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军说:“我分析,柏书记之所以不愿意接着发展油茶,估计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想接前任的事业,那样搞好了是别人的功劳,搞不好就是自己的错,很不划算。”
他觑着闻同的脸色,又说道:“老家县里的干部说,张市长在那边很难办得成大事,最主要的帮手就是桂书记,所以他就一门心思放在茶花县,支持桂书记发展高产优质油茶。青苍和苞茅两个县的主要领导都是柏书记上任后任命的,柏书记在省里关系很硬,据说和沙副省长很熟,还有和我们委的鱼副主任关系也很好,还有——”
说到这里,他忽然压低声音,朝闻同探过身体神神秘秘地道:“我听说柏书记和段副市长关系很不一般,是那个、那个——”
闻同的脸色突然转冷,李军立刻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马上适时打住话头,不敢再往下说。
嘴里是不说,但他心道却直嘀咕,明明想听,偏要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看来领导都戴着假面具。
把李军打发走后,闻同不由摇头苦笑不已,暗自庆幸自己没有盲目作出决定。
很明显,柏林泉之所以不愿搞油茶,不愿茶花县被列入区域合作组织,除了李军说的几个原因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希望省里投下来的资金能够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
如果茶花县挤掉青苍县或苞茅县其中的一个,被列入区域合作组织,那就意味着省里投下的资金将进入市长张刚和县委书记桂大英的控制范围,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再往回看,柏林泉通过建设厅汪厅长约闻同吃饭,其原因很好解释,因为他和分管建设及交通的副省长沙建洲很熟,自然也就和汪厅长关系不差。
换一任领导换一个思路,这种现象并非苍茅市独有,有的继任者甚至对前任科学合理的东西也不愿继承,不肯去吃“剩饭”,而是另起炉灶重开张,提出属于自己的一套,对此闻同毫不陌生。
在另一个地方,黎小玉嘴一撇道:“还以为他是个肯做事有魄力的人,没想到也是这样,一看到困难就缩头!”
头发花白的黎副主任却没有女儿那么冲动,眉头一皱道:“你也是处级干部了,怎么还这么幼稚?什么叫生存智慧?”
略停了停他接着道:“事情应该不会到此为止,他可能是在酝酿什么,这需要时间。国内食用植物油过半依赖进口,面临着不容忽视的战略安全隐患,而且,我们地少人多,油料作物向山林转移,为粮食和草本油料作物腾出耕地富有全局性战略意义,再有,茶油是高品质的高端食用油,其市场前景广阔无边,他已经很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些,不然不可能把油茶列入省农特产重点发展目录予以大力扶持。我观察此子有年头了,非常不简单,云缈省远远不会是他的终止之地!”
利然市是省内大市,其综合经济实力仅排在江映和边湖之后,名列第三。历史上利然曾经稳居全省第二多年,一直压得边湖抬不起头来。但后来陈照东在边湖殚精竭力发展出富铜工业园和边湖开发区后,二者的位置就掉了个个。
近年来随着杳踪镇工业园和乐水大开发的蓬勃兴起,边湖已经全面奠定了全省第二的位置,令利然望尘莫及。
当年陈照东和利然市市长冒平昌是省内公认的两颗明星,如今陈照东已经贵为东洲市代理市长,而冒平昌却仍旧还在利然市,不过已经由市长变成了市委书记。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冒平昌在利然也作出了不俗的成绩,因而在省内他的地位足可与边湖市委书记倪正林比肩。
对于这样的要员,闻同自然是有所了解的,不但知道他曾在马省长手下任职多年,而且还知道他是土生土长的云缈人。
晚上,利然市常务副市长出面招待闻同等人。席至中途时,冒平昌和市长一起过来给调研组敬酒。
和苍茅市市委书记柏林泉比,冒平昌就要矜持得多,几杯酒后,他亦真亦假地道:“闻副主任,我要给你们提几条意见,首先这个‘江边经济走廊’是好的,但不应该仅仅局限于江映和边湖,尤其是边湖;其次,省农业‘三大’发展战略也不错,但这里面有个重大问题,给我们的感觉是全省服务于杳踪镇工业园,或者说是服务于边湖,变成了它的原料基地。我们辛辛苦苦发展农业生产,到头来加工业为零,都流失到边湖去了,那我们的GDP和税收该怎么算?是不是可以按原料供应比例从边湖分一部分过来?他们吃肉我们总得喝口汤吧?”
抱有这种心态的地市领导不在少数,闻同并不感到意外。利然市报到省计委的区域合作组织候选成员县共四个,这四个全都是贫困落后县,在该市排名倒数后四位。
对于传统强县利然市根本就不舍得拿出来,想在现有相对较好的基础上走农业加工业之路,在本市内部自成循环体,以便既能获得GDP的名,又能落到税收的实。
这种因地域利益造成的保守思想,早在构思规划时闻同就想到了,并做出了相应的考虑,否则的话规划是难以真正落地的。
对这样老资格的强势人物,闻同压根就没打算计较他的态度,笑道:“您太高看杳踪镇工业园了,它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能够把我们利然的企业给吸引过去。”
冒平昌边给他递烟边道:“怎么没有?截止目前,我们已经有六家食品饮料类企业先后在那边设立子公司,共流失八千万直接投资,要不是我们苦口婆心地做工作,恐怕其中三家连总部都给搬了过去,你别说不知道!”
闻同知道和他谈什么全省一盘棋、资本自由流动是没用的,但不阐释清楚具体政策更不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