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楚彧和筱雨出了山，和等候在原地的护卫们会合。
楚彧说了要带宝晶公主回圣域的事，护卫长十分意外。
他试图劝解楚彧：“圣父，宝晶公主乃是前王定下守陵人，圣父要将宝晶公主带回，恐怕……不大合适。”
楚彧笑道：“我为何来此，护卫长应当知道吧？”
护卫长面上一顿。
楚彧会来前王陵寝，是因为前王托梦。这他自然是知道的。
难道前王让圣父来此，就是要说宝晶公主的事情？
护卫长仍旧有些犹豫，还是劝道：“就算是前王改变了主意，圣父想要将宝晶公主带回，也要先下诏令，此事方才能行。这般贸贸然将公主带回，难免引起诸多猜疑。”
楚彧想一想倒也觉得护卫长说得在理。筱雨也从旁劝道：“此事也并不那么急，缓一缓也没什么。”
筱雨说到这儿，顿了顿，凑到楚彧耳边道：“再者说，我也不想和她待在一块儿。”
楚彧莞尔一笑，便也对护卫长道：“既然这样，那我便不勉强。等回圣域之后下了诏令，再让你们来接人。”
护卫长点头道：“谨遵圣父之命。”
坐上马车离开这片山清水秀的地方，筱雨还有一些恋恋不舍。
马车之中，筱雨和楚彧讨论起了“生死”之事。
“你说人不管贫富，死了也就是死了，要那么大一块儿地方做陵墓有什么用？”
筱雨偏头对楚彧道：“将来我死了，唔……”
假设性的话还没说话，楚彧就伸手捂住了筱雨的嘴，没好气道：“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不吉利。”
筱雨眼睛微微弯了起来：“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人总有那么一天。”
楚彧瞪了她一眼。
“好，我不说我自个儿，行了吧？”
筱雨弯了弯唇，拉下楚彧的手，抱住他的臂膀将头放了上去。
“要我说啊，这些人也就是虚荣心作祟。人死了，巴掌大的一块地给埋了多好。生的时候赤条条生，死的时候也干干净净地死。弄那么大一个陵墓，等着后人挖陵掘宝，岂不更是扰了死后的安宁？”
筱雨说着，抬头看楚彧：“你觉得呢？”
“那是你的想法。”楚彧轻声道：“前世，今生，后世，人是有轮回的。今生要是不选一个风水宝地，后世可能就过得不甚如意。相信这个说法的人当然会想方设法给自己设一个好的埋葬之地，为自己的后世增福禄寿之德。”
“所以有的人生来就含着金汤匙，而有的人生来就注定贫苦一生？”筱雨不由地摇了摇头：“这就是他们笃行命运的原因？”
楚彧颔首。
筱雨道：“劳民伤财，却以为是积了德。要我说，就算有后世，恐怕后世也不会过得如意。”
楚彧伸手抓了抓她的发顶，笑道：“怎么走了一趟前王陵寝，你就变得这么喋喋不休的？”
筱雨讪讪一笑。
“单就是外陵就让人觉得鬼斧神工，还不知道进入里面的内陵和地陵是个什么样的壮观景象。”筱雨摇头，道：“我也只是感慨罢了，你可以当我没说。”
“傻丫头。”
楚彧叹了一声，伸手将筱雨搂着了怀里。
“那些人怎么做，不是我们能够左右的。我们能做好的只有当下。身后之事，已不归我们管。后人如何为我们操办，我们哪里能知道？只希望活着的时候能积了德，荫庇后世子孙。至于来生……”
楚彧偏头温柔地望进筱雨的眼睛：“我只希望能和你再做夫妻。”
筱雨抿了抿唇，脸上飞起两朵红云。
她伸手环住楚彧的腰，轻声道：“来世我不敢奢望，至少今生能得你为夫，已是我最极致的幸运。”
车马粼粼，终于回到了国都。
返回圣域之前，楚彧心血来潮，忽然说想去校场看看楚尽训练的飞虎队如今是个什么样的光景。
筱雨自然不会拦着，当即让人调转了方向，朝校场赶了过去。
楚尽在圣域中憋了好长一段时间，自来到飞虎队之后，便卯足了劲要让自己发挥出自己的作用。飞虎队在他安排的高强度训练下，有了十分明显的进步。虽然他们也普遍觉得疲惫不堪。
楚彧和筱雨是临时起意来的，也未曾通知旁人。轻车简从，到了校场只听得见一声声嘹亮的喊声。光是听声音便让人觉得热血沸腾。
楚彧站定听了一会儿，对筱雨笑道：“楚尽颇有领兵之才，他本可以留在征南军，为你大哥效力。跟着我来西岭，倒是埋没了他。”
“我觉得不会啊。”筱雨摇头道：“楚尽既有才能，不管在哪里都能发挥他的能力。在西岭训练飞虎队，焉知不是他人生的又一大成就？”
筱雨说到这儿却是顿了一下，想起了珂鸢公主对初霁的称赞。
她坏坏地一笑，拉下楚彧的胳膊贴近他耳边轻声道：“你觉得楚尽和珂鸢相不相配？”
楚彧顿时“啊”了一声。
“你怎么会想到把他们两个凑到一起？”楚彧顿时哭笑不得：“珂鸢乃是西岭皇族，楚尽……”
“楚尽怎么了？”筱雨不悦道：“你可别告诉我，楚尽身份低下，配不上珂鸢。”
楚彧轻叹一声：“他们俩……应当是没有可能的。”
“为什么？”筱雨不解道。
“西岭自来排外性重，皇族和贵族们会接受康康，会接受我们代康康暂时处理西岭事务，一是因为此乃前王的命令；二是因为有奎琪和珂鸢站在我们这边，毕竟西岭王之后，便是双王最大；而三则是因为有井口长老受佛祖神罚之事……归根到底，他们听从的并不是我们。”
筱雨咬了咬唇：“即便是这样，那又如何？”
“那你就可以试想一下，西岭的皇族贵族，会允许他们高贵的血统被外族人所玷污吗？”
楚彧轻叹道：“珂鸢与奎琪尚且不能在一起，和楚尽……更没那个可能。”
“我不这么觉得。”筱雨道：“我觉得珂鸢和奎琪挺般配的。”
她说完话，便拉着楚彧悄悄进入了校场。
飞虎队正在训练，楚尽穿着一身短打，体态健硕，目光刚毅。珂鸢公主这会儿也在校场之中，她身着简单，几无装束，正手捧着一本厚厚的册子朝着楚尽走过去。
楚尽回头，两人面对面交谈了两句，然后楚尽便低下头去顺着珂鸢公主指给他看的地方一一看了过去，时不时伸手指一指，再抬头和珂鸢公主说上两句。
“你看。”筱雨微微眯起眼睛：“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是不是挺赏心悦目的？”
楚彧无法否认筱雨的说法。
“他们两人都对‘武’一类的东西感兴趣，这是他们最大的共同语言。朝夕相处之间互生情愫不是难事。”
筱雨咧嘴笑道：“我挺看好他们。”
“西岭的婚配之制……”
“我们如今不就是要打破这种太严重的阶层划分吗？”筱雨正色道：“如果他们真能产生感情，这件事便是最大的契机。”
楚彧无奈地长叹一声。
“怎么样？”筱雨眯眯眼，执着地问着楚彧。
楚彧只能道：“不管如何，他们要是没有产生感情，我们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
筱雨轻哼道：“珂鸢现在或许还对楚尽产生不了什么感情，但楚尽可不一样。”
筱雨扯了楚彧让他看楚尽的表情：“你看得没我清楚，我可看得清清楚楚，珂鸢公主和楚尽说话的时候两个人挨得有些近，楚尽脸都红了。”
“咦……”
筱雨说到这儿，自己却是顿了一下。
她望向楚彧，狐疑地道：“在你们去南湾之前，楚尽应当是一直跟着你的吧？他就没有过相好的？”
楚彧一愣，顿时哭笑不得：“他有没有相好的我怎么知道……他是我的属下，可他自己的生活，我总不能过问吧。”
“秦楼楚馆那种地方，他有没有去过？”
筱雨凑近楚彧逼问道。
楚彧还是摇头，只道不知。
“在南湾时你们收编的军队里还有军姬呢。”筱雨不满道。
“征南军没有。”
楚彧正色道：“征南军不会设置这种地方，以伤害她人来愉悦自己。”
“这样的军队才是好军队。”
筱雨嘟囔了一句，斜眼看了楚彧一眼。
楚彧好笑道：“你问楚尽岂不也是在问我？”
“我不问你，知道那些没意思。”
筱雨道：“你认识我之前的事儿，我才懒得去问。自己给自己找些不痛快，我才没有那么傻。”
楚彧顿时伸手发誓，道：“我认识你之后……”
“行了。”
筱雨拉下他的手，打断他的话，道：“有些事不需要用嘴说，我能感觉得到。”
筱雨笑了笑，举目望向校场当中。飞虎队的军兵们已经开始在绕着圈儿跑步了，珂鸢公主和楚尽似乎也将事情说完了，两人坐在了边上，悠闲地说着什么。
筱雨拉了拉楚彧，轻声道：“还是别打扰他们了吧，我们这就回圣域去。”
楚彧轻轻点头：“回圣域之后，寻奎琪说一下宝晶公主的事情。”
筱雨挑眉道：“这一次，我可不帮你。”
楚彧莞尔一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