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枯杰想说没有。

但是，看到任星河那双明亮的眼眸，他竟然觉得自己说不出口，最后，两个字变三个字：“我找找。”

“谢谢。”

“找到以后，给你快递过来。”

任星河：“……”

毕竟是别人家里，枯杰不好久留，八点刚过，便找了个借口，从小院离开。

看着枯杰离开的身影，任星河将他送到了越野车前，看到他拉门的动作，任星河忽然道：“要不然，我去二手市场收一收吧。”

枯杰身体一僵，忽然就想到了，虽然搬家以后的任星河，好像放下竭嘶底里的状态，但是，她依旧是那个敏感多疑缺乏安全感的任星河。

只要他一说重话，她就会缩回壳里，这好像成了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一种生理状态。

所以，他放下车窗，难得解释了一句：“我不是每天有时间，所以，选择用快递。”

任星河的眼睛，明亮了一些，但尽管如此，她还是拒绝了：“真的不用了，你那么忙，也懒得找，再不行，我去找邻居。”

枯杰没再说话，点点头：“晚安。”

任星河勉强地笑了一下，转身往回走。

枯杰看着她进了小院，也发动了越野，从小院离开。

大致上，枯杰知道任星河的想法，想要依赖却害怕依赖，每天给自己洗脑一百次，不能相信任何人，不能接受任何人的善意，因为那是毒药，那会让自己失去站立的力气。

她活出了应有的克制和理智。

所以，枯杰觉得自己很残忍，好像在不停地释放善意，不停地释放你可以依赖我的信号，在动摇任星河的人生。

可是，他又没办法放任心里的牵挂不管，那种东西，如同杂草一样，春风一吹，丛林皆是。

……

“把人送走啦？”任星河回家以后，任奶奶就坐在摇椅上问她。

“奶奶……”

“那小伙子，人不错，奶奶看得出来，他是很真诚的一个人。刚才我问他问题的时候，如果是涉及到他不想回答的部分，他宁愿不开这个口，也不愿意编造谎言，说明他不屑于骗人。虽然我不知道你从哪认识这么个朋友，但是，奶奶不反对你和他结识。”

任星河听完奶奶的话，苦笑了一句：“我一个高三女学生，凭什么呢？”

“小星星，别太累。”

任星河听出了奶奶的一语双关，点点头：“我去复习功课了。”

“好，一切等你高考完再说。”

任星河过得很辛苦，因为她想要自己拥有选择权，如果她连高考这唯一的机会都失去，那么她的以后，她根本没有以后。

……

回家以后的枯杰，进入卧室，从衣柜里随便搜了一些衣服出来。

可是打包以后，他又扔在了一边。

因为他必须要想明白，他有没有这个资格去参与任星河的人生，有些东西，一旦开了头，就没有办法收尾。

两人之间，重要的是几件衣服吗？

不是，是那已经薄弱到没有借口可找的联系。

躺在沙发上，枯杰把自己淹没在黑暗里，如果是以前，他会觉得习以为常，可是今天，他总觉得哪里不一样。

这时候，小K那个脑残还给他发消息：“杰哥，江湖救急，帮我转一条辟谣信息，快！”

枯杰深吸口气，直接回他：“把你奶奶的号码推给我。”

“杰哥，我奶奶会拉着你问东问西，你更烦。”

“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帮你，一个人为什么会忽然觉得房子很大、家里很静、明明很困却睡不着、总想去一个地方……总……”

总想见一个人……

后半截，枯杰没能说出口，或许是连他自己也觉得震惊。

“还能为什么？寂寞呗。”

为什么会寂寞？

有了牵挂、有了思念才会寂寞。

明知道那是一个麻烦、那是一个难题，明知道那可能有很大的鸿沟、有很多的障碍，但是人就是这种贱性，越是不能做，越是想去做。

“来吧，我转。”

随后，他又拿出手机，给任星河发消息，因为他知道，他再冷静下去，会窒息。

杰克苏：“衣服，找出来了，我上课的地方距离你打工的地方不远，明天送过去，你几点在？”

这时候，任星河已经半梦半醒，忽然看到手机屏幕亮了，她愣了一下。

十分钟后，她没回。

半小时后，她也没回。

枯杰知道她在挣扎，也不催促，因为他现在已经把选择权丢出去了，心里舒服了。

十二点刚过，任星河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回理智，于是回复：“五点五十放学，六点十分在，七点要去上拳击课，八点回家刷题复习。”

两人是同类人，所以，在对方有了回应之后，深深的明白，自己朝着对方打开了什么样的一个缺口。

忐忑、不安、但却充满此生唯一的勇气。

他们从不轻易要什么，也强迫自己不去需要，可当感情有了一个宣泄的出口，那么他们就会沦为燃料，把自己彻底燃烧，直到变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