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边收工了, 河里却还没见什么响动。
只有两个倒在河中的长老,被河水一冲就漂出七八丈远。他原本想找条绳索,打个套环, 抛到河里将两人捞回来, 还没找到趁手的家伙, 两人就漂不见人影了。
陆九思朝雾气朦胧的河面望了一, 啧啧称奇。
加横七竖八倒在河畔的四名长老,他边都料理了六个了。澹台千里那边只用对付一个糟老头儿, 竟然还没搞, 日起来,一要好好嘲讽, 谅对方也不敢狡辩。
不过那是日的事,对方还没解决麻烦,他且在岸等一等。
陆九思朝四周看了一圈,没找到能坐的地方,想了想,弯腰将尺郭的手掌往外拖出几尺,撑手一跳,坐了去。高度和厚度都挺合适,只要对方别动就好。
不过看失血过多、惨白不的脸色, 想动应该也动不了了。
“聊聊呗。”陆九思坐在尺郭宽厚如座椅的手背, 看向对方硕大的头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尺郭没有应声, 他又向身旁几个被摞齐齐整整的长老问了一遍, 依旧没有到回应。
他能理解老家伙们恼羞成怒,不想同他话的心情,笑了笑道:“样吧, 谁回答我,我就给他包扎伤口,不话的就干躺着淌血好了。”
“无知小儿!我等岂会受你胁迫!”一名长老叫嚣道。
陆九思无谓道:“你不愿就不,我又没把刀架在你脖。看你身材壮实的,再流十个八个时辰也不会变成人干吧。”
“……”
“我来边前还听人过,妖族喜欢吸人血,吸完人就剩薄薄一张皮了。皮挂在树枝,远看还为是有人轻生,给那吊着,走近一看,呀,那脸皮都给戳筛似的,有百十个孔啦。”陆九思顺口一,又问道,“有档事么?”
另一名长老怒斥道:“一派胡言!”
陆九思珠一转,朝他看去,道:“啊,机灵劲儿,看来你很害怕流血啊。不好意思,我还没开始问,个问题不算。”
长老惨白的面颊泛起一丝可疑的潮红,也不知是被戳破心思恼的,还是被他指鹿为马给气的。
陆九思倒不在意,反正几人都经躺平了,任劳任怨,任打任骂,还不能还手。
“那我问了。”陆九思的目光在几名长老身一转,道,“你们为什么要对付他?就为了他的内丹吗?”
妖族长老的举动有些古怪,虽那内丹是个宝贝,但也不该样急吼吼去抢夺。澹台千里又没到提不动刀的年纪,能打很,怎么可能看着他们痛杀手,不做反抗?两边打起来,长老未必能讨了好。现在不就躺着任人宰割了吗?
他慢条斯理地将自己的疑惑了,几名长老沉吟片刻,他身的尺郭率先开口道:“你懂什么?族里自古如此,妖王身殒前,将内丹交于族人,乃是薪火相传之。”
陆九思准确地抓到了他话中的关键处,问道:“身殒前?难道都是你们杀的?”
“胡八道!”
“黄口小儿,竟敢辱我族至此!”
“别,别动。再动伤口崩了,我可没那么好心替你止血。”陆九思歪头道,“不是就不是嘛,都一大把年纪了,那么激动做什么。你们的意思是,之前那些妖王都是年老体衰,自然殒落,和你们没关系呗。”
长老纷纷“哼”了几声。陆九思知道就是没猜错的意思,斟酌问道:“往你们都能等到妖王年老色衰……体衰,回怎么急着手了?”
尺郭道:“边地旱,近年愈盛,我族等不了了。”
“哦。”陆九思露出了个原来如此的表情。
尺郭感慨道:“天意难测,非人力能转移。”
陆九思觉话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儿也曾听过有人喜欢提天意、天命。难测是难测,可要是不去转一转,怎么知道转不动呢?
也许些长老真的活太久,也太老了。
他的佩剑还插在尺郭左腿,剑气凛冽,伤口处一直血涌不止。伤处又正好卡在经脉,是尺郭的伤势在一群人中最重,看就要闭气。的神情渐而焦急起来,斜看向陆九思,道:“还有什么要问的?”
陆九思沉吟道:“那为什么连我也想杀?顺带的,买一送一?”
“和人谈了笔买卖。”尺郭不耐烦道,“想杀你的人多了去了,你有什么仇家,自己不知?”
“不知道啊。”陆九思坦率道,“我还为喜欢我的人更多呢。”
尺郭:“……”
陆九思看白外翻,看着就要不好了,才慢吞吞从的手背滑来,踱到的伤腿边。
“其实没必要和你们,但我想了想,还是了罢。澹台千里答应带我来妖族,也是和人做了笔买
卖。”
是他从对方和祭酒的谈话,从对方回到妖族做的事、的话、关心的人中看出来的,没问过对方,问了对方多半也不会承认。
但他觉自己一没有猜错。
澹台千里然也在为众长老的地旱感到担忧,他自己无法解决、非拜托奚指月才能找到眉目的,就是件事。
“我有个厉害的相好,能知道许多了不的事。澹台千里想拜托他找找救你们性命的法,才答应带我过来找药。”
尺郭眉头微皱,不知是听了话有感慨,还是仅仅感到伤口痛痒,想催他快些包扎。
陆九思双手握住剑柄,朝外拔出一寸,又毫不费劲地插了回去。一拔一插之间,伤口血涌如泉,尺郭不堪其负,当即昏了过去。
“看什么看,我有过言出必行吗?”陆九思被其余三名长老怒目瞪视,一身轻松道,“我了你们就信啊?看你们的样,也没那么傻啊。”
他见尺郭昏迷不醒,才将长剑抽了出来,缓缓走到其余几人身旁,将剑身轻轻搭在他们的颈侧,用那颈的细短绒毛擦去剑锋沾的鲜血。
感到从剑刃传回来的微弱颤抖,陆九思朝他们笑了笑,道:“了挺多的,我也觉着没劲。”
“总之,让你们知道,他是个好人。”
“不过他再好,和你们也都没有关系了。”
比起些安然享受族人供奉,遇事却只会朝同族手的长老,澹台千里才更应该住进那座雄伟壮观的神殿。不过神殿经被他们打塌了,就算没塌,那等黑黢黢的破烂地方,不住也罢。
反正那些妖族晚辈,被人三言两语煽动,就不再相信他,除了那两只小老虎,就没个有心有肺的。
留在片荒原,倒不如挑个繁华地儿,吃好喝好,也不必为些人操心。
世间那么多大好去处,去哪儿不成?
和他一块吵吵架也好啊。
陆九思正擦着剑锋的血迹,终于听到河面传来一阵破水之声。
他和众长老谈笑风生时,一直在侧耳听着那侧动静,河水才微微一晃,他登时就察觉了。
随意将长剑一收,陆九思便要往河边跑,跑了两步才想起来不对,又匆匆折返,从地捡了件不知哪个妖族抛的破烂衣裳,一裹一缠,罩住头脸。又将两手广袖收紧,袖口攥在掌心,确认全身都钻不进一丝雾气,才足一地,去若流星。
眨就扑进河面白雾里。
雾中隐隐可见一团模糊黑影,他瞧那细瘦身段,不似白虎,应当是冲水而出的蜃龙,心中一急,长剑便出手。
出手之际,一道劲风同样袭向他。
那暗袭的角度、力道,乃至发出的轻微动静都太过熟悉,他在马车,在客栈中,在聊来无事不怕打塌房屋的无数宽敞地界,都曾和对方讨教过,交过手。哪怕隔着白雾,看不清对方样貌,至于怀疑对方在短短几炷□□夫里变瘦了一圈,也不妨碍他认出对方。
对方同样也认出了他。
“你来做什么?”
“接应你啊!”
话间,又一声破水声在近旁响起。
两人默契地同时收声。白虎转身扬起利爪,猛扑前,制住蜃龙的身躯,陆九思手持长剑,在迷蒙雾气中觑准蜃龙的头颈,一剑破之。
蜃龙遍体鳞伤,早是强弩之末,勉力挣扎出水,经半分力气也无,只能睁睁看着对方剑刃在手,一寸寸刺入自己的脖颈。
那角度还刁钻很,不知是有意挑的还是碰巧撞见的,正插在被拔了逆鳞的伤口处,将那伤口搅愈发血肉模糊。
蜃龙耗尽最一分气力,脑袋一耷,不甘心地看向身前不远处。
白虎相距不远,但非一口气能企及。
蜃龙无奈地转过头颅,浑浊珠看向正在拔剑的青年,缓慢地、慎重地吐出一口长气。
陆九思正在专心致志地拔剑,没留意到身前景象,才刚拔出剑锋,抬起头来,就被那口陈年老雾喷了一头一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