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初，京中各家店铺均已打烊，宵禁开始，已有人在街面上巡逻。

筱雨送了楚彧到了二门，嘱咐他见到老太太后莫要激动，悄悄的去，悄悄的回。

楚彧应了一声，执了筱雨的手静视她一会儿，道：“别等我，回去就歇了吧。”

筱雨颔首，微微一笑道：“知道了。”

再回到楚国公府，楚彧的心情有些不一样。

暗卫护着他在熟悉的府院中穿梭，几乎没遇到什么阻碍和情况，便到了老太太住的地方。

此时老太太也已睡了，四周悄无声息。

暗卫拔了迷烟，迷倒了伺候的奴仆。外间守夜的丫鬟也因吸入迷烟而沉沉睡去。

安排好守着院口放风的暗卫，楚彧带了两个人进了屋。

点起蜡烛，骤然发出的光亮让老太太顿时睡得不安稳起来，片刻后她缓缓睁眼，侧头想要看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一看，她顿时愣住。

楚彧缓步上前，将老太太给扶了起来，让她靠坐在床上，伸手从袖兜里拿出小匣子，从中取出了那丸暂时的解药，喂给了老太太吃。

入口即化，老太太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便已将药丸全部消化。

她震惊了片刻，立马出声道：“这是什……”

才一出口，她便意识到自己竟然可以说话了。

老太太顿时激动得不能自持，手指动了动似乎是想要探手去抓楚彧，却发现她虽能说话，却还是动不了。

“彧儿，彧儿……”不能动作，老太太便赶紧开口说话：“彧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咳咳……你娶的妻子，蛇蝎心肠，她竟然对祖母下毒！还有你母亲，她竟然也罔顾伦常，与你那妻合谋要害祖母，让祖母变得现在这副模样……”

“祖母。”楚彧微微沉了沉眼，道：“是非如何，我自有论断。今日来，我是有话想要和祖母说，也有一些事，想要问祖母。”

老太太顿时面露凝重，细看之下竟然还有几分犹豫。

她喃喃道：“你不是来救祖母的，你、你定然是听你母亲和你那妻子说了什么……”

楚彧并不否认，他点了点头，道：“孙儿回来有一段时间了，除了筱雨，父亲母亲俱是不知孙儿的消息。今日孙儿来，是因为母亲对筱雨说，祖母身体不大好，父亲近日非常忧心。孙儿这才前来见祖母一面。”

楚彧一边说着，一边坐了下来，轻声开口问道：“祖母，父亲不是祖父的亲子，是吗？”

老太太偏过头去，闭了眼睛不看他。

楚彧平铺直述一般说道：“祖母不回孙儿，但也无法阻止孙儿说话，孙儿说什么，祖母都能听见。”

楚彧缓缓一叹：“孙儿虽然少小离家，但还是记得，小时母亲要照顾父亲，分不出太多时间顾及我，孙儿曾在祖母身边待过一段时日。孙儿一直觉得，祖父虽荒唐，对我也并无太多关爱，但祖母对孙儿却一直是极好的。只是也以为，祖母本性懦弱，是以在祖父面前从来都是委曲求全。直至孙儿得知，父亲非祖父亲生，而祖父欲害筱雨，筱雨迫于无奈先下手为强，方才了悟。父亲自小身子骨差，孙儿虽离家日早，却时有刺客杀手加害于我。以前一直以为是两位伯父其中之一或二者合谋，如今想来，却原来都是祖父的手笔。孙儿就不禁想问，祖母既知祖父有加害父亲和孙儿之心，为何不提前预警，偏让父亲和孙儿枉自疑猜担忧了这么多年？”

老太太缓缓睁开眼，轻转了头看向楚彧，轻声道：“你父亲身世之事若是曝光，牵一发而动全身，祖母如何能说？你祖父答应过不取你父亲性命，我已再无所求。至于你，能活下来便是你的本事，不能活下来，也是你没那本事，不能怨天尤人。”

楚彧眼中一寒：“于祖母而言，孙儿的命就这般不重要？”

老太太轻轻摇头：“你的出生是个意外，我曾一度怀疑你并非你父亲生。因为你父亲的身体，实在难以能有后人。但这么多年下来，始终没有你母亲红杏出墙之证据，只能说，这或许也是天意。既然只是上天恩赐，那是否收回，那也是天的旨意。”

楚彧不可理解，只觉得老太太想法太过荒谬。

“你祖父肯留你父亲一命，虽是苟延残喘，但对祖母而言，也是一丝慰藉。人要懂得感恩，这楚国公府不该是你父亲的，得还给楚家真正的继承人才对。”

老太太轻叹一声，道：“你既回来，便说服你父亲，将楚国公府还给他们吧。”

楚彧定定地看着老太太，半晌后方才缓缓说道：“父亲有生之年，他不会知道他并非楚家之人，而楚国公府，也只能是父亲的府邸。父亲百年后，我可以不要楚国公的爵位。但现在，不行。”

老太太回视着楚彧，半晌后终于败下阵来。

“随你吧。”老太太淡淡地道：“你怕你父亲遭受刺激，倒也算是孝顺。”

老太太一副已经累了的样子，撇过眼去，似乎不想再提。

楚彧却朝她走近，道：“孙儿答应祖母终会归还楚国公府，祖母也要答应孙儿一事。”

“我知道。”老太太轻叹一声道：“你母亲和妻子对我下药，令我行动不能，更无法开口说话，为的就是不让我吐露任何不利于你父亲的言论。虽这行为举动令我厌恶，但念在她们是为了你父亲，我可以不再追究。在你父亲亡故之前，我不会提任何一句有关他身世的话。”

老太太看向楚彧：“如此，你可否让你妻子还我一个自由健康之身？”

楚彧静默良久，方才道：“此事，我会回去和她商量。”

老太太松了口气，点点头道：“你既如此说，那我便等你消息。”

谈话似乎就此结束，但楚彧却还是没走。

他看着老太太，堵在喉咙口的话却无论如何都不敢问出来。

“还有什么话，你要问便问吧。”老太太垂了眉眼：“如今不问，今后便是想问，我或许也不会答你了。”

楚彧咬了咬唇，到底还是开了口：“父亲既不是楚家之人，那，祖母是同何人，生下的父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