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萌一愣，起身将可怜的桃花拾起来，安慰笑笑，“哎呀，哥哥玩笑话而已，小凌怎么也任性了呢。”

苏凌瞥了眼有些零散的桃花枝，还是笑着，“不曾，弟弟不曾任性。都是我的真心话，哥哥可不要误会。”

苏萌心里却突然升起一股子不安来，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勉强笑笑，揉揉比自己高大的弟弟的头发，“好好好，哥哥错了。从小你便待哥哥好，哥哥怎会不知道小凌的心意。”

苏凌垂眸，盯着哥哥的脸，突然冷笑一声，“哥哥可要一直记着啊，否则弟弟会难过。”

苏萌看他着实不对劲，以为孩子闹脾气了，拉过自家弟弟的手，挑眉道：“哥哥自小只爱玩乐，要不今日我带小凌看看哥哥喜欢的？你定会开心的，放心放心。”

苏凌反扣住哥哥的手，用自己更大的手握住，笑得明媚干净，“好啊，哥哥。”

京都街市。

苏萌带着苏凌挤进一处人堆里，兴冲冲地指着里面道：“看看，套环！套到了就是我们的了，喜欢什么哥哥给你套！”

苏凌迅速扫了一眼，指着一只簪子道：“那个吧。”

苏萌付了银子，卷起广袖，漏出一截细嫩的小臂。周围有人起哄，摊主眼尖，“呀，原来是苏大公子啊，今天可不要失手了！”

苏萌得意地哼了一声，用手指勾了勾鼻尖，潇洒地将套环扔了出去。

没中。再一个，还是没中。苏萌突然觉得不好意思，本来带弟弟出来为了哄弟弟开心，结果连这都做不到。啊！苏萌在心里羞愧地咆哮，面上笑嘻嘻的。

苏凌见状笑了起来，将哥哥往身后拉了拉，道：“哥哥，我来吧。”

苏凌从苏萌手中随意拿过一个套环，细细摩挲一遍，呵，原来如此。随后，苏凌手一扬，套环稳稳圈住了簪子，看起来十分随意。

见弟弟这样，苏萌脸更红了，啊啊啊，我这个哥哥作甚用呢？纵是整日不做正事的他此时恨不得躲起来，弟弟自己套到了，自己还说了什么看中什么哥哥给你？

苏萌赶紧扯起一个笑脸，夸赞道：“我家小凌真是厉害，比哥哥强多了！”

摊主瞄了一眼苏凌，不情愿地将簪子递了过来。苏凌笑一声，问：“哥哥喜欢什么？”

苏萌知道自家弟弟绝对不会怪自己，也便放下心来指了几样自己喜欢的，尤其是那串红豆手链。编织细致的黑色丝线，圆润艳丽的三颗红豆，一切刚刚好，苏萌喜欢得不得了。

苏凌看着手链，漏出志在必得的神色，套环出手，在空中飞起一个漂亮的弧度。突然，苏萌脸上笑容一僵，只见不知从何而来的另一个套环将苏凌的套环稳稳弹到一侧，而后在空中打着转落下围住了苏萌心心念念的手链。

苏萌和苏凌皆是一愣，齐齐看过去，苏萌眼里是疑惑，苏凌眼底藏着一片漆黑。

苏凌一直陪在自己哥哥身边，给他讲边关趣事，讲长河落日。

又一日，苏萌正听着，突然发问：“你也认识阿宁？”

苏凌愣了愣，看着哥哥笑意盈盈的眼睛点了点头。

苏萌促狭一笑，问：“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告诉哥哥？”

重要？苏凌沉默片刻，扬起一个笑脸，道：“阿宁跟在楚将军身后，日常跟着，军师都算不上。不过，我以为这并不重要啊，所以不必让哥哥知晓啊！”

苏萌想起楚落，心里还是有些闷闷的。不过，他也在思量，自己对楚落到底是怎样想法。想的久了，也分不出是真心实意喜欢，还是太习惯了。

习惯。

习惯遇事了有他挡在自己身前，习惯困倦了趴在他背上歇息，习惯了从牙牙学语就有那个比自己高大的人陪伴身侧，习惯了醉了痛了生病了有那么一个人温温柔柔照顾着自己，习惯了四处疯跑吃喝玩乐身后有一个不放心的人跟着……

苏萌猛地想起了宋清持。

他递给自己钱袋。他陪自己游玩。他跟着自己提东西。他会温柔地对自己笑。他会认真地唤自己阿萌……原来，楚落小时候能为自己做的，现如今都有一个宋清持也可以。

他突然就有了些感激。一个丝毫不欠着自己的人，一个娇贵为小王爷的人，一个初见便帮了自己的人，一个京中被奉为混世小魔王任性妄为的人。

不过，说起混世小魔王这称号，宋清持确实配得上。

自幼习武，精通剑术骑射。性子冷冽，对皇帝太后都随时黑脸。

十二岁，街中策马，扔下一堆金银做赔偿。十四岁，一箭射死太尉家宠，命人扒了雪白毛皮送给太后。十五岁，误接绣球，阴沉着脸愣是将绣球一掌送回阁楼。事迹多了去了……

可是，苏萌突然想笑，在自己面前，还真是乖乖巧巧的。就连清冷淡漠也不过是明显的外壳，怕过分暴露少年心事。

“哥哥，”苏凌看着哥哥脸上风云变幻，不解道，“你在想什么？”

苏萌回过神，憋着笑摇头。

苏凌见哥哥不答，眉头皱皱又随即舒展，“哥哥，过几日皇家猎场大开，臣子世家皆可参与。我定是要去的，哥哥还是如往年那样不去吗？”

苏萌见自家弟弟漏出了委屈神色，似乎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他低头笑了笑，慵懒一笑开口：“去，今年去，怎会不去呢？”

苏凌没有如苏萌所料那样欣喜，竟是微微一笑道：“为何今年去呢？哥哥，以前我求你，你可是都没答应的。”

苏萌被盯得没来由的心虚，讪笑道：“哎，往日我没个正型，只顾自己潇洒。今年再不去，多落人话柄啊！而且，小凌大了，哥哥正好看你大显身手啊！”

苏凌眨眨眼，笑着道：“是吗？那小凌定会努力，让哥哥看看的。”

苏萌连忙点头，笑：“是呀是呀，我家弟弟定能比得过他人！”

苏凌垂眸，浓密睫毛遮住所有情绪。

苏凌就站在屋内，笑着看着醉了的哥哥，眼底却是晦暗不明。

他没开口，管家只能问：“小公子，您怎么不点灯待在大公子房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