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清明和陈天丽之间的对话并没有取得太大的进展,对此,黄清明也不是很意外,他和陈天丽从小认识,他妈以前是棉纺厂的会计,李文彩以前也在棉纺厂上班,他们小学和初中都是一个学校上的,大学毕业后恋爱三年,结婚十六年,对于自己的妻子,他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个世界上没人比他更了解,别看天丽面上对谁都是一团和气,其实骨子里主意最正,一旦做了决定就很难改变,所以在谈话伊始,他也没想过能彻底扭转局面,只是希望她做决定更慎重些,毕竟这不是一件随随便便的小事,天齐已然结婚生子,即便亲姐姐是出于好意,插手太多弟弟的家务事也容易惹人厌烦。
但现在听天丽这么一分析,他倒是也觉得眼下天齐离开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而且天丽在他不知情的地方竟然已经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工作,他相信天丽应该也不是一时脑热,而是思考很久慎之又慎的决定。尽管私心里,他并不认为这件事情已经严重到需要举家搬离的程度,即便天齐必须走,睿哲也完全可以留给两位老人带着,毕竟借钱的事情老人并没有出面,再者刘雪和那些出款人之间也不是纯然的借贷关系,不是他要为刘雪开脱,这件事固然有刘雪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要说那些人不知道其中有的风险,那纯属睁眼说瞎话。这种借贷的事情也不是今天才开始的,赔的倾家荡产一分钱没拿回来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说到底还是利息太诱人,那些人即便知道明知有风险也甘愿往上冲,现在赔了就一股脑地将所有的责任都推给刘雪和陈家,来陈家闹,和陈家要钱。这件事就是告到法院,也肯定不能判刘雪赔偿所有的钱款。另一个据他所知,刘胜淮的资产现在已经被法院冻结,等这案子审结,估计这些人的钱还能还回来一部分,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有多少,但不至于真的一分钱要不回来。
这些人之所以现在就来闹,一种是知道老人手里有钱,陈天齐又是唯一的儿子,老子在情理上就该帮儿子还钱,另一种呢,则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觉得闹一闹,能要一分是一分。其实他们未必然就真的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子债父偿在法律上根本站不住脚,要不然他们去告陈天齐和刘雪,怎么不说去告两位老的?还是知道自己不占理的。有了这些前提,他觉得那些人不可能闹太过火。再加上两位老人年纪大了,真要不小心磕着碰着,还要倒赔医药费,还不值当了。
当然有很长一段时间家里不得安宁是肯定的,但这可以出去躲一下,就像年前躲到二姨家一样,虽然不太体面,可总比贸然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重新开始要好点。
“我看先让天齐一个人过去,爸妈这边也不是很急,即便要去,怎么也要等天齐安顿下来,这段时间,你要是还不放心的话,就让爸妈来咱这边住,避避风头。正好我这段时间在工地上很忙,不能常回来,爸妈过来陪着你和暖暖,我也放心。”
陈天丽很明白他是一片好意,但有些事情她也没法说太明白了,毕竟她对章时年的所作所为很多还都是处于猜测阶段,现在说出来也只能让清明无端担忧,他身为绿岛热电厂负责运行的副总工程师,这次热电厂二期工程的建设,各项设备的安装和调试运行都是他的工作,他已经忙地好多天不着家了。
“还是让爸妈跟着一起走吧,我先前在省城那边上学,还有不少同学在那里,特别是何菱和富珍,我们当年是一个宿舍,关系都很好,我和她们都打过招呼了,她们都是当地人,地头熟,就算大的事情好帮不上什么忙,平时照顾一二还是可以的,特别是何菱,她家就住在省立附近,我已经托她在周边小区帮忙找房子了,这几日就会有消息,她说那边是老市区了,出来买东西和坐车都很方便。附近也有不错的幼儿园,睿哲可以就近上学。”爸妈那边她倒不是全然担心上门讨债的,她是担心妈妈再去惹事,她隐约有种感觉,章时年的耐心不会太多了,也不光是刘家去砍伤人的事情,还有绿岛市现今的政局,季君毅空降市长,根基不稳,这原也不算什么大事,如果季君毅真有能力,假以时日未尝不能立住脚,可现在明显有人不想让他站稳脚跟,至于最终的目的是将季君毅挤出绿岛还是直接拉下马,暂时还不清楚,但看这局势的话,前景似乎不太妙。事情一旦恶化到某种程度,章时年会选择袖手旁观吗?她觉得很难。
他们家之于章时年大概就和路边的杂草差不多,平时闲来散步,被杂草绊一下,抬抬脚也就过去了,也没必要非要清理干净,但如果有急事要做,杂草还要碍手碍脚,那下场就可想而知了。
章时年要收拾人可不会明晃晃地先上门去闹一闹,授人以柄,最大的可能他是将人收拾完了,二叔那边可能都根本不知情,更甭说从中劝阻说和。事后他们如果没任何证据就说是章时年做的,到时候二叔就该翻脸了。怎么说章时年的身后站的是安修,说是章时年出手和直接说安修出手也差不了多少,安修在二叔心里的分量,怕是他们一家加起来也没法比的。有了明白的计较,要做决断也就不难了。
“既然你都打算好了,我就说什么了,只怕爸妈那边可能不太容易过。”
“我去和他们说,正好过几天是睿哲的生日,我顺便买点东西给他送过去。你明天上午几点走?”
“一早就得走,公司那边的车接着我一块过去。”
“那行,你的换洗衣服,我给你找了些,都放在衣柜边上的包里了,你待会看看够吗?我去做饭,今晚早点睡,我们先吃,暖暖可能过会才能回来。”她看看窗外又说,“天这么冷,也不知道那个李师傅按时去接人没有?”她家和同住在一个小区的暖暖同学家合包了一辆出租车,接送孩子上下学。那人也是有时候准时,有时候也是拖拖拉拉的。
“毕竟不是专车,你要人家天天早早等在门口也不现实,总算他也没耽误过什么事,路上开车也稳当,哎?不对,今天是周三,暖暖的扬琴课不是周四吗?怎么现在快七点了还没回来?”
陈天丽拎着今天刚买的肉和菜进到厨房,边将菜拿出来洗洗,边和黄清明说话,“这不马上就是三八妇女节了吗?市电视台有个晚会,暖暖他们学校的民乐团也有个节目,我想着也不是很耽误学习,就同意她去参加了,最近正在加紧排练呢,多点正式演出的经验,明年考一中把握也大点。怎么说这扬琴也学了五六年了。”
黄清明进卧室看看包里的东西,陈天丽细心,收拾地已经比较齐整了,他只多拿了两双薄袜子,其余的也没再加什么,出来见陈天丽在拆鲢鱼头,说是准备炖豆腐,他洗洗手,端了另一个盆子里放着的香菇劈劈,两人闲聊的时候,他想起另一件事,就问,“去年暖暖他们的健美操队不是在市里比赛得了第一,省里还得了第三吗?这个好像也能加分吧?”
“老师是提过一次,但现在竞争这么激烈,多做点准备总不会错,现在孩子才十四五,不好好上学,将来能做什么?”不管别人怎么说她爸爸不好,但她对自己的爸爸还是心存一份感激和敬重,当年如果没有她爸爸当年努力读书从村里走出来,他们家现在可能还在山上种地呢。现在说什么学历不重要,有钱最大,她从来不信这一套,赚钱就一定比上学容易吗?再说现在到大街上问问想找对象或者儿媳女婿的,年收入一百万的烧烤小贩和年收入二十万的大学老师,不说百分百,但百分之九十九肯定优先考虑后者。开口闭口学历不重要的,要不然是本身家里有些基础的,要不然是学历本身也不怎么样的。社会地位不光是钱堆砌出来的,还有人脉,资源,人所处的环境和接触人的档次等等,就拿这次天齐调动工作的事情来说,如果不是四叔出面,换成二叔和三叔,就算拿出一百万也不一定能在省立医院院长面前说上话。当然二叔有章时年出面的话另算。她不是看不起谁,但这就是客观存在的现实,谁也不能否认。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你也别给暖暖太大压力了,说句保底的,即便暖暖将来考不上好的大学,以我们家的条件,也足以能给她找份不错的工作。”黄清明刚说完,见陈天丽明显不赞同的眼神,赶紧加了一句,“当然,我现在肯定不能和她说这话。该上进还是要努力上进的。我现在不是说你的心态吗?你别把神经绷那么紧了。”
“你只看到你闺女不错,你也出去看看其他的孩子,现在家长重视点的,哪个不是一摞证书,你拿家境说事,那咱们就来说说家境,远的不说,咱就说吨吨吧,不管是不是亲生的,他现在可是喊章时年一声爸爸呢,章时年那家世背景,全国也找不出几个吧?安修敢让吨吨什么都不学,只等着章时年将来给安排吗?我有次去山上,见冒冒抱着一本书在乱涂乱画,我拿过来看了一下,是一本高一下学期的物理习题集,上面的题都做完了,我问二婶,二婶说是吨吨用完不要的,吨吨还比暖暖小一岁呢,我都没敢和暖暖说,这才是压力。上次我去山上接四叔的时候,见天雨复印了一堆吨吨的获奖证书,听说是章时年有意思在北京给吨吨找个美术老师。”
黄清明自知说不过陈天丽了,识相地就势转换话题说,“章时年对这俩孩子也算上心。”现在的孩子要想在艺术类方面取得点成就,光钱就是一笔大的开销,虽然章时年不缺钱,但吨吨也不是他儿子,这肯为情人的孩子花钱,意义自然不同。再说冒冒,他到秋里镇不多,但冒冒还是见过几次的,一应的吃穿用度都是捡着最好的来,就是比着亲生的也不是半分不差的,“他如果能帮着安修将这两个孩子养大了,即便将来分了,安修也不会跌到地上。”
“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好。”只是现在结婚证都不能保证什么了,何况这没结婚证的,“但愿安修能聪明些。”即便不去刻意图谋什么,但该拿的也要攥到自己手里。
黄清明就笑说,“咱也别在这里替人家瞎担心了,我看安修也不是个傻的。”
“傻不傻的,你得看对手是谁。他要真够聪明就该趁着章时年这热乎劲,让章时年早点帮他弄弄事业,拓展点人脉,打打根基,跟人伸手要钱,说出去难听,也总有花完的时候,事业弄好了就是自己的,就是将来分了,男人有能力有成就,走到哪里都有说话的底气,也不会平白被人看轻了。就是不分,自己事业成功了,站在章时年身边也有点底气不是?他倒好,在家里搞什么农家乐,他要是没和章时年在一起吧,倒腾就倒腾吧,他学历本来就不高,出去找个好点的工作也不容易,在家多赚点钱也是好的,但现实是他和章时年在一起,现在看着他就像是守着家里金矿出来要饭。”
陈天丽在外面向来是稳重的,但在自己老公面前,说话难免就少了些顾忌,黄清明被他最后那个比喻逗地哈哈笑,可细想一下也不算错,两个男人不像普通夫妻间有那些法律和孩子的束缚,关系相对自由但也更脆弱,在这样现实的情况下,又遇到一个章时年这样的人,但凡有些远志的,大概都会为自己的将来多打算两步,这也是给自己留一条可以退走的路,“这些话,你在家里和我说说就罢了,千万别在外面说。”他见过章时年次数屈指可数,但在为数不多的次数中印象还不错,特别是天丽说过,她去年的工作调动,章时年那边是出过力的,他不想妻子说这些话引人误会,再说章时年和陈安修都是成年人了,有自己的生活和处事原则,并不需要他们的指导和横加干涉。
不同于黄清明的全然理智,陈天丽作为堂姐倒是想过真提点陈安修两句的,但这些话,别人理解则罢,如果不理解,她就有从中挑拨的嫌疑,看看两家现今的关系,她最终也选择沉默。堂弟不同于亲弟弟,怎么也是隔了一层肚皮的。
*
睿哲是三月十一的生日,陈天丽就是这天晚上去的,这天绿岛的上空从半下午开始就飘起了雨夹雪,陈天丽六点多从单位办公楼出来,路面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冰水,因怕雪天路滑,路上的车大多开地比较慢。陈天丽在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给暖暖打了个电话,暖暖也还没到家,学校规定是五点放学,但这个老师拖拖堂,那个老师补补课的,学生五点半能出教室就算不错了,她之前问过暖暖,暖暖说生日宴上小孩子多太闹,她还有功课要做就不跟着来了。她在电话里嘱咐些自己热点饭,不要玩太长时间的电脑之类的话。听暖暖在那头答应了,她就将电话挂了,其实她也知道女儿嫌闹是一回事,和睿哲相差十岁,平时根本玩不到一块也是重要原因。另外就是暖暖从来就不喜欢那个小三上位的舅妈。尽管刘雪一直试图讨好暖暖。
陈天丽一路驱车缓行,到家的时候七点都快半了,往年这个时候,孩子们已经吃完蛋糕,正是闹腾的时候,今天她一直走到门外了,也没听到什么热闹的动静,她摁门铃,李文彩过来来的门,客厅明显是特意布置过的,各种玩具和粉红粉蓝的气球随处可见,桌上哆啦a梦图案的生日蛋糕吃了还不到五分之一。饭厅的门没关,饭桌上的饭菜看着好像没怎么动开。
“这么快就散了?”陈天丽将带来的礼物递给李文彩,自己从鞋柜里拿了双棉拖鞋出来,换掉自己脚上中跟的皮鞋,“我爸和天齐人呢?”
李文彩先朝里屋喊了声睿哲大姑来了,接着回答陈天丽的问题,刚刚生了一肚子气,现在说话也不免带出两分怨气,“天齐在医院里还没回来,你爸爸在书房呢,你这会先别进去了,他心情不好。”
“怎么了?是不是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别说了,这次我算是彻底瞧清楚了,现在的人啊,都势力着呢,你瞧着原先睿哲过生日,不等邀请,他们早早就说带着孩子来玩了,今年我亲自打电话过去,十个倒有八个推说天气冷,怕冻着孩子,不方便过来了。就是来的,走个过场,茶水都没喝完一杯,就急匆匆离开了,生怕走晚了,我们就赖着他们一样。咱家就是再缺钱,还能逮着人就张嘴吗?”在别人面前还要给自己找点面子,在自己闺女面前,这些就无所谓了,闺女也不是不知道家里现如今的情况。
按照往年的惯例,来给睿哲庆祝生日的就是市区的一些亲戚,另外就是小区里孩子差不多的邻居和朋友,关系说远也不算远,可现在的人大多都不想沾惹麻烦,陈天丽倒是理解这种行为的,依着他们的家境,如果放在以前,想借点钱也不是什么难事,可现在人人都知道刘雪弄的那个是无底洞,谁家也不想拿钱来打水漂,如果开了口,别人碍于情面不好一口拒绝,倒不如一开始就躲着点。
“算了,妈,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吧,咱也不能阻挡人家有点想法,现在人少点也好,正好也清净,咱们自己安安静静地吃顿饭,睿哲今年四岁,也不是什么整生日,等明年五岁的时候,咱再好好办一场。”
“谁知道明年会怎么样?刘雪就是在牢里也死拖着不离婚,他是准备拖着天齐一起死吗?她也不想想,天齐就是再对不住她,现在除了天齐谁愿意沾她妈一根手指头,她家那些亲戚躲都来不及,天齐也是不争气的,你说刘雪她妈都那样了,还治什么治?我劝过他多少次,他就是不听,一个月十几二十万的往里砸,什么时候是个头,有钱的时候,人命是重要,但是没有钱了,人命算个什么。今天天齐刚到家还等没坐下呢,医院那边又给他打电话,刚过完年,我说这句话不大好听,可道理总是没错的,都这样了,真不如死了干净利索,亲戚,亲戚没有管的,家里老头和闺女也都进去了,拖累着个女婿算什么事?难不成真要赖着天齐给她养老送终不成,……”
陈天丽没等她抱怨完,拉拉她的胳膊示意别说了,因为她看到睿哲抱着本图画书从卧室里出来了,孩子四岁,多少也能听懂一些话了,不管妈妈说的话有没有道理,总不好让孩子听到这些,刘雪进去这么久,睿哲和她再不亲,过年也问了好几次妈妈去哪了,“睿哲小寿星生日快乐,快过来看看大姑给你买的什么礼物。”
“大姑,是什么啊,我看看。”睿哲又蹦又跳地跑过来。
李文彩见此也打住话头,将闺女带来的东西放在一边,准备去重新热菜,陈天丽就拉着睿哲到沙发那里拆礼物,她送的是一个汽车人的模型,是睿哲喜欢的动画片上的人物,睿哲见了,果然很高兴,立刻从盒子里抱出来就摆弄机器人的手臂和脚,陈天丽摸摸他额角还很明显的伤疤,“睿哲这里还疼吗?”
睿哲一心二用,陈天丽问了两声,他才回答,“以前疼,现在不疼了。”
李文彩在收拾桌上的饭菜,闻言又道,“说起来我就生气,离婚那事,主要是天齐的错,咱也不说什么,可苗苗才多大,怎么就对睿哲那么大的仇恨,下手那么重,也不知道小涵怎么教的?好好的孩子非要愤世嫉俗,报复全社会,她这当妈的就高兴了?这第二次结婚匆匆结了又匆匆离婚了,真不明白她是怎么打算的。”她拧煤气灶开关的时候耽误了一会,点着火了接着念叨,“还有你二婶三婶,孩子吧,你还能说孩子年纪小不懂事,可大人呢,也不懂事?睿哲被推到那会,你二婶三婶他们可都在建材店里坐着呢,连个孩子都不给看,我就不信他们平时带冒冒和安安的时候也这么带。不是亲孙子还是亲的侄孙子呢,不知道他们心眼怎么长的。”
睿哲专心摆弄自己新得的玩具,偶尔分神听到冒冒的名字,就说,“冒冒在北京,打电话给二奶奶,还在北京。”睿哲固然是有些缺点,但优点也不是没有的,他不记仇,冒冒年前刚和他抢过玩具,他从医院里出来后,还想着去找冒冒玩。
“提他干什么,没他也没这么多事呢,那么点一个小东西,什么好的都想霸着,和他爸爸小时候一样一样的,说他不是他爸爸亲生的,我第一个就不信,他爸爸不大的时候就因为和天齐抢糖吃,输了,就敢拿滚烫的鸡汤泼你奶奶,烫地你奶奶起了半个膀子的水泡,现在又轮到他和睿哲抢东西。”她后面的话明显是对着陈天丽说的。
“都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你还提这茬做什么。”那个时候安修不大,但陈天丽长他许多,已经是大姑娘了,所以自然记得那事,准确说当时安修泼的是天齐,奶奶疼天齐,一下子扑过去帮着挡了,当年这事是闹地挺大的,可再大的事情二十多年都过去了,再拿出来讲也没什么意思。见睿哲一个人玩地很好,陈天丽过来帮帮着将桌子上的饭菜端到厨房里,“你说我二婶三婶也就罢了,冒冒不过两周多点,你指望他能懂什么,你和他也计较,不是让人笑话吗?再怎么样,他们还是顶亲的兄弟呢。咱家里就睿哲一个,你还能真叫他和吨吨冒冒以后都不来往了?”
“兄弟?别说睿哲和冒冒又远了一层,就说你爸和你三个叔叔,他们可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吧,过个年连大哥家的门都不知道在哪里了。你二叔那里,要说章时年也金贵,不也没怎么着吗?就至于……”她话没说完,见闺女皱眉,随即改口说,“好,好,你二叔家这事不提,他生气正该,可你三叔那里呢,刘雪推文文那一下,你都亲自带着天齐去赔了不是了,文文和安安也没事,他们还想怎么着,可你看看,过年别说登门了,拜年的电话都没打一个,还有你四叔四婶,他们一年到头在广州躲清闲,家里的事情一根手指头不沾,现在家里出事了,他们回来还高高的端起架子来了,你爸爸打电话让你四叔四婶来家里吃顿饭,三请六请都不来,比请尊菩萨还难,大年初一好不容易过来走了趟,当时还有家里好几个叔叔伯伯都在这里,我想着大家一起留下来吃顿饭吧,结果他倒好,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和你爸爸留了他几遍啊,他说什么和你奶奶说好了中午要回去吃饭,最后真就拍拍屁股走了,他这一走,其他人怎么好意思留下来?他这不是大年初一来打你爸爸的脸吗?把你爸爸气地那天午饭一口没吃,你说咱家哪点对不起你四叔了,他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又在外地,你爸爸天天在家里记挂着,隔三岔五地就打电话问问,自己得点好东西,谁也不舍得给,也念叨着给你四叔寄一份过去,就是刘雪,这个说她不靠谱,那个说她不靠谱,可她四时八节地从来就没一次落下过你四叔,可你四叔倒好,这次回来一句不提她,更甭说拖点关系把人先弄出来了。他是真的不知道刘雪在牢里吗?这么大的事情你二叔三叔能一句不提,就是他们不提,天蓝就在绿岛上学,能一点不知道?他们这不是摆明不想沾事吗?”
李文彩是不待见刘雪不假,但最多也就是想把刘雪扫地出门,要说恨刘雪恨到必须送到牢里待几年,她还真没这么想过,刘雪怎么说也进了他们的家门,感情好不好的,总有那么一两分,再说如果刘雪真去坐牢,他们全家也跟着丢人,刘雪已经结婚,外面人说起来,不会单指刘雪,人家会说,哎呀,陈老大家的那个儿媳妇犯事把自己折腾到牢里去了,或者说坐牢的就是那个陈天齐他老婆,还有睿哲,他现在小可能不懂,可他总要长大,要上学,要工作,要娶妻生子,真要有个坐过牢的妈妈,以后少不了背后的指指点点。所以不管从哪个角度考虑,李文彩都不希望刘雪真的去判刑。可现在他们面临的现实是,他们曾经试图活动或者打探过,可是没一个应承能办事的,有两个关系瓷实点的甚至和他们说让他们不要费钱费精神,白搭,就连天丽也说这事很不好办,据说因为金额牵涉太大,上面已经有人关注这事了,这似乎并不是个太好的预兆。
要说四叔不知道刘雪进去这件事,陈天丽当然知道不可能,可有一点她妈妈说的很对,四叔不问就是代表着不想管,主动问了再说不管不如一点都不问,可话说回来,人家凭什么要管?且不说四叔的事业根基大多在广东那边,绿岛这边的人脉并不好找,就是要找了也是要一层托一层,层层欠人情。当然四叔如果愿意的话,这也不是问题,但四叔愿意吗?四叔当然不愿意,刘雪是亲侄媳妇不错,可二叔三叔大姑小姑他们还是亲兄弟姊妹呢,刘雪将家里众人得罪个遍,然后自己把自己坑进牢里了,四叔一回来就要将刘雪从牢里弄出来,其他人怎么想,他们会想,就你大哥是亲兄弟,其他人兄弟姊妹怎么得罪,怎么糟践都可以是吧,让人心冷,这首先二叔就要翻脸,刘雪家里人带着刀棍的上门又砸又闹,还将章时年打伤了,自己兄弟倒过头来帮元凶,不翻脸才怪。最主要的还有刘雪将奶奶弄到医院里去了,老太太年纪这么大了,那一下如果没挺过去,四叔这次回来就不是探亲而是奔丧了,家里老娘都差点被刘雪一把推没了,四叔能待见刘雪吗?四叔这次回来之所以不来家里走动,怕是也恼了爸爸,嫌他没约束好家里惹出这么多是非,故意不给做脸的。可不管怎么说,四叔最终还是出面帮着解决天齐的事情,这也算尽到叔叔的心意了,“四叔也没三头六臂,顾得了这头,肯定就顾不了那头,端看你愿意四叔拉刘雪一把还是愿意拉天齐一把了?”讲再多的道理,她妈这人也不一定听得进去,不如来个简单的选择题,不是一就是二。
李文彩当然都想,在她心里,叔叔拉侄子一把是本分,再拉一把侄媳妇才是帮忙呢。
陈天丽哪里不明白她那点心思,心里气恼她还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纠缠不休,“国·家·主席也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四叔离着主席还远着呢,他在广东,绿岛这边,他能说什么是什么吗?你以为找点关系那么容易吗?你要还不知足就继续给四叔打电话,就是四叔心宽不计较,还有四婶呢,人家一年回不来几次,可不吃这套。到时候人家恼了,不愿意走动了,咱家就只当断了这门亲戚了。以后天齐和睿哲有事也不要再找四叔帮忙。”
李文彩不支声了,她就是听不懂道理,还分得清轻重呢,真要因为刘雪的事情得罪狠了老四家,以后也不好办。老四现在能量不小,后面还有个家大业大的薛家,怎么也不能真不走动了。
她妈大半辈子都这样了,陈天丽如果不是实在看她油盐不进,也说不出上面的话,现在说完,见她妈被训地和什么似的,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转而说起三八节暖暖在是电视台的表演了,李文彩在电视上也看了,又说暖暖的位置还挺靠前的,一眼就找到了。外孙女乖巧优秀,说起来没那么多糟心事,母女俩聊着聊着就将饭重新热个差不多,中间陈建明可能也听到闺女来了,就收拾了一下,自己从书房里出来了,陈天齐是饭后才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睿哲都回屋睡下了。饭菜热过一遍再热也没什么味道了,幸好李文彩之前给睿哲做的寿面还留了些,就直接给他下了碗面,这样菜凉点也能将就点吃了。
自从刘雪妈住院,陈天齐家里医院两头跑,就连过年也没消停两天,人黑倒是没黑,但显见地瘦了,他原本还算年轻,生活又富足,不管内在怎么样,外表却一直是有些温文翩翩的风度的,之前在医院里光看皮相就喜欢他的医生护士女病人的也不是一个两个,可现在一暴瘦,看着年纪就上来了,和他长六岁的陈天丽坐在一起,竟有点分不出是姐弟还是兄妹了。
陈天丽看地心里一酸,更加坚定了要将人送走的念头,趁着李文彩去厨房下面条的时候,她将自己的打算还有所做的安排说了出来,要去省城医院的事情,陈天丽之前和家里人提过,家里人基本也是同意的,“天齐收拾一下,下周就过去吧,人家管院长好不容易答应了,时间拖太久也不好。”
陈天齐也是想走的,绿岛这边现在一团糟,只是,“这么快?睿哲她姥姥这边,最近还有一次手术,边上一时还不离不开人……”
陈天丽不客气地打断他,“她什么时候能离开人?这次有手术,那下次呢,你敢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手术吗?天齐,心软也有个限度,她现在这种情况,就是亲儿子,没有几百上千万的家底,谁敢这么治下去?何况你现在去省立医院,咱们是托四叔求的人,你还能和人家讨价还价不成?你这犹豫不决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你如果早点下定决心和刘雪离婚,今天何至于这样?”刘雪家是撒泼犯浑,可也不过就是普通小市民,天齐真要想把婚离了,就凭他们家,也不是一点没办法,还不是家里人顾忌这个,顾忌那个,顾忌二婚再离婚太难听,顾忌睿哲太小,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最后不了了之,“你要信我,这件事交给我,咱们也不是完全就不管了,咱请个专业的护工,有事我这边先照应着,再不行,你再从省城赶回来也不耽误事,不就三四个小时吗?总比现在为了照顾她,什么事情都耽误了好吧?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这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事业和前途。”
陈天齐一听也是这个道理,略想了一下也答应下来。陈建明也赞成这个提议,刘雪妈那边,他原本就不想天齐管太多,趁此抽身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就是刘雪和天齐这婚姻……”
“我看能不能托个人进去和她谈谈吧,既然这次下定决心离了,总有办法的,眼下天齐的工作最重要。先解决了这个,事情总要一个一个地来。”
“那我回头收拾一下行李,但是我走了,咱爸妈这边,他们肯定还得来闹,实在不行,先出去租个房子暂住一段时间躲躲,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也不能和他们硬顶。”
“这个我也想好了,爸妈他们和你一道过去。”她将之前在家里和黄清明讲的理由又拿出来说了一遍。
陈建明觉得太小题大做,李文彩从厨房里端着面出来,听到这些,也不大同意,“不至于这样,钱又不是我和你爸爸借的,他们闹归闹,也不敢真的打砸抢东西。天齐自己走就行,我们带着睿哲,大不了再出去躲躲。”
陈天齐这次倒是想地深些,他并不笨,只是以前没怎么上心,这次留意了,在很多事情上,他模模糊糊地也能捕捉到些东西,“是不是因为章时年?他这次受伤,他家里那边应该生气吧?他的背景,我们家招架不住,对不对?”
陈天丽一惊,她没想到天齐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天齐是怎么知道的?又知道了多少?
其实她的情绪波动并不明显,但陈天齐和她好歹是亲姐弟,认识也有三十多年,不至于一点都摸不准姐姐的心思,看来姐姐果然是早就知道点什么的。
陈建明还没出声,李文彩先沉不住气了,“你们姐弟俩打什么哑谜?我们去不去省城和章时年有什么关系?难道他还能因为刘家打伤他,就恨上咱们一家不成?他就是恨了能拿咱们怎么着?又不是咱指使人去的,他还能把咱们一家都送到牢里不成?他得有那么大的能耐。”
“上次章时年的父母来的时候,我正好在那里,他们坐的是省军区的车子,身边还跟着不少警卫护送,看他们那个年纪,是应该已经退下来了,军队的事情,我虽然不是很懂,但不到一定的级别,退下来不可能有这待遇吧?就是四叔现在还没退,出行也没这阵仗,章时年的家境就可见一斑了。”
陈天丽不知道季家怎么又和省军区扯上什么关系,毕竟关于季家的事情,她也只是知道个皮毛,再深的,她不可能知道,也没那个胆子去查,但天齐有些话也算在点子上,她模糊地点点头,考虑要不要在这个当口干脆将实情和盘托出。
如果说陈天齐乍然爆出来的的事情让李文彩有点始料未及反应不过来,那陈天丽肯定的回答就像一颗炸弹,轰的� ��声,将她整个人都炸懵了,这章时年的父母是省军区的高官?比陈建友的级别还要高很多?那得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啊?想想都觉得喘不过气来,她脑子懵了好一会,好不容易稍微平复点,但转念一想,不对,“这怎么可能?你们俩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如果章时年背景真那么厉害,你二叔二婶能忍到现在,一点信儿都不往露?要是真的,他们出门还不得翘着尾巴走路?当时章时年和安修刚在一起时,外面传地多难听啊,要是章时年真有背景,那个时候露出点来,说不定真有人羡慕安修能找个有钱有势的对象呢,再说那章时年,你说他有些钱,我是信的,看着家境应该也是不错,但省军区?省军区的少爷能在山上住下来?这用脑子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不若李文彩的激动,陈建明面上还是比较平静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心里也如此平静,他不是李文彩,他见过的人,打过的交道,见过的世面要比李文彩多得多,他当初见章时年,就觉得可能是有些来历和背景的,可具体到什么程度,他判断不出来,如果安修是个女孩,章时年是他的侄女婿,他倒是乐见其成,也愿意多打听点,可安修和章时年都是男的,这种关系本来就被社会所不容,这两人也不知道哪天就散了,他也不愿意在这上面下功夫,就算章时年有多厉害,他能出去和人夸赞侄子找了个有本事的男人吗?他没这脸皮,他丢不起这人,当然他必须承认他的确没想到章时年竟有这么大的背景,如果天齐说的是真的话,“天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陈天丽一时拿捏不好该说透露多少,就含糊了一下说,“之前模模糊糊地是听说一点,据说和季市长那边关系挺近的,再具体的,现在也不是很清楚,我看看能不能再找个人打听一下。不过这事估计也不好打听,省军区那边,咱家没有门路,如果太刻意了,让人知道了肯定不好。”
这话一出口,李文彩不咋呼了,自己的闺女她还是了解几分的,又不是个像刘雪一样满嘴跑火车的,天丽说话做事向来稳重,如果没有一定的把握,是断然说不出上面那番话的,“难道还是真的?他们在一块这也有两三年了,怎么家里人一点信儿都不知道?”
陈天齐想了一下说,“未必然就一点都不知道。大姑和奶奶他们应该是知道的。”他想起那次在大姑家的小区门口遇到程琳辉,他当时还想为什么程林辉为什么会到那里去,虽然说那个时候奶奶病着,程家和他们家也有亲戚,但他们就是想去探望奶奶也应该通过他家,断然没有自己跑到大姑门上去探望的,毕竟大姑和程林辉家关系就远了,平时也没什么来往,贸贸然跑去探病这种事情,一般人做不出来。当时奶奶见到他后还莫名和他说了句,以后不要招惹安修,当时他不明白,现在一联系倒是清楚了,程林辉那个时候不是去探望奶奶,他是去接市长的,他就说远远看到一个人和安修还有章时年说完话上了程林辉开的车子,只是当时没看清楚人,也就没多想。那天的真实情况应该是市长和安修还有章时年一起去探望奶奶的,当然市长自己表明身份的可能性不大,但奶奶都知道了,大姑他们没道理不知情。堂堂一个市长纡尊降贵地去探望一个素无往来的老太太,如果不是因为章时年的关系,想必也不可能吧?连奶奶都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关键在于章时年,所以才会说出那番不要招惹安修的话,“三叔三婶天天在家里,应该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章时年还帮天意安排过工作呢。”
李文彩一听就火了,“合着全家都知道了,就合伙瞒着咱们家呢,你二叔二婶是怕咱们家黏上去还是怎么的?我说你二婶这两年越来越炸毛了,上次我还没怎么地吨吨,她上来就捣我两拳,当时要不是担心睿哲的伤势,我肯定和她没完,我原先琢磨着是安修这两年赚了钱,她又有了两个大孙子,所以就跩起来了,闹半天,是应在章时年身上了。卖个儿子换来的富贵,换成我,我还真做不出来,我就说两个男人在一起这么丢人现眼的事情,你二叔二婶当初怎么就能轻易同意?原来是看上章时年的钱和家世了,也是,反正不是亲生的,如果招个章时年进来能提提天雨和天晴,还很值当呢,要不然就你二叔那家境,有俩钱是不错,但有钱没势,天雨和天晴要找个多好的工作和对象也不容易。拿一个不是亲生的儿子,换俩亲生儿女的好前程,划算的很。你二婶精得和鬼一样,这事她绝对做得出来,搞不好当时知道章时年和安修在一起,她背地里不知道撮合多少呢,镇上的人不是说了,当时别人还都不知道,你二婶自己就在门口抖搂出来了,那迫不及待的劲,不知道憋了多久才找到机会公开。我就说林英以前也是个极要脸面的人,怎么在安修和章时年这事上怎么就这么豁的出去,你们还记得当时镇上传地多难听,说什么的都有,亲戚朋友的都躲着他家走,就这样,都没叫她改改主意,还让章时年光明正大住下来了,看来这脸面就是没有儿女的前程重要,你二叔也是,原先看着人还算是个温厚的,这次也豁出去,脸皮也不要了。话又回来,如果安修换成天雨,我看你二叔二婶打断他的腿也不会同意的,就是不知道这安修是哪家的孩子,估计也远不了,如果人家亲生父母知道自己好好的儿子让他养父母给他配了个男人,不知道会不会气死,可怜安修到现在还不知道这父母不是亲的,还当陈建平和林英亲爸亲妈的孝顺着,连自己被卖了都不知道,这都三十多的人了,也没个人去和他说说这事,不行我去,好歹叫了这么多年大娘……”
她唠唠叨叨这一通,越说越过火,陈建明先听不下去了,他一拍桌子打断,“你赶紧住嘴你,你要是敢去和安修胡说八道,我第一个饶不了你,怎么就不是亲的,老二都养了三十多年了,怎么就不是亲的,你是亲眼看到安修是抱来的,还是你去给人验dna了?”
李文彩一看他发火了,也不敢硬辩,只不甘心地小声嘀咕说,“这事,家里人哪个不是心知肚明,那月份根本就不对,老二家对外说什么早产,真当别人没养过孩子呢,早产的孩子长那样啊?不过见着老二自己愿意养,其他人不好说什么罢了。”
“你当时知道不好说,现在怎么就好说了?”其实陈建明也是知道安修约莫是抱来的孩子,但是老二一家对外咬死就是亲生的,他们也不能深究这事,毕竟孩子是人家自己养的,也不用别人帮忙。他们也不是那名门望族,非要把血脉扒拉清楚才能进门,普通人家没有孩子的,抱养个其他人家的孩子,这事很平常。就是那个时候老二和老二媳妇都年纪轻轻也不是没生育能力就贸然抱个男孩回来有点让人不能理解,但总归还是那句话,人家愿意。人家愿意谁能管得着?他就是亲大哥也只能问问不能管。“老二都养了这么些年了,安修就是老二的亲儿,你这当大嫂的,别人说,你还要拦着呢,你倒好,还带头说起来了,你这也就是在家里说说,你要去外面说,别人不管信不信,先说你缺德。”亲生父母来认另说,但在一般人的观念中,如果毫不相干的人跑去和人家抱养的孩子说不是亲生的,让原先不知情的孩子和养父母离了心,那绝对是一件很缺德的事情,就是平时嘴再碎的妇人家,在这种事情上也得慎重点。
李文彩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我这也不是心里替安修不平吗?”
“人家自己养的孩子,人家愿意怎么着怎么着,咱们管不着。”陈建明不愿意李文彩在安修身世这件事上多做纠缠,但是对于其他,他心里未尝没一丝想法,他原先就想不通为什么建平两口子能顶住那么大的压力让安修和章时年在一起,如果说是为了章时年的家世背景,倒也算是个理由了。只是他们也不想以后,安修现在年轻好看,怎么都好说,等他年纪大点,也不够新鲜了,就章时年那家境还不是想甩就甩?建平那两口子就只顾眼前了。
陈天丽和陈天齐见父母拌嘴,也不搀和,他们都知道,能制住他们妈的,家里还真就只有爸爸,他们小时候他们妈还能在家里咋呼咋呼,可等他们稍大,他爸爸起来,他们妈连带着李家早就在家里咋呼不起来了。他们妈之所以能在外面咋呼起来,其实还是爸爸在很多鸡毛蒜皮的事情上不想费神。他们不是嫌弃自己妈,可是他们妈那张嘴有时候是需要有人管管。安修不是亲生的这种事情,能到安修跟前说吗?先不说别的,就二婶那性子,如果让她知道了,分分钟能把他们家都给掀翻了,还能让旁人还说不出什么来。陈天齐就是有次喝醉酒也只是敢在天雨面前漏了两句,幸亏天雨也没当真。
李文彩刚才也是气糊涂了,其实她心里未尝不知道这种事情不能随口说的,要不然也不能压着这么多年没出去嚷嚷,这会见陈建明发火,一双儿女也没有站她这边的,索性也不说了,但她不说这件事,不代表她就此闭嘴,章时年那件事还没说清楚呢,“不管怎么说,章时年那事光瞒着咱们家算怎么回事?你二叔是觉得你爸爸不是亲大哥,没必要说,还是觉得咱们一家眼皮子就那么浅,知道章时年家世好,咱家会死活扒着不放?不行,我要打电话问问他们。”
陈天丽拦着她不让,“妈,我不是不让你打,可是你打电话说什么?二叔要是一口咬死他们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呢,你怎么说,或者二婶顶你一句,就是不愿意和你家说,你能说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二叔二婶现在多么恼咱们家,你现在打电话过去质问这事,他们能有好话等着你吗?再说还有章时年,你是生怕他忘了刘家砍他一刀那事吗?他这次过年回家,伤口肯定还没痊愈,他家里能不知道这事吗?就凭人家和季市长的关系,别说刘雪,就是咱们一家,能得好吗?人家不用自己动手,随便找人撂个话,我们就得有麻烦。你现在打电话过去将二叔二婶骂一顿倒是痛快了,到时候倒霉的是咱们全家,你知道刘雪为什么弄不出来,上面有人盯着呢,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吗?”
“那你说该怎么办?就这么咽下这口气?”
“妈,形势不如人,该低头时就低头。现在已然这样,咱就尽量不要出现在人家面前了,免得再起什么事端,你和爸爸也收拾收拾,跟着天齐去省城那边住段日子,我那边都给安排好了,不用你们操心,正好家里最近也乱,虽然那些讨债的不一定敢杀人放火,但是谁也不敢保证没个急红了眼下手失了轻重的,你和爸爸年纪大了,睿哲又还小,万一家里再出点事,你看天齐还能坚持住吗?况且现在刘雪的案子还没判下来,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亲戚邻居的现在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睿哲现在也会听些话了,你让他继续生活在这种环境下能有利于他的成长吗?你们出去住段时间,也让这件事平息一下,再大的事情,过上两年,也没人天天挂在嘴边上了。到时候睿哲再回来安安稳稳上学,这不是很好吗?”
李文彩沉默良久,终于还是点点头,但她还有另外一个问题,“既然刘雪的事情,章时年能说得上话,他就不能和季市长通通气,放刘雪一马,怎么说都是亲戚,还能真送到牢里去,当初天雨砸店那事,雪也不是也没坚持告到底吗?”
这一刻陈天丽真是庆幸自己刚才没选择和盘托出,如果真抖搂干净了,她妈还不知道又能做出什么事情来呢,“季市长和章时年关系近是不差,但季市长又不是章时年儿子和兄弟,章时年开口不得欠人情吗?你觉得刘家砍他一刀,他还得去为刘雪托人情?你看着他像是这么软和好说话的人吗?还有天雨那件事,她没告到底是因为警察没找到证据,还有你和刘雪也砸了二叔的店。”
陈天齐听了他妈那番话,倒是能理解姐姐为什么坚持让爸妈一起走了,就他妈这水平,真要去找章时年求情,不是纯属火上浇油吗?到时候别说刘雪弄不出来,他们全家都得跟着搭进去。他妈确实该带着一起走。
家里有三个人同意了,陈建明倒是最好说的,他虽然也知道去外地生活不大容易,但近来家里一团糟,三五不时有来砸门的,出去又被人指指点点,他也想换个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