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记者的平时见惯了各种场面,工作都是风风火火的。季灵筠就是这样一个职业特征鲜明的美女记者,性格外向,落落大方,十分健谈。她这样的性格,倒是让闻同放开了起初的不适应,也是妙语如珠。
大家虽说各自都经历过社会的初步洗礼,不再年少无知,但毕竟还都是年轻人,没有那么些机心,相互间很容易沟通,聊的话题横跨古今,远达中外,海阔天空意兴飞扬,气氛格外地热烈。熊宝金、韦伏年龄最大,也没到三十岁。
吃完饭,闻同请众人一起去唱歌。三位客人可都是省日报的“无冕之王”,平时难得亲近,今天有这样培养感情的大好机会,当然不能放过。
由于喝过酒,众人情绪高涨,你方唱罢我登场,不管唱得好坏,一个个感情相当地充沛。谷小慧花样百出,一会儿要季灵筠女声独唱,一会儿和她联袂登场,一会儿又是什么男星群唱,闹得不亦乐乎。
闻同喜欢的歌不少,会唱的歌却不多,平时更是少于公开演唱,更乐于静静地欣赏。今天他作东自然不能消极冷场,主动登场演唱了一首他的最爱《南屏晚钟》。
一首传唱不绝的经典歌曲,舒缓浪漫,被闻同演绎得婉转空灵。每次听着这首歌,闻同再烦躁的心也会沉静下来,细细地品味着,感觉灵魂缓缓地游离躯壳,进入似梦非梦的幻境:一个幼小倔强的身影在山间溪畔的田埂上踽踽穿行,不停地走啊走,很孤独。那个孤独的身影,仿佛是自己,却又那么陌生,捉摸不定。
众人都被感染了,没有人鼓掌喝采,一时静寂无声。大家都是有着颇深生活体验的人,又都或多或少了解一些闻同的身世和人生经历,很容易就从歌声中找到共鸣。
心若有灵犀。季灵筠心头悸动难平,这个面相年轻却眼神成熟睿智的高大男孩,他在寻找谁呢?是他自己么?是的,肯定是他自己,他内心一定很孤独!想着想着,她莫名其妙地眼眶湿润起来,赶紧转身掩饰自己。性格外向的人,往往感情丰沛外露,不善掩藏心事。她的家庭也是经历过一段较长苦难的,至今还有着让她心酸之处,或许这就是诱发她生出强烈共鸣的重要原因。
韦伏为了调节气氛,拉着谷小慧唱起了《夫妻双双把家还》。季灵筠的眼泪没逃过谷小慧的眼睛,她更是过分,居然鼓动闻同和季灵筠合唱《纤夫的爱》。闻同难堪地找借口推拒,没想到季灵筠大大方方地答应了。这下子闻同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只好硬起头皮登场。可惜他真的是不会唱,调子跑得山南海北,逗得众人狂笑不已。
一直玩到快十二点,众人才挥手告别。闻同坚持让孙家祥开着车送三人回家。他们临上车前,他让杜子坤给谷小慧、季灵筠各送了个粉色彩纸包装的礼包。
礼物原本只准备了一份,没料到来了个季灵筠,闻同只好临时安排孙家祥去江映百货大楼照样又买了一份。礼包中是一瓶兰蔻香水和一只COACH手袋,拢共花去四五千块。
另外,闻同安排杜子坤给孙家祥和营业所的余主任各买了一些江映的特产,算是答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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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广仁正在睡梦中,突然听到电话铃声急促地响起,极不情愿地爬起身抓起床边的电话,睡意朦胧地不耐烦道:“喂!”
听筒里传来金光辉急促的语声:“出大事了,周书记,红岗的村民跑到镇粮站哄抢粮食!”
周广仁反应了一下,跟着脑袋“嗡”地一声,就觉眼前一黑,人差点摔倒。他闭上眼紧咬着上下牙,强行让自己站稳。
那头金光辉半天没听到应答声,就“喂”了几声。周广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声音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阻止住没有?派出所的人去了吗?”
金光辉道:“镇里干部都下乡检查征粮工作去了,我也是刚刚听到消息,就马上跑了回来。现在胡主任已经去了现场,不知道具体情况怎么样。我这就给派出所打电话问问,粮站应该报过警了。”
“为什么这么久才给我打电话?镇里没留人值班吗?”周广仁愤怒地问道。
“我问了一下,唐副镇长考虑到计生办的小汪刚上班,不熟悉工作,就让她值班,其余的人都下乡检查工作去了。谁也没想到出了这事,小汪也不知道你家的电话……”
周广仁急切间根本没顾得上考虑里面是不是有猫腻,听金光辉还要罗嗦,不耐烦地打断他,大声道:“你马上去主持现场,一定要阻止住,要把抢走的粮食截下来!我马上回去!”
“好!”金光辉伸出食指按下电话叉簧,接着又给县委办值班室、县府办值班室分别打了个电话,简单地报告了这里的情况,方才赶往现场。临走时他又让小汪想办法通知还在江映的闻同。
闻同上午和杜子坤、熊宝金一起商讨工作,中午时正在招待所房间吃着盒饭,准备吃完饭就和杜子坤回镇。突然接到小汪的电话,他才知道家里出了大事,匆匆扒完饭马上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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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深夜来访的唐良成提出的要求,李大光、何中吓得目瞪口呆,本来半醉的酒也醒了。他们不傻,知道这可是犯罪,要坐牢的。
唐良成是有备而来,对两人动之以利益,晓之以利害,说道:“现在的情况你俩也清楚得很,阮县长、金副县长在县夏粮征购进度会上态度很明确,对我们镇的工作很关心,决心很大。你们不要以为这是我的意思,我只是传声筒,你们应该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你们现在呢?老周、闻同大嘴一张安排下来,强行征粮真正难做的是你们,得罪人不讨好!如果按照我说的去做,事后镇里必然处理一批人,那就会空出来不少位子,到镇里上班不比当村支书、村长强百倍?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眼红的人多着呢!”
“你们是金书记信得过的人,好好想想,做个徐达、汤和那样打江山的开国大功臣,不比现在好?要看清眼下的形势!怕担责任?怕什么?事后莫说县里有大人物顶着,就是纪委公安真查起来又怎么样?能查到你们头上?你们又没参加!”
“你们不但没过错,还会是忠心办事的好干部,真正错的是那些工作严重失误、指挥严重不当的镇领导。还有,在民愤的压力下,这事不捂着盖着内部解决?还查?这种事情,是不方便让它传播的,惊动媒体一报道还得了?所以必定是低调,必定是妥协,必定是捂着消化。就是真查到你们头上,你们就来个一推二六五,谁还能硬压到你们头上?有大人物在上头帮你们说话呢!”
在唐良成三寸不烂之舌的诱劝下,李何二人终于下定了决心。李大光说:“唐镇长,你回去转告一声金书记,请你和各位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误事。”
李何两人憧憬着当开国大功臣,却没去想徐达、汤和最后都没落个好下场。
唐良成满意地道:“好,我就知道你们是明亮人,会看时势!记住,要严格按我说的做。还有,无论什么情况下,也不能说出我今天晚上来找过你们,那样是害你又害我,知道不?这事是村民们自发的,和你们、我还有其它关心这事的领导都没有任何关系!”
次日,李何二人进一步加大了强行征粮的力度,搞得所到之处鸡飞狗跳。下午两人早早收工,偷偷喊来王家垄村的王二癞,秘密嘱咐一番。
第三天,红岗村村委会从外村雇来十几个毛头小子,又叫了几辆农用三轮车。今天的午饭吃得很早,李大光、何中格外热情,不断地劝着李兴民的酒,两人自己却喝得不多。
李兴民这两天满肚子怨气,对劝酒是来者不拒。他存着一份私心,多喝点酒,最好真喝醉了,等会儿下村征粮自己就有借口不用去了,就在村委会睡觉,他妈的你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这样一想,他也不用李何二人怎么劝,就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
把李兴民安顿在村委会办公室睡下,还留了个人看着他,李何二人就领着一大帮人开着车下村。由于还不到正午时间,村中家家户户大多只留了妇女老人在家做饭,青壮劳力都在田地里干活。
这些外村雇来的毛头小子下车就冲进村民家里,抬起稻子、值钱家什强行往三轮车上装,连招呼都懒得打。根据李何二人的授意,这次去的都是一些在村里强横的人家,尤其是那些兄弟多家族人丁兴旺的。
早饭后村委会迟迟没下来征粮,青壮劳力们就放松了警惕,纷纷下了田地。没想到上午十一点多的时候,村委会的人开着车来了个突然袭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