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足够的理由当着众人的面嘲讽这一句可笑的话语,可是像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阻止了她将这一行为付诸于行动。
管阔的以往,虽然看起来算是风起云涌、岁月峥嵘,可是他们关家人并没有亲身经历,从而也一直都没有把那些东西放在眼里,管阔说只要有他在,那么管府就在,其实对于他们来说是不成立的。
四面八方死寂的程度越来越深,除了那一位高高在上闭着眸子的南吴圣将轻松得不像话。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关纤云父女二人接下来的回应,因为一直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他们便更加不会知道接下来情节会朝着怎样的程度发展了。
本来高昂着秀首,目光距离管阔十万八千里的关纤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了头颅,定定地看着那一位年轻人。
面纱之下,她张了张口,想要说一些什么话,却是一时之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关偃月的眸光越来越冷然。
他不接受管阔成为关家人,那么就是他的气派,然而明明血缘上是关家人的管阔说自己是不是关家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是管家人,那么就是对他的鞭挞、羞辱。
他倒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今天会遇上这样的一个局面。
他抬眼,稍稍瞄了一下金忧作,脸上有过瞬间的狐疑。
金忧作的那种满意,特别是对管阔的满意,可能许多人都看不出来,可是作为他关偃月,是绝对不会看不出来的。
他不明白,金忧作和管阔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两个人是怎么碰上的,然后金忧作又究竟对管阔有着什么样的态度。
然而这一切都和现在当下就要解决的事情无关,况且他在短时间之内也不可能知晓得清楚。
说实话,在这一瞬间,赫赫威名的关家关偃月,居然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了好。
如果周围的那么多人都不在,或许他会欣赏管阔的勇气,随后淡笑一下,猛然爆发,将管阔的一切以雷霆万钧之势粉碎,在他们的面前,管阔那看起来强大实际上并没有实质性杀伤力的华而不实的言论,什么都不算。
可是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当着南吴圣将的面,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够自己想办法避免关家的颜面尽失。
可是他实在是没有较大的办法去解决这一件事情。
管阔和关家的关系,除了血缘关系,什么都不是,于是如果管阔向往回归他们关家的话,他可以高高在上地拒绝对方,显示关家的强大;但是正是因为如此,管阔说自己是不是关家人,这不重要,只要他是管家人,那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情,便充满了义正言辞了,你没有理由让一个没有在你的家族生活过的人死心塌地地表示自己向往家族。
这是结结实实的打脸。
关偃月沉默着,关纤云也沉默着,但是后者却并不一样。
关纤云的明眸很清澈,没有较大的失态,那就说明她的思想还算清晰,她依旧镇定。
“如果你的父亲说这么一句话,我们会感觉到骄傲与尊敬,但是你说出这句话,便会显得不知天高地厚。”
她的声音就像是大珠小珠落玉盘,清脆响亮,同时又有着一种很难以言喻的美好韵味。
这样的话语,在不少人的心中也产生过,但是唯有关纤云在现如今说出来,却充满了某种很特别的力量。
原因很简单,理解起来很复杂,大概就是因为她是关纤云。
“为什么?”
管阔歪了歪头,作出一个很不理解的疑惑表情,问道。
他的这一个样子很假,于是便让人感觉到很不舒服,尤其是关纤云。
“因为你是管阔啊!”关纤云睁大了眼睛,笑着说道。
“管阔又如何?”
“你自己体会。”
“关纤云,”管阔说道,“不管我的体内有没有关家的血液,我都曾经在北疆冲杀,立下过功劳,唐帝驾崩的那一夜,我凭借自己的努力得以存活到今天,在这一点上,我并没有任何要标榜的意思,只是我想说,在这些事情上,我并没有依靠我那值得尊敬的父亲,更是没有依靠你们这素未谋面的关家!”
“你觉得这很了不起?”关纤云面纱之下轻笑着,莲步轻移,往前踏出一步。
“并没有,”管阔站立在原地,依旧是定定地看着这一位根本不可能相认的堂妹,“只是不管这些事情到底会获得你们怎样的评价,它都存在,并且……”
他顿了顿:
“和你们关家没有半文钱的关系,而你们关家也并不认为我是关家人,于是,我就很质疑你们对我品头论足的资格了。”
质疑、资格,质疑你们评价我的资格,这一句话,听起来会让被针对的人感觉无尽的羞辱,但是却令人无话可说。
管阔说得对,他并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尽管其实他所做的那些事情已经很了不起了。只是不论他做了什么,他既没有依靠自己的父亲,也没有依靠大名鼎鼎的关家,更何况关家都不认可他是关家子弟,那么对方又有什么资格对着他品头论足?
事不关己之下,里里外外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大多数人不站在管阔的那一方,但是当管阔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却令许多人生出微微的扬眉吐气的畅快感。
打脸,打自以为是的关家的脸,真的挺舒服的。
不承认对方是关家人,不承认那一层血脉关系,同时又对着那个人指指点点,关家人实在是够不要脸的。
关纤云那窈窕的身姿顿在了原地,她那出众的气质仿佛在一瞬间便黯淡了几分。
春风微暖,袭入堂屋,撩起裙裾,飘飘摇摇,美轮美奂。
这样一个美人,处在了一种很尴尬的状态之下,这不由得令人有些唏嘘长叹,觉得美中不足。
“管阔。”沉默了许久的关偃月终于也出口了。
“你所说的关于我们所做的事情、所对待你的态度,理由很简单,那就是——因为我们是南吴关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