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居庸县。
黄氏大宅。
黄德文穿着睡袍,满眼惺忪站在书房的书桌前。
这时距离酒筵已经过去两个时辰,周家堡处的战争也早已结束。
当他听完面前督邮的禀告以后,神色惊诧的反问道:“匈奴人一把火烧了周家堡?”
督邮身材短小,双手抱拳,穿着短襟立在一旁讲道:“禀大人!“匈奴人屠灭周家堡,一把火将周家堡给烧光了。”
“火光照耀十数里,附近好几个驿站都发来急报。”
督邮负责掌管县内驿站、书信等事务。
无论是县城、郡治、还是封国都设有督邮一职。
这个职位在掌权者手中都是一方耳目,属于一地长官要牢牢把控在手中的要职。
居庸县里的督邮,自然也是在为县尊大人效力。
属于走私集团里的一员,而且还是重要人物。
黄德文听完下属的话,长吐口气,语气不忿的骂道:“匈奴异族果然狼子野心!”
“呼兰部连合作十数年的周家族人都敢下手洗劫,毫无忠义、信用!”
作为边塞县令,黄德文不是不懂匈奴人的危害。
可是十斤铁换一斤黄金。
真香!
要不是有利可图,贸易利润巨大,
他第一个就想灭掉匈奴。
“对了!”
“那两百车粮秣和陈都尉呢?”
这时黄德文突然打开折扇,语气警惕的出声发问。
刚刚睡下不久,就被重新叫了起来。
说生气,他倒是不怎么生气,只是脑袋略有些迟钝,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粮秣和陈无数的去向。
如果,周家堡那把火是匈奴人迫不得已烧的,或者说干脆就是陈无数烧的,那背后意义可大为不同。
没办法,人一旦做下亏心事,想象力就会变得极为丰富和敏感。不可能会忽略这点,一定会做好最坏打算。
督邮听完县尊大人的询问,抬起头,如数家珍般说道:“请黄公放心。”
“陈都尉收到魏贼曹急报以后,先是率人赶往清溪亭,随后率十五骑外出寻觅匈奴踪迹。”
“等到陈都尉调动清溪亭兵马的时候,周家堡早已经是一片火光冲天。”
“陈都尉正率一百步卒正在追击匈奴,另外两百步卒则由魏长羡调回县内保卫城防。”
“哈哈哈,一百步卒,追击匈奴两百骑,怕是连飞尘都吃不到!”
黄德文对于匈奴劫粮的事情,有着非常详细的军报。
他早就知道匈奴人带着粮车藏匿于周家堡。
不过,昨晚清溪亭有县卒严格戒备,几个内鬼也被陈无数抓出来斩首。
现在黄德文根本没地方知晓昨晚的具体情况,陈无数想要偷换一下时间概念非常容易。
于是在督邮这边收到的消息,不是陈无数率人进攻周家堡,而是周家堡先遭遇匈奴洗劫,随后陈无数才派兵前去“救援”。
当然,周家堡早已经烧光,救援肯定是假的。率一百步卒进行的追击,最多只是去做做样子。
到时郡守、乃至卫将军发问起码能有一个推诿的借口,或许能免去死罪。
督邮说完以后,还特意添上一句:“魏长羡率县卒回来时,并未见到粮车的身影,看来陈都尉这次是在所难逃了。”
一百步卒怎么可能能追回匈奴人劫走的粮秣?
而在周家堡外溃散的几十骑匈奴人,虽然已经被徐花娘一一射杀,但是一路上的马蹄声仍然惊动到一些乡亭驿站。
县城督邮收到消息以后,还认为呼兰部活得好好的,无形中被迷惑了一波。
至于魏长羡率两百步卒回防县城的事情,则是非常合理的一个举动。
毕竟居庸县是边塞县城,很容易遭遇敌袭。
在边塞无事的情况下,派出全部县卒运送粮秣很正常。
外面有边军顶着嘛……
可当边塞有匈奴袭扰的时候,再把全部县卒派出城去,那就变得非常愚蠢了。
这时候必须把一部分兵力调拨回县城,以免县城遭遇匈奴人的劫掠。
一县被破,那可是比丢失粮秣更重百倍的失城之罪。
督邮没有察觉到魏长羡率兵回城,名为守城,实为禁城…….这时说话说的语气非常嚣张,可是黄德文在听完他的全部汇报后,语气却非常沉稳,眯起眼睛讲道:“明日派人寻找呼兰部的踪迹,让人传话,让他们尽快出塞,不要再在塞内久留。”
“另外要记得盯住陈都尉的踪迹!”
督邮俯身作揖,立即下拜道:“是,黄公。”
卫将军的西征军队即将抵达上谷,届时呼兰部再留在境内,风险将会极高。
毕竟呼兰部只是一个小部族,西征军队破之不费吹灰之力。
如果,呼兰部出事的话,很容易就会牵连到他。
黄德文作为县尊,积官数十载,论聪明肯定要比督邮聪明一些。
最后还懂得顺口吩咐督邮一句,让他注意陈无数的行踪。
只可惜,他没想到陈都尉早已不是他认识的陈都尉,还寻找呼兰部的踪迹?去找鬼吧!
黄德文摆摆手,示意让督邮离开。
这名督邮非常识趣的开口告退,而黄德文则收拢起衣袍,重新回到卧房里睡觉。
两人相谈完毕,谈到最后黄德文竟然有些精神起来。
他打算把新收的侍妾叫醒,好好做个运动再继续休息。
居庸县。
城门。
两百县卒牢牢把守住两面城门。
只有咸阳、长安等大城才有四面城门。
对于一座县城而言,两面城面就已经是标准配置。
于是两百县卒的兵力并不显少,足矣控制整座居庸县。
魏长羡身披甲胄,站在城亭上望着前方的县尊府邸,脸上挑起一丝冷笑:“呵呵。”
“等到都尉归来时,且看你还如何威风!”
现在士卒们全部在周家堡里赚足油水,一条心跟着都尉大人做事。只等着都尉大人抵达郡治、奉令回来擒杀黄德文等人贪官污吏。
届时都尉大人必能加官晋爵,而他魏长羡也能获得更进一步的机会。
夜色里,田野中的蝉虫在鸣叫。
一股肃杀之意已经铺满整座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