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烧了好久才熄灭,空中一缕清风拂过, 树枝折腰, 仿佛是感激古初晴般。
古初晴微叹, 出手把空荡荡的土坑填上, 弄出一个坟墓模样。
然后抽剑,在树林中砍了一截木头,做了个粗糙的墓碑,再刻下“风氏母子之墓”几个字, 竖在四个坟的旁边。
做完一切,古初晴和纪弘修就离开了树林。
离去的脚步, 莫名带着几分沉重。
夜深深沉沉, 一路无话。走了半个多小时, 二人来到停车的地方。
纪弘修俊脸黑沉,一声不吭上车,安静地系上安全带。
他似乎在琢磨什么。
古初晴坐到副驾驶上,打到导航,声音平静无波:“走吧,把车开去海市火葬场, 等回富津的时候再去取。”
不是她心硬, 而是见得多了, 心不得不硬。
风书兰的遭遇, 她除了无奈惋惜,却做不到其它。
可这惋惜,在这时候却显得那么苍白。
纪弘修侧头, 看向窗外起伏山峦,语气不明地问:“干你们这一行,会经常遇上有冤的鬼吗?你们除掉他们,他们的冤情最后又该怎么算?”
古初晴注视夜色尽头:“因果轮回,阎王殿上自有定论,今生报不了,来世也会报。凌敀宗杀妻灭子,在他做恶当下,判官那里就有了记载,哪怕最后风书兰母子四人都不去阎王殿伸冤,可只要他魂一入地府,就逃不了孽报。”
纪弘修收回目光:“这种意义上的报仇,也许根本就不是风书兰母子要的。”
“那不在我们考虑范围,我们这些行走阴阳的人,行的是阳界事,护的阳间人。邪灵为非作歹,出手害人,我们就不能袖手旁,不管是灭掉或是送去地府,端看出手之人那时的想法。至于他有没有冤情,那是阎王的事。阳间偶尔会有失公正,阴间却永远不会。”说罢,古初晴又道:“阎王铁面无私,可没有贿赂这一套。”
“这样说起来,那他们岂非是弱者。”纪弘修眼帘微垂,不知想到了什么。
古初晴:“弱不弱谁知道呢。走吧,时间不早了,去了海市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天,我带你去见见我老祖。我老祖的情况,说起来和风书兰差不多。只不过.....”
只不过,他是古家老祖。
古家护短,他的仇,他的恨,自有古家人去追。哪怕他最后选择和风书兰一样烟消云散,她也要让他亲眼看到古家大仇得报,传承再续,毫无遗憾地离开。
风家当年但凡有个能撑门面的人,凌家哪怕算计十方阵,也不敢如此欺凌他们。
凌家同样图谋古家练尸术,甚至也出手害了古家,但这么多年,却只能躲在暗处行动,哪怕古家落没得就剩下两个人,他们也不敢正面出手,只能用拖的......
这无非就是忌惮古家。
所以,还得自己立起来才行。回头她得抽时间抓紧修炼,就算最后她斗不过凌家,也要从凌家身上撕下块皮。
那晚山洞斗法,躲在暗处的凌家人被她重伤,这就是警告。
警告凌家,就算他们阴谋算尽,她古家也未灭….古家寻仇来了。
纪弘修开着车:“你老祖.....是那晚和古耀一起在工地上遇到的那只红眼僵尸吗?”
古初晴点头:“嗯,回头老祖得空了,让他来教你。我老祖见识广博,会好多派系的术法,你跟着他比跟着我强。”
她最拿手的就是祝由术,可祝由术不外传,而且这术必须配合内家功夫,方能施展出它最大的威力。
纪弘修天赋太好,跟着她怕是会耽搁,还不如把他丢给老祖,让老祖调教。
“啥?让你老祖教我..….他不是僵尸吗,怎么教?”纪弘修懵圈了,让只僵尸教他....
古初晴歪头:“怎么,不愿意。”
纪弘修猛点头:“不愿意。”
鬼才愿意,甭管古初晴说的多好听,那是僵尸,万一他肚子饿咬他一口怎么办。
他才不要和僵尸一起。
古初晴睨着他:“不识好人心,跟我老祖一个月,比跟我一年强。再说就你这模样,说不定我老祖还不愿意接手呢。”
纪弘修憋着一张脸:“我求他不要接手我。”
两人这一打岔,倒是把送风书兰离开的沉重给消弥了。二人就学道的事,一路交流,开着车渐渐进了海市。
已是凌晨,两人找到海市火葬场,在车上微稍眯了会,在仪殡馆工作人员上班后,去和他们交流了一下。租了个车位,丢下车去了市中心。
灵车不比别的车,外面车库一般都不允许灵车停靠,只能停放在火葬场这边。
入了市区,古初晴和纪弘修都困得不行,两人随便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找家宾馆开了两间房,就一头扎进了被窝里。
古初晴在入睡前给穆同光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她已经到了海市,且还把地址发给了穆同光。
这个年她过得很不轻松。又是大战,又是长途奔波,老实话,还真有点累。
她这会儿,极需要休息补充体力。
古初晴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刚睁开眼,脑袋还在迷糊中,就见厚重窗帘旁站着一人。
那人垂着头,像座雕塑般纹丝不动,静静观察着手上的东西。
古初晴一惊,一个翻身,赫然从床蹭了起来。
刚起身,视线也彻底清晰,等看清醒窗帘旁边那熟悉的背影后,她提着的气蓦然一松,伸手抹了一把头上冷汗。
吓死她了,她还以为是谁无声无息摸进了她房间,搞了半天,是她那个神出鬼没的老祖。
她就说嘛,她向来警觉,哪怕睡梦中也不是谁都能靠近的。老祖功力就是厉害,他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竟毫无察觉。
听到身后声动,穆同光转身:“醒了。”
古初晴一屁股坐回床上:“老祖什么时候来的。”
穆同光扯了扯有些僵硬嘴角,露出一个关爱的表情:“没来多久,睡了一天饿了吧,桌上有吃的,先去吃饭,吃完饭我们再聊。”
到底是僵尸,虽然看着与人无异,但表情却很不自然。
“好。”
古初晴乖乖点了点头,捋捋衣服,从床上下来,踩着拖鞋去卫生间洗漱了一下。
坐到桌边,古初晴看了看快餐盒里的菜,扭头,高兴地冲穆同光道:“老祖有心了。”
餐盒里装的,都是她喜欢吃的食物。
老祖心真细,她不过在斫市和他一起生活了半个月,就摸到了她的爱好。
有长辈在,就是不一样。
穆同光放下玄光镜,走到古初晴身边,使出他的摸头杀,轻轻揉了揉古初晴的头:“几天不见,精神气好像有些不足。”
“没事,休息一下就好。”古初晴一笑,凭由穆同光摸。
对穆同光的摸头杀,古初晴刚开始还有点别扭,现在嘛....她已经完全免疫,他爱摸,就摸吧。
穆同光:“别太累,有什么事让老祖去做就行。在海市好好玩几天,放松一下,等开学再回富津。”
穆同光想让古初晴放开心情好好玩。他醒来这么久,也见过好些年轻人。那些年轻人几乎都朝气蓬勃,爱玩爱闹,可自家两个后辈,却懂事得让人心疼。
他不希望他们这么累。
古初晴:“我不累。”
穆同光收回手,往衣服里摸了摸,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桌上:“卡里是你的生活费,你和古耀一人一张。”
古初晴看着桌边的银行卡有些懵圈......
见面就送银行卡,这画风好像有点不对。
还有,老祖哪来的钱?
刚遇上他时,他还穷得穿着件破衣服,四处找地方睡,这才几天不见,画风就聚变了。
送银行卡,不是土豪才做的事吗....
古初晴:“老祖有身份证了?”
穆同光:“没有,这是我让古耀开的卡,放心花,老祖养得起你们。”
作为一只从始至终都有记忆的僵尸,当然懂得钱的重要性。他以前是毫无牵挂一心报仇,所以不去弄这些世俗东西,可现在他有两个小辈要养,别的东西他给不了,但钱却不成问题。
他前几天回了一趟当初闭关的墓地,在墓里拿了两件东西出来,施法除去俩物件上的阴气,然后转手卖给了古董行,弄了一笔钱出来。
这笔钱虽不多,但也足够俩小家伙花。回头他在看看,弄点什么营生留给他们。
古家以前虽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有自己的营生,不会让自家人在斩妖除魔之际,还得费心为钱奔波。照顾后辈是他的责任,他必须得他让他们一辈子生活无忧。
想当年,义父也是这么做的。
古初晴眨眼,再眨眼,她很想问她的穆老祖,他是怎么这么快就弄到钱的.....勾通勾通,她也想挣钱。
她虽不差钱花,但也想挣点钱,等毕业后去斫市买房子,离古耀和大舅近些。
不过,这话古初晴也只是心里想想,没有问出口。她又不傻,老祖这钱,来路......
想到这里,古初晴脑袋一垂,一头扎进了饭碗里。
她啥都不知道,老祖活了这么久,肯定有私房钱......对,这就是他的私房钱。
古初晴没和穆同光客气,吃完饭后,就把那银行卡装进了兜里。
这钱拿归拿,但她也不能全部留下,回头得想办法把钱花出去一部分。老祖刚出来,可能还不大清楚古家现在的情况。
古家已入五弊三缺,必须积福才能消难......
钱,是留不住的。
现在不是提这个的时候,老祖一番心意,她要贸然说这些,老祖心里还不知会做何想法,回头找个机会,和老祖谈一下。
古初晴把桌上的餐盒收拾进垃圾筒,头一歪,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点啥。直到纪弘修来敲门,并叫她一起去吃饭时,古初晴才恍然知道自己漏了什么。
......老祖都记得给她买吃的,她却没心没肺把老祖忘了。
古初晴懊恼,很想自己脸上拍两巴掌。回头,赶紧动手,做供奉给穆同光。
哎哟,她咋把这事给忘记了。
说好的,老祖供奉以后都归她出的.....太没良心了,不行,这事得录个音放到手机里,以后一天三顿,定时定点提醒她。
话说回头,古初晴以前都没干过这活,这才接手没半个月,有时候还真容易忘掉。
纪弘修看着古初晴急吼吼抹香灰烧黄符,耸耸肩,一屁股坐到房间里的独凳沙发上。
屋里点外人,古初晴没介绍,他也没出声问。坐了一会儿,纪弘修搓搓肩膀,忍不住出声:“你这屋好冷,没开空调吗?”
古初晴:“开着。”
纪弘修闻言,起身挪了一下屁股,挪到空调底下:“开着空调,那为什么还这么冷,该不是空调坏了吧!”
“冷就多穿件衣服。”古初晴这会没空理他,正忙着给自家老祖做吃的呢。
穆同光在纪弘修刚踏进屋,神情就变得古怪起来。
他眸子幽深,目光在纪弘修左手尾指上打了个转,又落到了古初晴的右手尾指。
等确定两人尾指上那似有若无的红色光晕后,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更冷了。
红线!!!
进屋的陌生男人是初晴的….
想到这里,穆同通身冷气止不往外放。
就在穆同光冷气外泄刹那,纪弘修牙齿一打颤,又忍不住搓了搓手:“卧槽,肯定是空调坏了,什么星级宾馆,连空调都是坏的,简直就是欺负人。”
说罢,纪弘修转眸,盯着古初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不是这么刚么,空调坏了怎么不知道让客服换房。在这房间呆了一天,还不得生病。等着,老子去找他们经理说道说道….”
他明明开的是宾馆最好的房间,花了大价钱,结果却住了一间坏房子,怎么想,怎么窝火。
古初晴抬眸:“冷吗?我不感觉冷…你该不会是感冒了吧!”
她穿件单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都不冷,他裹着羽绒服却还在叫冷,这怎么看都是他出了问题才对。
纪弘修凤眸疑惑,盯着古初晴看了又看,似乎有点担心,伸手,往古初晴额头摸去。
当手上传来古初晴暖洋洋的体温后,他脑袋顿时有点懵。
为什么他这么冰,她看上去一切正常……难道生病的真是他。
可他没感觉身上有哪不舒服啊!
正在纪弘修疑惑之时,房中一道看不见的风突然乍起,猛然往纪弘修掀了过去。
那风来得很突然,纪弘修还什么都没察觉到呢,整个人就被掀得人仰马翻,不但如此,那只放在古初晴额头上的手,好似被人打了一巴掌,多几个手指印不说,好疼的紧。
纪弘修这段时间也算经了事。
刚摔到在地,就知道事情不对,求生本能让他灵活的一个驴打滚,落地就翻起身,然后火速往古初晴身后躲。
他不躲还好,一躲,莫名觉得身边空气似乎更冷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们关心,我回头也去弄个防走失的表给爸爸带着。
老实话,人老了,真的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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