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正谦没有在亲戚面前,摆什么大老板架子。
在这些人里面,自己的辈分最小。
刨除还不懂事的陈正豪,跟堂叔三岁的小儿子外,这一代就他一个男的能当家,他不出来撑场面,谁来?
所以只能忙前忙后,帮忙招呼客人,斟茶倒水切水果等等,一刻都停不下来啊。
这些都是自己家亲戚,不能由外人来招呼的。
“燕卿,你去把茶杯洗一下,记得洗干净点。”
“秀卿,去我家里摘几斤葡萄回来,多摘点,洗干净了拿来给姑婆姑姑她们吃。”
“陈正豪,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做,现在看什么电视,关了!去把椅子给我搬出来,待会开桌要用。”
陈正谦整个人忙得团团转。
如果是以前的他,说不定烦得要死,但是此时此刻,竟然有种乐在其中的感觉。
或许,这就是宗族的力量吧。
自己身为宗族的一份子,自然也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才行。
当然,他做了这么多,效果也是明显的,起码姑婆姑姑表叔表婶他们,看到陈正谦这么尽心尽力,都觉得印象好得不得了,纷纷感叹:
“小时候陈正谦这孩子就聪慧,次次考试第一,虽然高中没考好,但是现在看来,也不见得是坏事啊。起码现在的成就,已经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了。”
“我记得小时候他还穿着开裆裤,站在门口那棵龙眼树下撒尿来着,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有出息就好,有出息就好……”
“陈氏一脉总算是光宗耀祖了一回,后继有人咯……”
听到这些,陈正谦只能回以讪笑了。
小时候的黑历史,现在被当着众人的面扒出来,除了有些尴尬以外,貌似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总之,羞耻就羞耻吧,大家开心就好。
众人围坐在一起,自然而然就提到了另外一件事——
“小谦呐,有女朋友了没有啊,要是找到了记得带回来让大家帮忙看看,你爷爷年纪不小了,早点结婚生子,四代同堂好事啊!”
“应该有了吧,不过没听国伟讲过,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也不小了,你爸这个年纪,早就生了你了!”
大家对陈正谦的人生大事还是比较关注的,看样子如果陈正谦说没有,分分钟给他介绍几十个。
陈正谦只能掩面而逃。
任凭他战斗力直逼赛亚人,但是在这一大群喜欢八卦的三姑六婆面前,还是不够看啊。
再说了,女朋友什么的,这个问题,呵呵……
陈秀卿把葡萄摘了回来,洗干净,用剪刀剪成一小串一小串的,方便大家拿着吃。
其实葡萄的作用,不仅仅只是比外面卖的口感好这么简单,毕竟是仓库植物产出的,陈正谦尝过之后,发现如果长期食用,对人体可以起到不小的改善作用。
效果虽然不如蟠桃,但是也不差,葡萄胜在多籽。
在农村,葡萄可是寓意多籽多福的。
大家尝过之后,都说好吃,然后又是一番赞叹,陈正谦这小家伙总能弄来一些好东西,还知道孝敬他们这些长辈。
连带爸妈脸上都多了几分笑容。
还没开桌之前,村长九叔公私下问了陈正谦:“小谦啊,九叔公跟你商量个事……”
“九叔公您说!”陈正谦吃不准老村长几个意思,不过也没多在意。
九叔公就直接开口说:“那我就直说好了,上次村里开会,大家讨论后决定,修缮一下族谱,你觉得怎么样?”
“修族谱?”陈正谦沉吟了。
说起族谱,大家可能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熟悉是因为这种东西在中国,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占据着重要地位。陌生则是因为一般人很少接触到,很多人更是见都没见过。
因为族谱算是一种特殊文献,记载着一个家族的世系繁衍和重要人物事迹,一般都由宗族里专门的人员负责保管,普通人自然没法接触。
也就是谁家孩子出生了,需要在族谱添名字的,才会把族谱拿出来。
但是说起族谱,陈正谦还是有些印象的。
村里的族谱,之前也修订过。
比那些在战争年代遗失自己宗族的人幸运的是,因为南粤陈氏人口多,所以总能够找到一些线索,寻根问祖,当年的族谱就是这样连起来的。
虽然陈正谦这一支脉,祖上八代,都没出过什么大人物,但是主脉始祖那边,那是赫赫有名的。
玉湖陈氏。
一门二丞相,九代八太师!
由仁公于宋代庆历四年(1044年)择玉湖之胜而筑室肇基,自四世祖俊卿公以榜眼高中,历清要以至首辅,以少傅魏国公致仕。
国恩浩荡,追赠三世:始祖讳仁赠太师沂国公,二世祖讳贵赠太师蜀国公,三世祖讳冼赠太师翼国公。
后八世祖文龙公状元及第,累迁至知枢密院、参知政事(副宰相),抗元死节。
死节后朝廷诏赠太师忠肃公,追赠三世:五世祖讳钦绍赠太师永国公,六世祖讳衮赠太师安国公,七世祖讳粢赠太师荣国公。
这就是“一门二丞相,九代八太师”的由来。
陈正谦他们这一系开基始祖宝公,则是文龙公侧室庶子梦麟公长子彝诚公所出。
梦麟公授承务郎,彝诚曾任松江府通判,抗元失败后,随南宋末帝宋怀宗一路南下。
而陈宝公作为彝诚公次子,与长兄陈正,幼弟陈经,皆官居县府教谕。(大概相当于今天的教育局局长)然后就在鹤城扎根,开枝散叶了。
后来又分了好几个支房,有些渡海去了琼州,有些则去了邻省桂西,还有些出国了。
陈正谦他们这一系,则是在这偏远农村深深扎根了。
虽然祖上没人当官了,但是祖业还是在的,一直到陈正谦他爷爷的爷爷那一辈,也就是四房一脉的始祖,都还是地主,娶了两个老婆的人物。
可惜战争来了,家业一朝丧尽。
陈正谦爷爷他父亲,也就是陈正谦的曾祖父,可以说是好吃懒做的二世祖一个,还年纪轻轻就没了,留下曾祖母一个人,硬生生把五个孩子拉扯大。
那个饥荒年代,一个女人能够做到这点,没点气魄不行啊。
陈正谦对自己的曾祖母还是有印象的,小时候总会给他留一两颗糖,祖上那些事,也是听她说的。
在他三年级的时候,曾祖母也走了,享年85岁。
他们这一房,三代以来,愣是没能出一个读书人。
只有到了陈正谦这一代,赶上一个好时代了,才有机会崛起。
当然,这一切,他们不知道是陈正谦自己心里藏着的大秘密的关系,还以为真的是祖宗保佑,先祖积德,泽被后世子孙。
毕竟先祖俊卿公说过:“地瘠栽松柏,家贫子读书。”
而陈正谦的崛起,虽然和村里其他三房关系不大,但是好歹能沾点光,所以大家就想着,要不要再修缮一下族谱呢。
于是,这事就由村长出面了。
事实上村长也只是个负责人,他的辈分还不算高,不足以组织起修族谱这样的大事。真正牵头的,是陈正谦他们这一房的一位曾祖叔公,连陈正谦他爷爷,都要喊作叔的。
“修族谱啊,这个我自然没意见,九叔公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呢?”陈正谦这就是明知故问了,修族谱需要的自然是钱。
无论是组织人力,还是收集各种资料,路途奔波等等,这些都是需要花钱的。
既然九叔公自己找过来,那就顺着他的意思来就行了。
钱,陈正谦是有,但是得用在该用的地方。
修族谱这种事情,不单只是他们家一家的事,事关整个宗族,就算陈正谦想自己一个人全部负担,其他人也不见得答应。
哪怕象征性地每家每户收一点,也比什么都不做好。
“说起这个,自然就是钱的问题了。”
说到这里,九叔公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每次村里有什么大事,需要用钱,陈正谦都说义不容辞,如果大家都养成这种习惯,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看到陈正谦沉默不语,九叔公连忙说:“好在之前族谱已经修缮过一次了,这次主要是新增一些旁系名单,以及调查一下我们鹤城陈氏这一脉的几位先祖的生平事迹,还有就是来年清明刻字碑之类的。”
农村山林坟头多,万一扫墓认错了,那丢的可就是祖宗的脸了,所以刻字碑很有必要。
陈正谦想了想,就说:“这个自然没有问题,都是自己宗族,我陈正谦是什么人,九叔公你也不是一点都不知道,该出力的地方,我自然会出力的。”
“有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如果你们家不带头的话,我还真不好问其他人开口要钱。”九叔公讪笑着说,心里对陈正谦是满满的感激啊。
不愧是上过大学的,虽然年轻轻轻,但是人家明白事理,好说话,这点比其他人不知道要高到哪里去。
如果陈正谦想要当这个村长,能给大家带来实惠好处,九叔公都会毫不犹豫卸任。
这就是名望带来的好处了。
收钱无小事,毕竟农村嘛,鸡毛蒜皮大小的事情,都能吵个天昏地暗,更别说收钱了。
但是只要有人开了头,其他人就算再怎么抱怨,也不会硬拒的。
修族谱可是大事,另外还得择吉日祭祖,告诉先祖,后世子孙有人光耀门楣了。
陈正谦到时自然也是要参加的,而且是作为重要人物。
这种事情小时候经历不少,但是长大了就少参与了。
不过这次在家,参加一下也没什么。
至于村里面年轻一代搞的什么青年会,邀请他去,他就没有答应。
说白了这个青年会,就是某些人想要中饱私囊,特意搞出来的一个互助会,真正能帮忙的地方不多。
和他们搅和在一起,陈正谦还没有这么无聊。
跟九叔公商量过后,事情就这么决定了。
老爸偷偷问陈正谦:“村长找你又有什么事?”
陈正谦就说:“村里打算修族谱,想让我帮忙出一些力,我答应了。”
老爸没说好不好,只是叮嘱陈正谦做事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别老是乱出头。
一直到下午四五点,才陆陆续续送走那些亲戚,然后开始收拾桌椅残余垃圾等等,准备晚饭。
只是这吃饭的功夫,村里就发生大事了。
陈正谦还在奶奶家坐着,老爸上来说了句:“听说陈立坤不小心掉进井里了。”
“人怎么样,救上来没?”陈正谦顿时一惊,连忙问。
可不要出人命才好。
陈立坤是之前陈正谦老屋时候的邻居,说起来有些凄惨。
他母亲是买过来的越南媳妇,生了三个孩子,他大姐15岁就家人了,还生了个孩子,二姐被他母亲带走了,初中都没读完。
他父亲则是去年得了癌症走了,然后母亲就开始给工地的包工头当情妇。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那个越南女人居然还带着钱回来,帮陈立坤建了一栋三层楼,只是还没有装修。
陈立坤其实年纪不大,15岁不到吧,初三,算是陈正豪他们这些小孩的孩子头,成绩算不得多好。
陈正谦跟他的关系其实不算多熟悉,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小时候总是站在楼顶,羡慕地看着自己写字读书。
只不过毕竟是身边的人,发生这种事情,自然多问了一句。
原来陈立坤是掉进村里那口废弃的公井了,就在自己家庄园不远处。
只是陈正谦奇怪的是,那口井没多少水,而且位置偏僻,他怎么跑那里去了?
老爸嘘着长气说:“还好胜伯牵牛路过,听到喊声,把绳子丢下去让他拉住,才把他救了上来。”
陈正谦皱眉不解:“好端端的,怎么会掉进井里?”
结果没想到的是,老爸偷偷对陈正谦说:“听说是碰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糊里糊涂走过去,不小心踩空就掉下去了。他自己说的。”
陈正谦微愕,这种话从父亲嘴里说出来,还真的有点违和呢。
更让陈正谦没想到的是,陈立坤第二天早上居然来找自己了。
“谦哥。”陈立坤站在陈正谦家门口,远远喊了一句。
“陈立坤?”
陈正谦讶然,他怎么来找自己,顿时朝他招手:“进来坐吧,找我什么事?”
只是陈立坤犹豫着,还是没有踏进来。
陈正谦只好站起来,走过去:“那好,我们出去讲。”
虽然不知陈立坤为什么会找上自己,但是陈正谦对他昨天的事情还是挺好奇的,打算听听他有什么想说的。
就靠在大门旁的围墙边,陈立坤有些紧张,看着陈正谦,突然问:“谦哥,你信这世上真的有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