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回什么东西?”陆九本在低头看鸟, 忽的回过神来,惊喜道,“说的是你那把剑?”
江云涯轻轻点了点头。
上岛, 江云涯分明说过在浮阎岛上留了一样重要物件, 哪怕冒着沉岛的危险也要回来取。陆九本以为靠岸后对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取, 没想到对方说想在岛上四处看看, 反把这事落下了。
一晃过去五六天,他们都无趣到打算在屋谈天说地, 江云涯也没再提要去取回那把剑。
这下可好, 江云涯总算记得他是个剑修了。
能想到取回这把道剑,说明江云涯还想着在修行上勇攀高峰, 往后若是醉心剑道,也不必再日日夜夜围着他转。他几日才让江云涯好好想想有什么想做的事,这时真心替他欢喜。
陆九没空逗鸟了。比起江云涯来说,一只小山雀算得了什么呀。
他网兜一收,不再理会叽叽喳喳的山雀,转头看向江云涯,万分赞道:“这是好事啊。”
“当初你决定回来,不就是为了这样东西么?早点拿回手边也好早点安心。”
江云涯依旧点点头。
“取回剑后能借我看看吗?”陆九兴致盎然道,“崔师弟那大铁剑宝贝得很, 碰也不让人碰, 你可别学他那股穷酸劲。”
江云涯道:“小师叔想看,随时都可以看。”
陆九道:“我只是随口一提, 看不看都没什么关系, 主要是你……手中没剑的时候已经这般厉害了,要是手中有剑,那还了得?”
江云涯想了想, 道:“嗯。”
陆九察觉出些许不对劲,试着问:“剑在手,你和妖王若是打起来,胜负几几?”
江云涯道:“说不准。”
陆九这就确认不对了。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马上就要取回本命道剑,这是件大喜之事,不该兴高采烈、眉飞色舞吗?
他与妖王一向不对付,拿回道剑,修为便涨,应当想着和妖王痛痛快快打上一架才是。怎么连提起和妖王动手都兴致不高的样子?
网兜中的山雀不会看人脸色,仍是叽叽喳喳地叫着。
陆九反手敲了敲山雀的脑袋,示意它别再叫个不停了,看向江云涯轻声问道:“是有什么麻烦吗?”
江云涯“嗯”了一声。
果然有事。
他不愿详说,陆九只好胡乱猜道:“东西不好拿?不该啊,这岛上没几个人了,谁还能拦着你?啊,难道是放东西的地方已经沉了?唉,该早些……”
“不是的。没有沉。”江云涯沉声道,“我布了禁制,海水进不去。”
陆九问:“那是?”
江云涯脚步一顿,看向方木屋。
透过木屋横窗,能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倚窗而立,似乎也正朝着他们看来。
陆九登时收声,随后目光一转,道:“只抓一只鸟,它也太惨了,孤孤单单没个伴儿。我们再去前边林子转转,替它找个相好。”
说着他从雪地上拾起簸箕,拎着网兜朝林子走去。江云涯沉默跟上。
两人在雪地上留下一长串脚印。
走出约半地,陆九估摸着澹台千应该不会追上来了,挑了个空地蹲下身,用树枝在雪地上画了几道符文。写在符纸上的引灵符已经被他用光,这两日也没重新画过,眼下在地上随手画的这道勉勉强强还能凑合着用。
几团灵气在他们身周噗嗤噗嗤爆裂来,如烧开的滚水冒出水泡。
“现在可以说了。”陆九抛临时拿来作笔的树枝,确认四下安全,不会人偷听他们说话,才口道,“你是在担心……妖王?”
江云涯道:“嗯。”
陆九安慰他道:“这把剑本是你的东西,取回来是天经地义。就算他是妖王,也没什么缘由拦着不让你取回自个儿的东西。”
“你要是担心他你不对付,会从中作梗,我找个机会和他说说。”
江云涯低着头道:“他不拦着……他若也想要呢?”
陆九道:“那倒不会。他还不至于觊觎旁人的东西。”说白了就是妖王活得年岁长了,好东西不知见过多少,眼高于顶,寻常事物入不了他的眼。
江云涯盯着脚下积雪,踩了几脚,直将蓬松的细雪踩实,过了会儿才摇头道:“他会。”
又道:“他也会想要的。没人不想要。”
陆九知道这把剑对于江云涯而言意义非凡,不便同他争论妖王都不是个剑修要道剑何用的事,顺着他的话问:“那怎么办?”
江云涯道:“不告诉他。”
江云涯踩实了脚下的积雪,眼见它们都化为冰水,融入地底,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向陆九:“我们不告诉他。就小师叔和我,我们两个,去把那样东西取回来。”
陆九见他目光闪动,像是玩性上头,不由想到拉帮结派的小孩,一个两个在背地里拉手指,指天发誓说要背着另外一个人偷着玩儿。
执着,也执着得些可爱。
“行啊,那就不告诉他。”陆九心一软,笑了笑,爽快答应下来,“你说怎么办吧。”
江云涯沉片刻,道:“若是不告而别,他兴许会循迹找来,很麻烦……”
两人在林边商量了一阵,江云涯拿定主意,才动身折返。
回到木屋,陆九又从林中捉了只山雀,先那只凑做一对,一并装在网兜。两只山雀挤在一处,吵得更是热闹。
陆九边走边提起网兜,打量着两只山雀道:“鸟雀怎么看公母啊?也不知它们是能做患难夫妻呢,还是得就着做兄弟……”
“是两只雄鸟。”澹台千隔窗说道。
陆九被吓了一跳,道:“阁下眼力好。”
他提起网兜,对二鸟道:“那只能委屈你们做对难兄难弟啦。清蒸呢,还是红烧呢?”
两只山雀吓得直扑翅膀。
陆九哈哈大笑,从屋中找出一只落了灰的鸟笼,擦洗干净,把两只山雀小心地放了进去。
澹台千伸手逗了逗笼中山雀。
山雀都畏惧他身上威压,瑟瑟发抖,不敢高语。
“别吓着鸟,惹小师叔不高兴。”江云涯迟一步回屋,见到澹台千在逗弄山雀,不满道。
澹台千收回手,移开目光。
江云涯环视一周,见屋中各物同他离开时没丝毫差别,尤其是柜上书册全都放在原处,没人碰过,才转身追着陆九去灶房,替两只山雀找寻吃食。
二人离后,澹台千才隔着鸟笼,屈指一弹。
山雀未开灵智,本不会口吐人言,经他注入一丝气,才结巴道:“不告诉他……”
“偷偷取回那物……”
“他困在一处……”
澹台千两只山雀磕磕巴巴说完一长段话,听清话中意思,才轻笑了声。
他缓步走到书柜旁,手指沿着书脊划过,停在方才江云涯目光微顿之处。
取下的是一本稀罕的全像话本,绣页栩栩如生,说是上好的春.宫图也不为过。
怪不得不让他看,原是这东西。
澹台千随意翻看数页,书册插回架上,又取下临近的一本。这本书册的封皮上样题了个极其香艳的名字。
澹台千翻开书页。
内无画。
没有任何与书封关的香艳内容,连洁本都不是。这是套了话本书封的另一本书,书页上密密麻麻写的尽是一种秘术。此前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闻,想必是魔修秘法。
看清页中用朱笔圈出的几行小字后,他轻轻合上书册,原封不动地将它放回柜上。
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