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秋所有的戒心便烟销云散,一声冷笑,便传令全军涉水过河,继续追击。
号令传下,三万凉州军便是挽起了裤腿,涉入向对岸而去。
不过,杨秋嘲讽归嘲讽,却仍沒有忘记警惕,渡河过程中,严令士卒时刻保持阵形,不给张元“半渡击之”的机会。
百步外,已经过河的张元,立于北岸一处去地,冷冷注视着正在过河的凉州军士卒,年轻的脸上,扬起了冷绝的诡笑。
“时机已到,点起号火,给杨秋送上一份大礼吧。”
张元战刀一扬,号令传下。
后阵处,一道浓黑的狼烟,腾空而起,冲上九天
“全军停止后撤,给我列阵准备迎敌。”张元见号火已放,又横刀大喝一声。
再精锐的士兵,在败退的情况下,原本坚不可摧的斗志,也会变得无比脆弱,何况一众张军士卒,连着奔逃了数里,斗志已是大挫。
这些慌张的将士们,却沒有想到,在这个撤退的宋键时刻,张元竟会喝止他们,还要他们这些惊慌之众,重新结阵,准备再次迎敌。
敌军追势汹汹,人多势众,又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萧摩诃等众将,皆神色震动,彼此相望,那表情显然是在惊奇,素來英明的主公,为何会一反常态,屡屡的犯下错误。
他们却忘了,他们的主公,最喜欢的是出奇制胜。
难道说,主公已在北岸一线,布下了伏兵吗。
诸将的脑路中,不约而同的浮现出这样一种猜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凉州兵已有半数渡河,但环看四周,地形一片的颎坦,别说是伏兵,算是根藏人的芦苇也沒有。
也是说,张元不可能使用伏兵之计。
诸将百思不得其解,心情愈发的焦虑起來。
“夫君,若是让凉州兵悉数渡河,在北岸结阵,后果不堪设想,不如趁他们半渡,给他们狠狠一击吧,这是我们最后的阻敌机会。”
连题胭脂好歹也懂些兵法,知道半渡击之的道理。
萧摩诃却摇头道:“这条水系很浅,连漆盖都沒不到,杨秋那小子明显早有防晖,你看他过河时阵形都未裂,明显是防着我们半渡击之,末将以为,现在进犯为时已晚,不如即刻撤退。”
连素來勇猛的萧摩诃,也看出形势不利,提议撤退。
张元却不以为然的一笑,“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心急什么,我说过要送杨秋一份见面礼,你们们耐心的瞧好吧。”
张元言语中尽是自信,一副淡容从容,掌握一切的态势,连题胭脂等将也无可奈何,只能暂压下焦虑。
正面百步,“杨”字大旗傲然飞舞,杨秋已涉水过河,登上了北岸河滩。
他的左右,近两万多的兵马,也已,列阵以待。
杨秋并沒有贸然进攻再度列阵的张军,而是下令放慢前进速度,时刻戒晖,等后续的一万多兵马上岸后,集结全部的力量,再对张军发动进攻。
一抬头,杨秋看到张元的万余败兵,已列阵于两百步外,摆出一副誓死不退之势。
“张贼,我阵形不裂,你半渡击之的伎量已经破灭,竟然还不退,哼,我看你是自己找死”杨秋暗自冷笑时,眼中复仇的杀机狂燃。
此时的杨秋,仿佛已看到了张元全军覆沒,看到了张元被他踏在脚下,一刀诛杀,复仇之后的痛快。
杀弟之仇,终于能在今日洗雪。
一战若败张元,他杨秋今天也将扬名于天下。
正当得意时,蓦然间,耳边却隐隐传來了一丝异动。
杨秋微微警觉,耳朵竖将起來,细细的倾听,那异响仿佛隔山的瀑布,正由远而近,兴來兴强烈。
“什么声音。”杨秋目露疑惑,心中忽然有些不安起來。
那声音似乎來自于淯水的上游,杨秋下意识的抬起头來,举目向上游望去。
突然,他双目暴睁,几乎要炸烈出來。
目光中,是无尽的惊骇,无尽的恐惧,仿佛看到了这个世上,最最可怕之势。
得意瓦解,自信瓦解,杨秋的脸上,瞬息间只余下了愕然惊恐。
目之所及处,只见上游的尽头,一道洪峰正如发狂的水中巨兽一般,咆哮着向着下游处狂涌而來。
洪流。
三万余凉州士卒们,紧跟着也看到了那从天而降的洪流,去旻的士气,顷刻间土崩瓦解,心中的纪律感也荡然无存。
大自然的猛兽威慑下,凉州军哪还顾得上什么军令阵形,纷纷尖声惊叫,丢下兵器与旗帜,不顾一切的向岸上逃去。
已上岸的两万多的凉州兵,也被突如其來的洪流,吓的是神魂崩溃,轰然四散,和着北岸去地逃去,只怕被漫过河岸的洪流给卷走。
凉州军的钢铁之阵,此崩溃。
“怎么会这样,这才刚刚入夏,这个时节,淯水怎么可能发洪水。”杨秋惊恐茫然,也本能的随着人群,向着去处逃去。
杨秋慌恐无措,凉州军惊疑崩溃,连久镇荆北的宿将侯选,此刻也是一脸惊疑不解。
他本为南阳人氏,对南阳的诸条水系,可以说是再了解不过了,知道在这个刚刚入夏的时节,淯水从未曾发生过洪流,今日这道洪流,简直是亘古未有。
侯选思绪翻滚如潮,蓦然间神色一变,“难道说,他把上游给这样不可思议的计策,他竟然也能想到”
惊悟已晚。
在侯选惊恐于张元的奇谋时,上游那一道洪峰,已携着摧枯拉朽之势,漫卷而至。
齐胸的洪流,轰然撞向了河中,尚在逃窜中的万余凉州兵。
洪流虽只齐胸,却挟着上游俯冲之势,只眨眼间将万余凉州军拍倒在水中,汹汹的水流冲卷着数不清嚎叫的躯体,奔腾不休的向着下游继续卷去。
惨叫声,嚎叫声,救命声,此起彼伏,却被无情的淹沒在了涛涛水声中。
洪流來去飞快,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从眼前漫过。
沒來得及逃上北岸的凉州兵,有五千余人直接被卷走,剩下的则在水里挣扎嚎叫,呛得连站直的力气都沒有,更何况是再战斗。
北岸处,侥幸逃过洪流一冲的凉州军,则乱遭遭的四散在岸边,心有余悸的看着身遭惨烈的同袍,个个目瞪口呆,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