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体因为那些砸过来的雪球而不断晃动着,可是却一步一步往前走去,神情自若,身体也并没有弯。
远处,街道的另一头,中间,而并不是两边的人潮,出现了两个人,一匹马。
他们的身影因为距离的缘故,而显得有些迷糊,看不清楚,但是远处那些等待着白章父子路过而扔雪球,拼命暴怒地喝喊的百姓们渐渐声音低了下去,也把目光投了过去。
那种变化就像是浪涛涌过来,一直延续到这边。
砸雪球的人少了,变得零零落落的,于是白云里终于能够把头抬起来,他很是奇怪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难道是雪用完了?
他努力寻找着那两名漂亮姑娘的身影,却发现人海茫茫,已经找不到了。
于是他把目光胡乱扫视着,终于是发现了远方的那两人一马的身影,紧接着又意识到那些混账东西们的消停就是因为这两位,于是不禁很是好奇,都忘记了自己刚才的遭遇以及疼痛感。
他胡乱嘟哝了几声,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因为缺了两颗门牙,有些漏风。
那两道人影越来越近,渐渐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男一女。
岳千尽管暂时还不知道远处的那两个人究竟是谁,可是看到长安百姓们的那些反应,还是伸出了手,示意慢点往前,先且停一停。
随着距离的继续拉近,这边的人终于是认清楚了那两个人的面孔。
那名女的看起来像是一名老妇人,但是并没有人认得。
而那名男的,却是被很多人都认了出来。
“管阔!”
待到看清楚那个人的面孔之后,鼻青眼肿狼狈不堪的白云里面露仇恨之色,禁不住喊出了声来。
但是管阔压根就没想理他,就连看都不想看他。
“管阔,你想做什么?”
岳千并没有对管阔有什么好感,但是却也没有任何敌对的必要,所以他直呼其名,跨着长刀,有些警惕地向前几步,打量着对方,同时也打量着那一位妇人。
“和那一对父子说一些话,当然,我身旁的这一位想说的话更多。”
白章面对管阔的到来,并没有现出很明显的什么情绪,只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面是怎样想的。
他抬眼看向对方,看起来心平气和地问道:“小贼,你是来嘲讽一下老夫的吗?”
“想,但是想不出来多少嘲讽的话语,就是想说,看到你们今天的这个结局,挺开心的,多行不义必自毙吧。”管阔一只手握着还未出鞘的秦杀,另一只手放在无迹的马背上,说道。
看到他们之间已经开始了对话,岳千知道就是特意阻拦,也只是做一个冤大头,况且周围的长安百姓们看起来似乎挺愿意继续听下去的,于是冷冷地哼了一声,道“管阔,我们正在执行陛下的旨意,若是你拖延很长时间的话,本将会怀疑你们是不是想要劫走罪犯,所以,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话,他往旁边走了几步,抱臂而立,作出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
白章的嘴角微微勾起,没有马上说话。
管阔微笑。
“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今天你们父子两个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白章的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是我干的,”管阔说道,“是我对陛下说了一些话,也让他见了一个人。”
白章的眼睛看向他身旁的那名妇人,皱了皱眉头,看得出来,他很迷茫,迷茫于这一位妇人的身份,又为什么会因为她,陛下给自己加上了那些罪名而抓起来。
那名妇人看着他,眼睛里面闪烁着仇恨的光,只是那种仇恨隐约有些复杂。
“你是谁?”白章问道。
虽然并没有特意,但是他的语气之中还是自然而然地存在着几丝居高临下。
他曾经是秘书监大人,虽然现在已经落得父子二人尽皆被抓的命运,但是面对一名普通的妇人,他还是存在着某种高高在上的心态。
“本来以为白大人毕竟曾经是一位掌控着大唐命运的人,会有点不同,”妇人看着他,“但是现在看来,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她的这一席话满是嘲讽,而且同样也有点悲凉。
他们父子两个人,给她造成了这么大的痛苦,居然一个都认不出自己。
尽管她变得苍老了许多,也因为不想轻易被他们认出来,而改变了一下自己,可若是真的把她女儿的人命放在心上的话,是绝对不会这样子的。
白章的那一双依旧犀利的眼睛盯着她,看了良久。
但是最终,他却还是没有认得出来这一位到底是谁。
但是,经过管阔先前的那一席话,他已经确信,妇人一定和自己和白云里在今天被抓住有着绝对的关系,并且关系还不小。
所以他居高临下,却不轻视。
妇人朝着周围看了一圈,看到密密麻麻沿街的长安人全部都注视着这边,像是要弄清楚今天的所有事情,还有管阔和白章父子被抓之间的关系,以及……自己的身份。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没能够保护好女儿,觉得很屈辱,是自己没有能力,而且因为白府的强大,她一直都隐忍着,没有和任何人说,直到今天,她知道,是痛诉、是倾诉、是发泄的时候到了。
“白章,白大人,白府的老爷,你们看到了没有?”她的声音抬高,将自己的所有情绪全部都倾泻出来,她环顾了周围的人一圈,看着长安百姓们脸上的神情,知道他们在认真地听,同时也有着和自己差不多的情绪,于是觉得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哪怕是把自己的喉咙给喊破。
“这是一个衣冠禽兽!”她痛斥道。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想要附和她,可是有着一种很古怪的氛围使得他们不忍心打断她一个人的痛斥,大概是周围的沉默可以对她的那种悲愤的气息造成更大的烘托。
寒冷的空气也仿佛凝滞。
“无的放矢,你这样的泼妇,算是穷山恶水出来的刁民吗?”白章冷冷地哼了一声,眼神里面充斥着鄙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