坐一辆车,路上没有说话。到了公司,柯姗带路,请范千薇亲自去看看展品保管的地方。范千薇还是端着架子,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清傲模样,护送宝贝藏品往里走的时候顺便瞥了眼其他珠宝,目光落在黎蓝某个作品时哼了一声。
谭韶诗总觉得里头有种不屑的意味。
柯姗冲她眨眼,微微摇头。
谭韶诗努力保持笑容,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办好了手续,范千薇还把公司的保卫措施全部打量一遍才离开,谭韶诗和柯姗当两个小跟班,上上下下地跑,差不多把公司大楼逛了个遍。谭韶诗是个常常坐着画设计图的人,没蹬着高跟鞋走过这么长的路,两腿发软,等客人一走就撑不住了,多亏扶手才能顺利回到办公室。
“韶诗~”黎蓝是个好奇宝宝,早听说她们今天去取展品了,凑过来问,“你们接到了什么?”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黎蓝用了一个“接”字。谭韶诗听得一愣,联想到了用“报平安”的范千薇,噗嗤一下,“接回了一顶小花轿。”
黎蓝的脸色一下子不好了。
谭韶诗奇怪,“怎么了?”
“花轿……”黎蓝委屈巴巴说,“花轿不是花。”
谭韶诗不明所以,一旁的杨助理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就过来解释了,“你说的那个展品,黎蓝也见过。”
“是吗?”
“对,她只认出了花轿的花字,”杨助理憋着笑说,“在摆件上找花呢。”
黎蓝不高兴了,“我就不知道嘛~”
“不知道就低调点,让范千薇听到很好吗?”杨助理反驳了一句。
谭韶诗这才明白黎蓝跟范千薇结过梁子。
“哼,”黎蓝咬咬唇,“她才文盲!”
谭韶诗一听就猜到范千薇说过黎蓝文盲的词,默默揉着自己的脚,忍不住脑补出了一个场景。
黎蓝和范千薇两个美貌度极高的人对骂“文盲”……
画面真的挺美。
——
晚宴逼近,f公司上下都进入了紧张的准备状态。
谭韶诗要搞定周女士的单子,画柯先生的设计图,被安排着给小花轿拍照片发给范千薇,用“专业”的角度回答一下为什么在她们的镜头下,展品会显得不同,在紧巴巴的时间里还得抽空跑去师傅那里赶做情侣对戒,忙得头晕。
她的精神没以前好了,按着合适的尺寸做,反而出现了偏差,师傅看不下去,说了一句,“你做开口的戒指,多下功夫在雕刻上。”
“这样啊……”谭韶诗咬咬唇,“会不会勒得手指不舒服?”
师傅嗤之以鼻,“你还是担心戒指丑得让人不舒服吧。”
谭韶诗无话可说了。
“算了。”师傅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我来做线圈,你来刻,这样才能在晚宴前赶出来。”
哪怕希望全程由自己来做,谭韶诗还是屈服于技术不好和工作繁忙的现实之下,听了师傅的建议,费心让外圈装饰的水滴和星星变得好看些。
有了师傅把关,她终于赶上了进度,给余芷发条信息,“我做好戒指了~”
她没想到自己发信息的时间不大对。
“你说什么?”余芷没管震动的手机,皱眉看着眼前的米沁,“你要辞职?”
“对。”米沁看着办公桌上的全家福,“我想把主要的精力放在家庭上。”
余芷不赞同,“就算要辞职,也该提前做准备,突然在晚宴上宣布只会让大家不安。”
米沁镇定回看,“我的家人已经不安很多年了。”
为了f公司,米沁忽略家人多年,导致孩子叛逆,妻子冷漠,已经在圈内人尽皆知了。别人看不惯f公司的劲头与成就,就在个人生活上指摘米沁。
余芷有所耳闻,但是她认识米沁的妻子,没有别人那种酸溜溜的感觉,只觉得这两个人的婚姻生活出了问题,不该用公司的未来买单。
“米总,”余芷深吸一口气,想要提醒下米沁严重的后果,“j公司的新款配合网站的购物节已经达成了今年最高的销量,刚请了一个出色的设计团队,势头正劲……”
米沁不与她说这些,反问,“刚才韶诗找你了吧?”
“是。”余芷查看了一下信息,“她说做好了戒指。”
米沁笑了,“戒指有承诺的意思,你却只能用忙不完的假期回报她吗?”
“米总,请你专心说公司的事情。”
“你第一次对她说没空,不要紧,第二次再说,她还会有下一次能够见面的希望,”米沁轻声说,“第三次,第四次……总有一天,她不再相信你的话了。”
面对总是把公私混为一谈的老板,余芷不语,抽空给谭韶诗回信息。
她的指头有点发颤。
恋情始于一时冲动,余芷暗恋了谭韶诗这么久,当然明白自己的女朋友并不是凭着一时激情能够维系下去的人。
这段时间,她们见面少了,余芷想念,也忍不住害怕。
谭韶诗会不会生气?感情会不会在失望中消磨掉?
她向往着米沁的位置,会不会重蹈覆辙?
“你去见她吧。”米沁看到她若有所思,就知道她心里有事,准了个短假,“明天再说。”
余芷揉揉眉心,离开米沁的办公室。
她给谭韶诗打了个电话,“来我办公室好吗?”
在公司收到这种信息,谭韶诗向来是听从的,乖乖上来了,也乖乖地让她抱,唯一的不满是撒娇的嘟囔,“先……先关门嘛。”
余芷稍稍松手,关上门歉然道,“对不起,我这段时间太忙了。”
她想了很多话,却觉得比起陪伴来说太苍白,一时说不出口,低头垂眸,勾着谭韶诗的手不放。
谭韶诗如同前几次被拒绝一起吃午饭的时候一样,温和说,“没关系。”
“真的吗?”余芷格外严肃地问,“说实话。”
谭韶诗抿抿唇,如了她的愿,说了一句发自内心的大实话。
“真的,我也忙。”
作者有话要说: 电脑卡到难以更新……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