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唐三十万大军,几乎全军出击,经过鏖战,彻底击败南吴水师,紧接着挥师南下,将南吴军队打得撤退了岸边。
南吴军队在淮河里、淮河边留下五六万具尸体,消失无踪。
天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可以望见,淮河里顺着水流漂泊着密密麻麻的尸体,就像是被下了毒之后无数的鱼儿翻着肚皮仰在水面上一样。
这一段的淮河变成了血河,都红了。
那是真正的伏尸数万,也是浮尸数万。
触目惊心。
北唐南吴这二三十年以来,都没有爆发过这么惨烈的战斗,即使是那一次关正兴进攻北唐,也不及这里的二分之一。
这意味着,北唐开启了覆灭南吴的行动,倾全国之力。
而且他们的部队还在增援之中,他们的陛下还在路上、元老冠英将军同样也在路上。
当然,南吴的增援也还在路上,只是统帅的人选一直都在变化。
北唐李择南御驾亲征,冠英将军为先锋,那么南吴呢?
关偃月?关直霄?金忧在?
似乎都不够。
圣将之后,后继无人,这是一个悲剧。
当年南吴圣将金忧作强渡淮河、决战两淮,而今强渡淮河的却是北唐人。
此一时,彼一时,那年风云已成往事,谈不尽铮铮事实。
太子殿下姬如海的登基无期限延期,尽管他其实已经是实际上的南吴陛下。
他答应过姬如是和管阔、李惜芸,会减小压力,坦然面对世界,但是终究还是愁白了头,出现了好多银丝,其实他才年过不惑。
只是许多人都不会知道那一日的皇宫之内,那名年轻人跨上秦杀刀,上了无迹马背,义无反顾地奔向未知。
……
……
以皇宫作为背景,南吴的太子殿下、小公主殿下,还有曾经的北唐广乐公主殿下、曾经的晋王世子送别,虽然只有四个人,却是足够风光了。
那一年,他千万长安人,送他去边疆,佳人一身红妆,在今天,看起来有些冷冷清清,却依旧是人生极致。
李惜芸拉着他的手,久久都没有说话。
管阔能够感觉到她手心里攥出的汗,还有那只手微微的颤抖。
只是她的神情平静得可怕,就像从前一样,微微冷漠冷傲。
她昂了昂秀首,冷淡地说道:“别死了,本宫等你回来。”
时隔那么久,在那样的境地之下,她终于又恢复了对自己的这个称呼。
管阔渐渐绽放出一个微笑来。
他挣脱开她的素手,尽管她死命不肯松开,但是还是没有管阔的力气大,甚至都发出了一声嘤咛。
随后她冷冷地盯着对方,寒声说道:“你什么意思?”
她今天很美,令人惊艳的美,她又穿上了那一身留存在管阔记忆深处的鲜红色长裙,随着最后的春天的风,一漾一漾的,就像鲜红的水轻轻地泛着涟漪。
那种熟悉的感觉让管阔产生了一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流淌在细细的岁月里,那般深沉。
管阔下了马背,往前几步,来到她的面前。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于是她禁不住依旧带着玉容上的寒意,款款倒退了一步。
管阔再往前几步,随后张开双臂。
她微微怔了怔,随后往后看了看远处的李千容、姬如海和姬如是。
只见那三个人陆陆续续地装作不知地背过了身去。
她的俏脸稍稍红了红,莲步轻移,靠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管阔的体型真的算不上高大,更不用说是魁梧,但是听着他的心跳,她还是感受到了那种磅礴得令她心颤的力量隐藏在深处。
管阔感受着那种温软,还有那闭起眼睛都能够知道是她的香气,一次又一次地抚摸着她的长发,轻轻说道:“等我回来,我就娶你,真正的、光明正大地娶你,你可不要再逃婚了。”
他听见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恼怒:
“本宫什么时候逃婚过?本宫已经是你的妻子了!”
管阔笑了笑,推开了她。
如同之前一样,她不肯松开,却还是没有管阔的力气大。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想要时间更久、更久一点,可是管阔却很明显并没有这个意思,难道复仇让对方已经心不在焉了,都不那么在乎自己了吗?
“你这算是对本宫的惩罚?”她眯起了明眸。
她的话音刚落,便马上将后面的语句咽了回去,因为管阔在她的秀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她就像一个手足无措的被人占了便宜的小姑娘,在原地不停地喃喃道: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这么可以这样……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占本宫的便宜……”
“让我为你折红英。”管阔摸了摸她的秀首。
“什么?”她像是没有听清楚,愣了一下,只是管阔并没有回答她。
管阔的身影已经来到了远处的芬芳。
虽然已经是暮春时节,可是皇宫里面的红花依旧,只是没有了一个月前那么焕亮。
他折下一支红花,回到了她的面前。
她意识到了什么,于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垂了秀首。
管阔将那支红花插在了她的如云秀发之上。
她看起来更美了,不知道是花衬托了她的美艳,还是她衬托了花的红艳。
当她的秀首抬起来的时候,已经又恢复到了从前的那种傲气十足的表情,用管阔早就听腻了的尖酸刻薄的语气说道:“你的眼光就这么差吗?非要选这么丑的一支花。”
“是吗?”管阔装傻道:“我觉得挺好呀,你挺漂亮的,难道你觉得你丑……”
“吗”字还没来得及说完,他便憋了下去,因为他已经挨了一拳。
远处传来鼓掌的声音,姬如是一身洁白的宫裙,笑得两眼弯弯如同月牙儿,她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甩了甩秀气的长发,大声叫喊道:“好呀好呀,宝刀配英雄,好花送美女,你们两个奇葩真是绝配天生一对啊!”
“滚!”
管阔和李惜芸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这么一个字来。
姬如是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她的脸皮极厚,当然也不会在乎那一个字,只是还是噘起了嘴以表示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