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招禄步子顿住,有些反应不过来。秦斧已经张嘴大不断地“啊啊”叫着冲了上去。
宋氏撑着腰一边朝高氏所在的方向去,一边急道:“孩子他爹,赶紧上去瞧瞧啊!”
秦招禄这才回了神,扶着宋氏快步去查看高氏的情况。
秦斧将高氏从地上拉了起来,高氏半个身子躺在秦斧手臂间,秦斧不断地摇着高氏,“啊啊”地叫着,似乎是在唤她起来。
秦招禄忽然就有些怕,他屏住了呼吸,小心而又缓慢地将手伸到了高氏的鼻下,良久方才长长舒了口气收回手。
宋氏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了?”
秦招禄摇头道:“不知道,得找个大夫来瞧瞧,不过还是有呼吸的……先送娘回屋去。”
秦招禄和秦斧将高氏抬回了家,秦招禄和罗氏瞧见这样一副状况都有些纳闷儿,随之而来的就是害怕。
“娘该不会是……”罗氏捂住了嘴看向秦招寿,秦招寿嘴哆嗦了两下,颤着声儿道:“别瞎说……”
两人跟着秦招禄和宋氏进了秦斧和高氏的屋,筱雨从他们身后的屋门中走了出来,伸手按了按头上的伤,也跟着走了过去。
这边高氏已经被抬上了床盖上了厚棉被,秦斧坐在一边伸手抹眼泪,想必他心里也觉得高氏怕是不行了——跑两步就能晕,她还能活多久?
秦招禄心里也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虽说现在人还有呼吸,可难保下一刻呼吸就没了。
宋氏沉默了片刻道:“请大夫来看看吧。”
秦招禄点了点头,抹了把脸对秦招寿道:“家里你看着,我去镇上请大夫来出诊。”
秦招寿犹豫道:“二哥,这会儿天儿都黑了……况且外面风大,又冷,大夫怕是也不愿意来给娘瞧病。”
“不过就是诊费好些罢了。”秦招禄叹了声说:“没事,我去,你留在家里,等我回来。”
秦招禄说完,扭身便要去镇上寻大夫,却见筱雨立在门边站着,顿时愣了一下。
“筱雨……”秦招禄顿了顿,说:“你奶奶怕是不好……爹去给她寻个大夫瞧瞧。”
筱雨淡淡地“嗯”了一声,道:“别找何家医馆。”
秦招禄苦笑道:“爹知道,何家医馆跟咱们有冤仇,还骗过你娘,爹当然不会找他们家的大夫给你奶奶瞧病。”
筱雨点了个头,见秦招禄出门了,她又将视线挪回到高氏身上。
高氏……怕是不行了。
筱雨心里叹息一声,虽然知道这一天无可避免,也早就做好了这一天到来的准备,但真到了这一时刻,她还是觉得有些茫然。
高氏今儿晚上的一番闹腾,怕就是回光返照吧。
怪不得她最近一段日子那么安静,不吵不闹的,平时除了吃饭多半就是睡觉。大家只觉得她终于消停些了,岂知这是她生命力在流逝的表现。
她不是不想闹,只是,没那个力气罢了。
筱雨知道,她爹去镇上寻大夫也不过是徒劳,那多半也只能慰藉慰藉他和三叔为人子的孝心。高氏撑不了多久,家里很快就要办丧事了。
筱雨对高氏没多少感情,在她片刻的茫然后,首先跃上心里的,是高氏的丧葬问题。
在秦招禄和宋氏刚回来没多久,那会儿秦招福和陈氏也还被关在牢里,高氏开始有疯魔的迹象,筱雨怕到时候麻烦到自己,曾经和秦金就此事达成过协议。治丧费用都由大房负担,其余兄弟只出慰钱。
白纸黑字写着,赖是没办法抵赖的。但会不会照做,那可就难说了。
毕竟那时候筱雨估算的,高氏的病绝对拖不到秦招福和陈氏从牢里出来的那一天,那协议也不过是针对秦金和熊春芬。万万没想到秦招福和陈氏竟然因为皇帝的自我庆贺而获得了赦免减刑,提前出狱。如今瞧来,之前谈的那一场可算是白费了,还不知道因为高氏的病重,大房那边的人会不会趁机闹腾起来——
他们黑了心肝硬说是她爹和三叔疏于照顾高氏才把高氏给“照顾”死了也不是没可能的。
筱雨越想越不得劲,攥了拳头回了屋。
鸣翠听见响动,起身将烛台点着了,道:“姑娘,多披件衣裳……奴婢听外面没动静了,那人走了吧?”
筱雨点了点头,道:“不过,我瞧着老太太怕是不行了。”
鸣翠“啊”了一声,瞪大眼道:“可……方才还是好好儿的。”
“对啊,一下子就晕厥了。我爹这会儿去镇上请大夫了。”
筱雨叹息一声,脱了鞋掀了被子溜进去,躺下闭眼道:“睡吧,等明儿天亮了再说。”
鸣翠动了动嘴,到底是知道筱雨与高氏不亲近,便也什么都没说,去给洁霜和长虹掖了掖被子,自己也睡了下去。
筱雨却是等四周变成了黑暗后,又睁开了眼睛,很久都没有睡着。
半夜时分,筱雨醒了好几次,本能地支了耳朵听外面的动静,不过都没听到什么,很快她又睡了过去。
浑浑噩噩地直到凌晨时分,她忽然警觉地醒了过来,立刻穿衣趿鞋三步并做两步地跑了出去。院门外有马儿打响鼻的声音,紧接着院门便被敲响了。
筱雨低声问道:“谁?”
“筱雨?是我,爹。”秦招禄有些意外是筱雨来应门,赶紧道:“爹请大夫回来了,你快给爹开门。”
筱雨立刻松了门闩,秦招禄身后跟了个四十开外的儒生打扮的男子,提着个药箱,定然是大夫无疑了。筱雨后退一步冲他点了个头,秦招禄急急地请大夫往高氏屋里走,一边问筱雨道:“你奶奶情况怎么样了?”
筱雨道:“不知道,一晚上没听见动静。”
秦招禄心都提了起来,又问:“你娘还有你三叔三婶呢?”
筱雨回道:“晚上他们三个轮流守着,这会儿大概是三叔守着,我娘和三婶都去睡了。”
筱雨晚上醒来好几次,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惊醒,这些消息她还是知道的。
秦招禄点了头,推开高氏的屋子。秦招寿正撑着手打盹儿,听到响动顿时站了起来,一看是秦招禄简直跟见到希望一样,道:“二哥,你可回来了。”
大夫对秦招寿点了个头,坐到了他方才坐的地方,伸手号上了高氏的脉。一旁的秦斧满眼都是血丝,显然一夜没睡,却仍旧盯着大夫,生怕听漏了他说的任何一个字。
大夫号了一会儿脉,沉吟片刻后,语气沉重地道:“她这样的情况,不一定会醒。即便是醒了,也熬不了多久。最多还有三天可活,你们……准备后事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