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紧牙关坚持了一夜的金有福疲惫若死，负责审讯的王队长却偏偏不让他睡觉，不让他精神有片刻松懈，不停地用各种手段骚扰他、折磨他，一点点地噬咬、侵蚀他的意志。

长期沉溺于酒色的金有福身体早被掏空了，失去身体基础后的意志力薄弱了许多。

他觉得自己被吊在一根细小的钢丝上，正快速地下坠，坠向深不见底的黑洞。

快了，快了，快要触地摔死了，整个身体快要不属于自己，灵魂马上就要出窍，飞离驱壳，飞向无边的黑夜……

每当这时，他只能狠命地咬一下自己的舌头，才感觉钢丝又弹了回来，身体转而向上升。

常委扩大会上，闻同通报了情况并提请通过对金有福的刑事拘捕。

县公安局局长盖如东列席会议，向常委们通报了案情，并有选择性地出示了一部分证据。当然，这些证据都是前期暗查时获得的。

见闻同有备而来，所有人都明白了，事情远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里头的水够浑够深，不是他们这些背景浅的人所能趟的。

既是证据确凿，常委们没有理由不通过他的提议，就是与阮洪通亲近的组织部长和县委办主任也找不出任何反对的理由。

按照会议部署，周广仁和县委办主任负责与受害人家属协商赔偿及丧葬费事宜，史泽连及组织部长负责做其他住户的思想工作，稳住大家激昂的情绪，闻灵娇与王副县长则负责排查房屋安全隐患的工作。

两辆小车从边湖风驰电掣般赶往望水，到了县城直奔公安局，停在办公大楼前。

几个便装男人钻出车，满脸严肃地疾步上楼，没想到在二楼楼梯口被两名警察拦住了。

来客中一位三十来岁的男人傲慢地道：“我们是市局警务督察室、市检察院法纪检察科的，你们马上让开！”

两位警察不为所动，为首的黑大个客气地道：“真抱歉，我们没有接到领导通知，能否请各位出示一下证件？”

“什么证件？连我都不认识？盖如东呢，叫他出来！”那人怒声道。

“实在对不起，真不认识各位领导，今天是周末，盖局长不在局里。”黑大个子不为所动。

来客中一位年近五旬的男人沉稳地插话道：“出示一下证件。”

黑大个认认真真地查验过证件后，随即“啪”地敬了个礼，道：“李局长好，各位领导好，请先到办公室休息。”

到办公室坐定后，市公安局李副局长道：“局里今天谁值班？”

黑大个边利索地泡茶边道：“值班领导出外勤了，您稍等，我马上去汇报。”

片刻，黑大个小跑着回来，又是“啪”地一个敬礼，道：“报告李局长、各位领导，局里值班领导下了乡镇，一时联系不上。我直接打了盖局长手机，他和政法委李书记都在县政府，参加闻县长主持的重要会议，一时脱不开身。”

李副局长原本沉静自若的脸色瞬间阴了下来，哼、哼，还真是巧了，政法委书记和公安局局长同时到县政府开会。

不过他没理由要求盖如东或李书记中途退会，一方面自己此行并没有提前通知，而是搞突然袭击，另一方面闻同是正处级实职，而他只是个副处级，下来公干不能干扰下级政府的正常工作。

黑大个很会察言观色，没等李副局长发飙，马上道：“盖局长委托我向您和各位领导致歉，还说如果领导有任何安排，我们无条件配合。”

李副局长知道和这个小兵计较是没用的，反而自掉身价。他稍稍缓和了下脸色道：“嗯，这次市检察院和市局联合进行依法执法突击检查，不能事先通知。”

把官面文章做到后，他马上对随行人员厉声下令道：“分成两组，到各间屋巡视一遍，先从审讯室和看守所开始！”

约摸半个小时后，两组人同时回来了，对着李副局长轻轻摇了摇头。

李副局长已有心理准备，随即支开众人掏出手机，把情况向边湖那边做了简短汇报。

挂断电话后，他直接拨通闻同的手机，要求安排会面。

看看火候差不多了，王队长掏出一份材料，扔到金有福面前道：“你自己看看！”

金有福艰难地拿起材料，翻着翻着，脸上渐渐失去血色，身体颤抖着几乎连一小叠纸张都拿不住。

材料上的内容太触目惊心了，太详细了，一看就知道有的已经取得了原始证据，否则不可能写得这么确切！他们根据这份材料深查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查个底朝天！

金有福实在无法坚持看下去，任材料无声无息地掉落在地，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光采。

他十分清晰地感受到了，脑中的那根钢丝复又失去力量，身体开始急速地下坠。

突然，王队长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可以想象一下，这份材料是谁供出来的，你难道就那么信任你的同盟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要再抱着幻想了，不要把自己逼得山穷水尽！”

是啊，都这么久了，指望来救自己的人连鬼影子也不见一个！同盟？供出这么详细材料的人，除了阮老二还能是谁！

他们大概是要牺牲我吧？嘿、嘿，既然你们不仁，也别怪我不义，老子现在主动交待还有减轻刑罚的希望，决不能给你们当替死鬼！

心头的钢丝“嘣”地一声断裂了，他反倒觉得终于得到解脱，再不用忍受这无边无际的非人痛苦了。

“我、我交待……”

李副局长一行在县委大楼接待室等了十多分钟，闻同出现了。

宾主双方寒暄了几句后，李副局长道：“闻县长，方便的话请借一步说话？”

两人移步到闻同的办公室，坐定后李副局长开口道：“闻县长，此行有两个目的，一是公开目的，就是市检和市局联合进行依法执法突击检查；二是市局接到举报，反映望水县纺织公司总经理金有福有重大经济问题。虽说该同志是县管干部，但考虑到涉嫌金额巨大，市委要求市局和市检组成联合调查组直接受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