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索宏说的时候,闻同就在紧张地考虑。
这块区域他不陌生,孙贤寿、由应刚等人可以说把省城掰碎了又糅合,糅合了又掰碎,现在闭着眼他也能手绘出省城的地图。
这块地是好,不过骨头也格外扎人,首先拆迁就是个让人无比头痛的事,此前很多开发商就是惧怕拆迁,才面对肥肉不敢下嘴。
其次是拆迁后的安置,这也是一大块沉重的负担。
现在市府提出六成面积用于建设安置房,自主开发的面积只留四成,不用细算就能知道结果,整个项目顶多是微利。
政府安置房的毛利率很低,稍稍控制不好就会赔本,一些城市接手安置房的开发商为了寻求利润就在开发成本上大作文章,最终受害的还是业主。
而镇开投是不能这么做的,那等于是砸自己的牌子。
他在心里苦笑一声,难怪这样的“好事”能轮到自己。不过,似乎也不尽然……
见欧阳索宏停止了说话,闻同没有犹豫,马上表态道:“如果没有特别的困难,我觉得镇开投可以接手。”
欧阳索宏一颗心落了地,笑道:“城市蓝宝石虽被你们暴赚一笔,市里总体还是满意的。小区和市民广场相得益彰,尤其是南面二十多亩的私家园林,简直就是广场边免费的市政绿化。可以说,整个城市蓝宝石就是省城一景,很大程度上提升了城市的品味和形象,这证明了我们当初的决策是正确的。象镇开投房开公司这样的开发商,我相信大多数城市都会欢迎。这个旧城改造,我还真不放心交给别人,想来想去,只有你和镇开投最合适。”
他的话真真假假,不乏哄人的成分。闻同可不会那么容易上当,该提的条件一项也不能拉,说道:“多谢您的鼓励,可以说房开公司就是从江映走出去的,现在适度回报也是应该的。”
欧阳索宏哈、哈一乐,虚点着他笑道:“好你个小闻,说成是回报?好跟我讲条件是吧?”
旋即,他敛去笑容轻叹了口气,沉声道:“不瞒你说,永达固建工公司缠了我多次,省府的那位几次提点暗示。可他们是施工企业,从没有过地产开发经验。这些都还是次要的,关键是他们压根就不想好好盖安置房,准备接手后把安置房的占地面积压缩三成,容积率再提高五成。真那样他们是赚钱了,可百姓呢?那不是推倒了一个贫民窟,又耗费巨资重建一个吗?我顶住压力坚决不松口,现在请来你,我才放得下心,希望你和镇开投能协助市政府,解决省城广大市民住房这个一辈子的大事、难事!一旦项目如愿成功,我会去省里为你请功!”
他这么搞,主要还是基于信任闻同的能力以及镇开投的实力和商誉,但也不乏有利用闻同身后背景的用意。
只要闻同肯接手,他有省委杨书记和陈照东这两棵大树罩着,不是一般开发商所能比的,永达固就只能徒呼奈何。
但是,闻同明白,欧阳索宏是真心想妥善解决旧城改造问题,自己如果善加筹谋予以配合,一方面是为百姓谋福祉,另一方面对自身也是大功一件。
如果能增加一份大城市规划建设的资历,那对自己日后的仕途将十分有利。
闻同心里轻叹一声,只是这样一来和倪正林书记、李副省长等人就闹得更僵了。
不行,得想个适当的方式予以抚慰,胜而不骄,自己现在是“胜者”,可不能给人造成恃宠而骄、仗势报复、步步紧逼的恶劣印象。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很多时候并不完全从公众利益角度出发看问题,而往往从人情世故上去评判一个人,自己生存在俗世名利场的最中圈,自然不能去违背这个常情。
他肃容道:“您一片恤民情怀,我们得附骥尾,保证好好干,为百姓造福。”
欧阳索宏真诚地道:“多谢!”
随即他又轻轻一笑,道:“明晚我在十里山庄作东,把你老同学请出来,没问题吧?”
闻同一愣,随即省悟过来,他是想结识省委书记的公子哥。
要说凭他的地位,随时可以求见省委一把手,完全不须主动向其公子示好,但广结善缘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这就是老手的高深之处。
“我一定把他拉去。”闻同承诺说。
看看正事谈得差不多了,闻同从包里取出一只纹饰高雅的锦盒,打开后递到欧阳索宏面前,笑道:“做个广告,这是镇开投的工艺品,您这里可是上好的广告位。”
欧阳索宏笑眯眯地取出东西,是一块精致的石镇纸,通体墨黑墨黑的。
他放低视线对着灯光看过去,入眼处晶莹如玉,隐然可见一团若有若无的红雾在飘浮卷动。
白工很有诗意,还让雕工在上头刻了四个篆体小字“云卷云舒”,可算摸透了领导的心境。
这可不是“做广告”,而是一块珍稀的石料,价钱就不好说了,真要放到玉石店里,那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价格。
欧阳索宏开怀大笑道:“哈、哈,‘广告’做到我这里,你可以!好,我收下了,多谢你的‘广告’。”
坐到车上,闻同把手机递给孙家祥道:“给胡主任打电话,通知他让小盖明天上午来江映出长差,还有,让秘书科科长带队,抽两个笔杆子作帮手随小盖一起过来。你一会到党校招待所给他们订两间安静点的房子,明天再让镇开投江映分公司搬两台电脑过来。还有,嗯——通知孙总、由总,带上房开公司团队……”
白天和新加坡的谈判团磨了一天,晚上又召开总结会,连晚饭都是在会议室吃的外卖,漫长的一天工作总算结束了,孙贤寿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看了看表已经十点二十。
他看了眼一脸疲惫的由应刚,笑道:“看来还是要向老板学习,多锻炼身体,你看他从一早忙到深更半夜,越耗精神头越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