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说得好,他就是一个畜生,小畜生!”
后面的公子千金之中,传来几声零零落落的嘲笑声,他们各府的老爷明争暗斗,各府的小主子之间明争暗斗也是家常便饭,如今虎落平阳的白云里,恰恰是仇家们最最喜欢的嘲讽对象。
“死老太婆,你说什么!?”白云里知道白府已经大势已去,再和那些公子千金们斗那是自取其辱,但是区区一名寻常百姓,他必须会睚眦必报。
他的手挥了一挥,身后的白家下人们便纷纷露出狰狞的神色,作出一副就要冲上去把妇人撕成碎片的架势。
那名宫将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喜,沉声对着白云里道:“怎么,管阔他咎由自取,白公子,你也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过代价了,难道,你还想当着我们的面当街行凶,叫我们把所见所闻告诉陛下,也或者你羡慕管阔能够让我们这些宫中的禁卫亲自押解,也想要得到相同的待遇?”
“你……”白云里的脸上阴晴不定,但是看着这十几名全副武装的宫廷禁卫,最终只能选择了暂时忍气吞声,白府已经这样子了,他可不想再玩得大一点,把白家真的玩完。
“老妖婆,算你走运,你等着!”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示意身后的白家下人不要轻举妄动,便带着冷意袖手旁观起来。
看着那名现身的老妇人,管阔皱了皱眉头。
她的女儿已经死去,为了复仇,她隐忍了那么久,她现在当着白云里的面现身,而且还直接就对着白云里恶语相加,这真的让他担忧对方会不会暴露然后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掉。
宫将考虑了一下,侧身让开,老妇人跨着篮子,来到管阔的面前。
周围长安百姓的沉默和那些公子千金同下人们的一唱一和拼命嘲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于是妇人和他的话也很难被人更远的人听见。
“你不应该出现。”管阔看着她道。
“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了,又会怎样,送送你而已。”妇人道。
“这不值得。”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有的时候,做出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一味隐忍,心里面舒畅了许多。”
管阔笑了笑,没有应话。
“你觉得自己会如何?”妇人转而问道。
“不知道,可能会死,也可能会安然无恙地出来,不过长安想要弄死我的人不少,要想活着出来,若是陛下不做出点别的事情的话,可能会有点难度,看着办吧。”管阔的心渐渐平静了一下,迷茫的时段过去了,事情已经到来,那么就只能够选择接受。
妇人沉吟了一下,把篮子往前送了送,道:“吃。”
那名宫将示意了一下,一名禁卫走上前去,对着篮子检查起来,最终没有发现什么,便又离开了。
“谢谢你的好意,我刚吃过。”管阔笑道。
“那就带走,”妇人道,她转头看了看那名宫将,问道:“可以带走吗?”
那名宫将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在里面可能没有什么好吃的,”妇人继续道,她的眼中渐渐充满了温情,“带走吧。”
管阔听着她的声音,想着她失去的比自己还要年轻一岁的女儿,又想起自己的母亲,忽然眼睛有些发酸,于是背过了身去,缓了许久,才又转过来,接过篮子,道了一个字:
“好。”
妇人上前几步,拉过他的手,摊开他的手心,在他的手心里开始写字。
除了他们两个人,谁都不会知道她写的究竟是什么。
写完之后,妇人后退了几步,深情地望着他。
那名宫将往前几步,站在了她和管阔的中间,对着她道:
“好了吗,你可以走了。”
妇人点点头,转过身去,朝着人群外面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白云里对着几名下人使了几个眼色,那几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同样消失,可能是跟了过去。
那名宫将很显然是看到了这些景象,蹙了蹙眉头,却最终叹了一口气,他可以在事情发生的时候阻止,却无法在别人有着想法、还没有实施的时候做更多。
管阔也看到了这些景象,但是神情却很是自然,刚才妇人在他手心里写字,他便已经知道了这些。
在这之后,他们离开的一段时间里,白府的人会寻找到妇人昔日的藏身之处,但是他们会发现那里面已经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在愤怒地破坏掉一切之后,他们也不会寻找到妇人的踪迹,她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妇人的动作就像是一个引子,那些神情复杂但是默声不响地躲在屋子里的普通长安百姓们,陆陆续续地有人出来了,他们不会像妇人那样做一点什么,但是最起码他们会用目光为管阔而送行。
“管阔,祝你有去无回,死无全尸!”缪府的千金嗤笑一声,对着开始转身行走的管阔喊道。
“同祝。”管阔就着枷锁,艰难地拿着篮子,根本就没有心情多加理睬这群人。
面对他们,他是愤怒不高兴的,但是事已至此,一切都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他应该这样想:简简单单的一次入狱,白云里、商垂柳……许许多多有身份的公子千金们全部都为他送行,这样的阵仗,实在是何德何能啊!
就像千万长安人送他去边疆一般,这也算是人生一大排场了。
今夜,群星璀璨。
今夜,无数人难安。
有人兴奋,有人悲伤,也有人叹息。
但是,这又如何,生活还是得继续,我们还活着,岂不是吗?
那些公子千金们对着他的嘲讽在继续。
长安百姓们默声不响地为他送行,和几个月前的春天里不一样,他们竟然看起来显得有些舍不得,同时也情深意重。
谁知道呢?
那就这样吧。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