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径关作为山西、直隶往来的要道之一,顺王朝常年派军驻守,往西一段,地势险峻,已无人烟,冷星雨的流贼便在这里截获缇骑押送的贾珍、贾蓉。
走宁夏不是非走井径关不可,但此关常是来往之地,龙傲天也是事先追随锦衣卫缇骑,才沟通马贼在此下手。
龙傲天流亡山东、河南、直隶十数年,丰富的逃亡经验一般锦衣卫也比不上,贾琮派他干这事很明智。
再说那两位锦衣卫缇骑作为押送官,一接了差事出来便抱怨连连,他们待在京里,生活优渥,押送两名充军人员,得不到油水。甫一进入井径关守备府,那守备好生招待,他俩喝得酩酊大醉,消极怠工,再往前飞奔,武艺也架不住山贼人多势众,竟然被打晕了。
太行山南部坡头丛林,枷号、镣铐的贾珍、贾蓉面无人色,被几个马贼丢在乱石堆中,这回他们只出动十几个人,便轻易完成任务。
河北马政实行了数百年,官府敲诈、地主剥削,有些平民过不下去,有些纯粹是地痞无赖,索性抢了马匹逃进太行山,打劫商人、富户,渐成小股势力,最讽刺的是,有时候官府还会和他们勾结。
马贼的来源地,大多数是霸州、涿州等较为平缓的地带。
“人,我们抢来了,断手、断脚、断头,那都是眼睛一闭、一刀的事儿,不见伤势,咱可不会啊。”冷星雨左手握住红樱刀柄,插入乱石,明晃晃的钢刀,吓得贾珍、贾蓉呼吸急促、脸庞通红,四周十几个马贼围聚一圈,个个冷眉冷眼,分明要龙傲天给银子的意思。
龙傲天解开褡裢,丢过去几个小船似的元宝,足足一百两,马贼们才放了心,龙傲天抓耳挠腮,憨笑道:“你们没俺有见识,俺可是蹲过牢房的,无需如此,你们只要取几个麻袋,往山下取沙子塞满,压在他们身上,足足一天,必死无疑!再有经验的官府仵作,也查不出伤势!这就稳妥了!”
“哎呀呀!还有这等法子,官府果然比咱们黑心,咱们抢完就跑,少伤人命,官府才是杀人不见血呀,使得,使得,你们快去办!”冷星雨吆喝几个喽啰,往马鞍取麻袋、塞沙子,少顷便抬来两袋百多斤的麻袋。
贾珍、贾蓉想呼救,奈何口里塞了布团,在他们心里,充军仍是有希望活命的!第一山高皇帝远,第二九边是王子腾节制!到时候想办法回来,必要整死贾琮!
但是,这两位贵族爷们,没吃过苦,心防早就崩溃了,昭狱的刑法,吓得贾蓉失禁。而且,枷号也是颇有讲究,是有重量的,一百多斤的枷号可以把人活生生累死,他们的枷号即便才有五十多斤,可京师到井径关,全是押送官骑马,他们走路,不时鞭子问候,九条命,都去了八条了。
为避免查出伤势,龙傲天亲自把他俩拖到软草地上,马贼们再把沙包压上去,贾珍贾蓉垂死挣扎,呼吸不继,一种窒息的感觉袭来。
鲜衣怒马、仗势欺人、胡作非为、徇私枉法的生活不复存在了,败尽脸面门风,死于荒野,无一墓碑,他们好懊悔!
那两个锦衣卫缇骑,醒来后便惊慌失措地分头寻找,最终于此找到两名人犯,除却原有伤势,再无痕迹,然而贾珍贾蓉确确实实没了气息,一个缇骑老练道:“有人从中作梗,此等死亡,一定是堆沙包!咱们没少用过!可我们有理说不清,失职了!”
另一个缇骑脸色难看:“虽说万岁爷想见到这一幕,但你我说不过去,王子腾位高权重,万岁爷投鼠忌器,你我这般卑微人物,人微言轻,回去只会被万岁爷拉出去砍了,平息他人的怒火。不,不用皇上动口,提督大人也饶不了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到了这一步,要么逃,要么反。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不如反了。你我两匹马,投奔马贼去,横竖咱们无亲无故!凭这身武艺,也有个活路!”
……
守备府的哨兵探到了尸体,治下发生了充军人犯死亡,尤其人犯是国公之后、王子腾姻亲家族,事关重大。井径关守备不想引火烧身,即刻命令一名百户、两名把总带队,把两副尸体运送回京。
在奏折之中,守备把责任全部推给逃离的两个缇骑,说他们玩忽职守,人犯不堪重负而死。且他不说马贼之事,若是说了他治下有马贼作案,他不是也失职了吗?养贼,就是养军功哪。
贾珍贾蓉尸体、守备奏折送到,锦衣卫提督仇斌、左都督、右都督等人连连认罪,说自己衙门用人不当。九省统制王子腾已多次上奏折表示不满,包括四大家族派系在京官员,兼任京畿道监察御史刘东升也上奏折表示自己有失察之责,并指出王子腾在顺天府蓟州大量吃空额军饷。
雍乐皇帝一手太极推过来打过去,先指责刘东升的失察之责,罚俸半年,再以蓟州空额为借口,督促王子腾“好生查查”,然后下旨:锦衣卫提督衙门,百户以上所有官员,罚俸三个月,严令整改。内外大小臣工、中官、地方官,再有为贾珍贾蓉求情者,革职为民。贾珍、贾蓉欺君犯上,遗体着族人移送家庙,不准入城办丧停灵,宁国府所有庄屯、田产、地产,充为国库。
王子腾被抓到痛处,心惊胆战地不敢说话了,雍乐皇帝又一封密折送来,极尽陈述对他的信任、重用,王子腾才打消疑虑。
贾珍贾蓉终于往生极乐世界,贾琮完胜。
……
内城三王府街,秋日阳光**辣地洒下豫亲王府的花园子。
豫亲王凌决袆蟒袍玉带,坐于湖心亭绣墩,乳母甘氏献计:“哥儿,现下那人称大顺第一神童的荣国府贾琮,正有求于教坊司,哥儿不如投其所好,求皇上大赦教坊司乐籍,既能拉拢他,又能向皇上示以忠厚……”
凌决袆先是一喜,离坐起身,继而垂头丧气:“不妥,不妥,父皇垂爱二哥,因本王乃是宫女所出,素来不喜,比放在四弟那里的心都少,怎肯听本王劝说……”
甘氏声音很低很低,狡黠道:“不错,哥儿乃宫女所生,可皇上……也不是宫女生的么?哥儿性子素来忠厚,颇得清流之心。其二,皇后娘娘无所出,哥儿是皇后娘娘命令我养大的,娘娘不正是要靠哥儿吗?太后入宫之时也是宫女,求求两位娘娘……我多嘴了。”
“不不不,嬷嬷说得不错,本王自小担惊受怕惯了……遇事难免踌躇。”凌决袆敲敲折扇:“行,我这就进宫求太后和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