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数日,陈世冲与沐白二人同闯百傀道的一幕幕在剑宗内大肆传散开来,一时成为人们争相传论的焦点。对于本宗天骄,剑宗众弟子自然是赞美称道,而对于那外宗少年,也无不是钦佩有加。
斗志昂扬意,翩翩两少年。沐白与陈世冲一时成为剑宗万众瞩目的焦点,已被誉为绝世双骄。
两日后,沐白转醒,第三日便心明身健神采奕奕。用心感受下,沐白更可察知肉身的力量相较之前,明显强大了不少。
殊不知,在大宗大派,弟子靠服食丹药修行,久而久之便会产生耐药性,也会在体内积累大量药力残留。剑宗老祖锻造这百傀道,不仅可以用来衡量弟子的战力标准,更是可以激发试炼之人的潜能,激活体内残存药力,助其进一步提升。
当然这是在坚持战到最后一步的前提下,如陈世冲,如沐白这般有坚韧毅力者,方可得到这般造化。
沐白身为丹师,肉身强横,服食各类炼体丹药也功不可没,自然体内就有大量残药积存。五天五夜硬闯百傀道,对他身体的改造,不亚于雷海重生、碎骨再造。
这便是陈世冲口中所说的机缘。
这种机缘,是对大毅力者的犒赏!
白雪纷飞,明月高悬,沐白与陈世冲对饮于临渊峰台之上,抒发凌云之志,已有气吞河山之势。
陈世冲临风玉立,把酒问天,“鸿蒙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开辟从兹清浊辨,人是宿命一线牵!”
“陈兄,你我皆修士,当逆天而行,你又笃行命运就在你手中,此时何出此言?”
自回到剑宗之后,陈世冲一战成名,却是不知从何时开始,眼中多了一丝沉重,神色难掩沉郁,与平日里自信洒脱的性子大为不同。
“沐兄你可有高见?”
陈世冲饮下一口酒去,醉意朦胧看向沐白,如同溺水之人在渴望能有一把拉扯。
“粗陋浅薄,何谈高见。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合散消息兮,安有常则?千变万化兮,未始有极!忽然为人兮,何足控抟;化为异物兮,又何足患!”
随着持续修练「飞仙经」,沐白对天地烘炉一说,感触颇深。天地间生命千千万,却是皆微若蝼蚁,能者虽能擎天,不过还是那炉内之物。
“沐兄,你说我悲观,可依你之见却是更甚。生而为人,特立独行于大千世间,岂是造化玩弄之物?”
“陈兄你说的对,我晓得你其实是极为自信之人,相信命运和道路都是靠着自己的选择和争取,只不过是路有时艰崎岖难免,只有踏过去,方显我男儿不屈本色。”
“对,你说的道理我懂,我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被命运玩弄,不甘心被这天地束缚,早晚有一天,我要换了这片天地河山!”
“陈兄好气概,我亦如此认为。何不让我们踏碎这地,打破这天,索性去一探,看这天地究为何物!”
沐白的确是心有不甘,既然走上了「飞仙经」的修练之路,随着一路走来变强的体验,沐白心生一念,欲打破这天地烘炉,看一看到底是谁,有这大魄力,欲以天地炼化苍生。
“修行漫漫何其艰远,我辈修士欲夺造化,逆天改命而行,然而历时万载,又有几人得还?”
说罢,陈世冲持起酒坛,仰天长饮,意欲破天,却奈何力有不逮。
“陈兄,说了这么多,看你何其潇洒,实际上悲观的人还是你啊!”
沐白接过酒坛,亦是仰天豪饮,“前路漫漫,踏歌前行足矣!”
欲问天地为何物,醉后畅谈见心言。心有壮志怯万古,不如坦荡吟啸行!
风来酒至,二人都已有了醉意。
酒后无忧,醉亦添愁。
喝着,陈世冲怅然所失,却是哈哈大笑,索性抛去这对天地的追问,且做世间一时枭雄,不亦快哉?
喝着,沐白亦抛去对天地的追求,而是想起他第一次喝酒,与海战喝下生命中的第一碗酒,与伙伴们说出闯荡天下的豪情壮语,而现在却都化作了飞烟。族公已去,部落也由自己亲手掩埋。
不去刻意驱散酒意,一坛接着一坛,且让我醉去!
“你们两个在这里偷饮酒喝,又不叫我,是不是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陈琦一跃上了峰台,风吹裙摆衣袂翩翩,如同从月中走出来的人儿一般。恍惚间,沐白像是看到了铃儿向他走来,一身青衣,眉黛含笑,应该也是这般大了。
“男人饮酒聊得话题,你一个姑娘家哪里会懂,叫你来作甚。”
陈世冲已是醉眼朦胧,像是临渊的风太大,身形已有了摇晃之意。
“男人饮酒的话题不是聊女人么?我不比你们懂女人?”
反正看着这二人已是醉了,陈琦也不似之前那般羞涩,反倒是露出了古灵精怪的一面。
“我和沐兄在一起,从来不聊有关女人的话题。”陈世冲这般说着,却是神色突然一亮,转身面向沐白,“沐兄,你说说你的铃儿啊,世冲可是十分的好奇呐。”
“铃儿是我的妹妹。”
“可是我和陈琦这般?”
“不是,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却是像亲兄妹一般,只是......”
“只是你喜欢她?”
沐白神情有些忧伤,淡淡说道,却是冷不丁被陈琦出言打断。
“陈琦你吃醋了?”
陈世冲嘿嘿问道。
“好奇而已。”
“好奇就不要插嘴!”
陈世冲怒眼一瞪,陈琦对他吐舌头。
“也没什么,我们很早就分开了,我也不知道她此时身在何处,不知她是否安好......”
说到这里,沐白感觉心中涌来一股疼痛,只好擎起酒坛子来猛地灌下一口,麻木心中的痛,掩饰眼中的悲。
可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心中有痛,他眼中有悲,只是不忍揭开。
这是这般,陈世冲也不好继续缠着要沐白介绍铃儿给他认识的话题了。
“陈琦,你喝酒么?”
“喝!”
“回家拿酒去,再去取来三坛。”
“为什么是我?”
“要我去?难不成你是想要和沐白独处的机会?”
陈世冲坏坏作笑,陈琦赏了他一对白眼儿,转身跳下峰台。
“沐兄,你将陈琦带走吧,她留在宗里,会不开心的。”
“我本无根,只身飘零,我能带她去哪儿呢。若是可以选择,当初我又何尝不想带着铃儿一同闯荡......”
“张口闭口就是铃儿,真是好奇她是怎样漂亮的姑娘。”
“她是很美,美的纯真质朴,善良,我一定会找到她。”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陈琦也是个好姑娘,只是生错了陈家,陈家对不起她。”
“谁在这世上活着不得拼尽全力,况且我们都还年轻,保不住就有光明的前程,此时忧虑也是无益。”
“嗯,来喝酒。”
雪片纷纷洒落下来,洒落在身上,轻轻地,像是有心事。朦胧中的那轮圆月,越发的圣洁,静静的看着世间诸人,聆听着他们的心声,一言不语。
“酒来了,要喝就喝个够!”
陈琦身形飘洒,轻轻落在峰台上,在漫天雪中,犹如出尘的青荷一般挺立。只见她挥手一撒,六个酒坛子赫然一字排开。
“我可是将爹爹珍藏的好酒拿了出来,承风雪之寒,受岁月之苦,冰霜烈酒来到你的面前,你饮还是不饮!”
眼中刹那间有一抹神色,陈琦看向沐白,一闪而过。陈世冲看在眼里,心中有一点替这丫头担忧起来。若说这世间,刀剑无情,却还是情最伤人。
“陈琦啊,我去十三峰,叔父都不舍得拿冰霜酒来,你是如何拿得到呢。”
“爹爹给的,嘱咐我多喝点儿呢。”
“你有这么好酒量么,六坛呐。”
“女人的酒量嘛,是多还是少呢,那就得看是谁与她共饮了。”
陈琦拿起坛子拍开酒封,酒坛径直飞向沐白,沐白伸手接过。
“琦妹妹好爽快,借你的酒,敬你。”
端起酒坛,酒水飞流如瀑,像是从远古走来,像是从冰雪中走来,进入喉中,冰凉苦涩令人猛地激醒,待已入腹,却是热情似火柔情万种,在五脏六腑中游走,缠绵,令人销魂。
见沐白痛快饮下一大口,陈琦面露喜色,亦是擎着坛子咕嘟咕嘟饮了下去,看她傲立风雪,看她醉了圆月,像是新嫁娘一般娇美无双。
霎时风雪搅动,一个挺拔的身形自天而降,威风猎猎立在众人面前。
“北山烈?”
“陈世冲,好歹你也得叫我一声哥哥,怎么这般没大没小!”
北山烈挥袖一摆,一阵无形的罡风四散开来,风雪即是逃散一般躲了起来,只露出硕大的一轮圆月,冷冷清清。
这时候又从天降二人,看其修为波动,均是修尊大能,却是赶紧在峰台上铺上厚厚的绒毯,雪白一般的皮毛,恭敬请北山烈踏足雪毯。
“冰霜酒?可是剑端世叔陈酿十几年的冰霜酒!有这等好酒,怎么不请我共饮呢?”
北山烈伸手出去,一坛冰霜酒旋即飞到他的手中。
“你放下来!”
陈琦娇声一叱,摔了手中的酒坛子,就已持剑抵在北山烈的咽喉。
两个修尊大能见状同时出手,两只大手拍去,陈琦连带她的长剑都会成为泥渣。
北山烈眉头一皱,冷言喝道,“放肆,想死是不是!”
两只大手已经与陈琦近在咫尺,听到北山烈这一喝斥,两个修尊大能只能硬生生停下杀手,一时间劲力逆转攻心,强忍住没吐出血来。
“琦妹妹莫要生气,我不饮就是。”北山烈强作笑容,对着陈琦轻声说道,随即面色又变得狠戾,“只是世叔毕生酿的好酒,他也喝不得!”
“砰”的一声,北山烈手中的酒坛一捏粉碎,余下摆列的三坛也是“砰砰砰”化作水雾,凌冽的酒香和杀气一同弥散开来。
“你!”
陈琦怒起,手中用力,剑锋一挺刺进北山烈咽喉,涔涔流出血迹。
“大胆!”
两个修尊大能出手拦阻不及,猛烈出掌拍向陈琦。陈世冲和沐白挺身而起,就是面对修尊大能亦是悍然向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