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天的早朝上,三个新的秘书监、黄门侍郎、军器监大人被选定,同时一些震惊整个长安的事情引发了海啸,甚至传到了北唐的四面八方。
白府、华府、阮府衰落了!
这一消息,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从朝堂之上传出去,最终席卷了整个长安城,弄得百姓人人皆知。
这对于那三府来讲,实在是一件不幸事。
长安沸腾了。
白、阮、华三府横行长安那么多年,终于终结。
而陛下给出的理由,则是令百姓们拍手称快——
白云里三位公子横行长安肆无忌惮,扰乱长安秩序,无法无天,甚至因此而导致觐见陛下的人荒诞地被京兆尹府衙里的人给扣了去,实在是可笑无比。在天子脚下如此行为,有蔑视皇权的倾向,同时也对长安百姓们造成了伤害,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白章三个人的处罚,就是一个警告:从今往后,各府的公子千金们,谁也不许跋扈,否则的话,那就是前车之鉴。
这些消息传扬出去,百姓们欣慰无比,陛下一向不可言说,所以陛下的亲政给百姓们造成了极大的失望,谁都没有准备好陛下会做出一些令北唐兴盛的事情,可是没想到,管清和死后这么久,陛下居然忽然采取了雷霆手段,这难道是陛下觉悟了,真的成为了一位明君了吗?
真的希望是这样的。
与此同时,那些朝官们渐渐在暗中调查,究竟发生了怎样的一件事情,导致陛下作出如此决定,虽然陛下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他要召见的人居然被纪晓光给扣住了,引发了他的怒火,可是他们一向明争暗斗,谁都不会看待事情太过简单,他们之中的绝大部分人都认为,是和白章三人政见不和的一些势力伸出了触手,于是互相警惕与敌视了起来。
最最紧要的事情便是——陛下当天召见的人到底是谁?陛下又有可能和那一位说了一些什么事情?
抽丝剥茧之下,许许多多的东西逐渐浮现出来。
要想查出那个人,并不困难,那一天,不少的长安百姓都看见了,而白云里三人,以及白章等人也是直接就知道了那个人是谁。
有的人在查,有的人却已经心知肚明。
在那一天晚上,白章已经寻找到了几个自己绝对信任的党羽,商量了许久。
于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北唐士兵,那个被发配边疆的管阔,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管阔自己是万万不会想到这一点的,如果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或许会后悔拔出刀来。
“管阔的背后一定有人,他是被人利用的。”在那一天晚上,白章便如此说道。
虽然他莫名其妙地就栽了,但是他横行了长安那么久,绝对不是盖的,他的头脑依旧运转得很快,他的狡诈与小心翼翼依旧存在着。
当天晚上参与讨论的那些人都认同这一点,他们认为,放倒白章,绝对不是管阔自己一个人便可以策划的,更何况区区管阔,能够活下来都是奇迹,甚至他们可以推测,管阔能够活下来,也许就是暗中的那些推手的作用。
虽然管清和死后,他们都对管阔的生死在不屑一顾之余,也抱着能够顺手除掉就除掉的想法,但是管清和之死终究和白章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所以从仇恨等方面来讲,管阔本身也实在是没有对他们动手的必要。
所以,在他们看来,一切都很明朗了起来。
事情其实完全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而是很简单并且更加明朗,只不过他们就是喜欢让世界变得复杂。
这真的很犯贱。
陛下听说了长安百姓们对自己的评价,这几天睡得比较踏实。
他也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随随便便的发怒,可以让下面的那帮老狐狸们蹦跶成这样。
刘府内,景色清美,虽然并不华贵,却是雅致非凡。
庭院里面,曾经繁茂的树木叶子早就已经秃了,但是四处的假山,还有结了薄薄一层冰的池塘、河水,却还能够增添不少美感。
刘玄清坐在厢房内的椅子上,右手把着扶手,面色威严。
在长安的朝官之中,他算是一名难得的正人君子,虽然并比不上苏饷那么刚直不阿,但是是是非非,他的心里面都很清楚。
陛下这一点说对了,子不教,父之过,而子的品性端正,同样也有父母的功劳,这一点,从长安名门闺秀刘方好的身上便可以体现得出来。
他的面前,一名容颜绝美的姑娘正束着玉手,俏生生又恭恭敬敬地站立在那里。
那名姑娘一头乌发半拢半放,斜插一支缕玉金步摇,一身翠绿色衣裳,显得尤其小家碧玉。
她对自己的父亲简直可以说是尊敬到了极点。
这就是刘家的家教,于是才能够教出这样的一个刘方好。
“你确定,那个去觐见陛下的人,居然是管清和的那个儿子?”刘玄清用指尖点着扶手,皱眉问道。
“是的,不会错的。”刘方好微微抿了抿薄唇,低垂着眼帘,小意回答道。
在刘家,父母是最大的,这一点,已经扎根在了刘方好的心里。
“你和他接触过了?”刘玄清沉吟了一下,瞟了自己的女儿一眼。
刘方好微微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爹爹?”
“方好觉得没有告诉爹爹的必要。”
刘玄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不悦,声音也变得有些严厉起来。
“必要?方好,你是不是被那些迂腐不务正业自以为是的所谓‘文人才子’们说一句什么北唐十大美人,就昏头转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了?”
“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让你的心都轻飘飘的,你要搞搞清楚,你一直都只是我刘玄清的千金,爹爹平日里是如何教导你的你一定要放在心上,今天翅膀硬了就觉得可以有事情隐瞒着爹爹了,那以后还会怎样?”
刘方好低了低头,欠了欠娇躯,恭谨道:“方好不敢,爹爹的教导,方好一直都铭记在心,一生一世。”
刘玄清本来还想要再训斥几句,但是最近他的心里面有事情,有点心烦,虽然他一般不和那些抱成团的老狐狸们沆瀣一气,但是也还是感到了一种山雨欲来,心中很是不安定,于是没有心情多去想责骂的话语。
“你到底是怎么碰上管阔的,原原本本给爹爹说一遍。”他道。
刘方好颔了颔秀首,这一次再也不敢有所隐瞒,条理清晰地把那一天看到的情景,还有自己所知道的所有事情全部都说了出来。
她步摇上垂着的坠子叮叮当当发出轻微但是悦耳好听的声音,她口中发出来的声音同样很好听。时间缓缓而过,刘玄清蹙着眉头,没有说话,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听着。
等到刘方好讲完了,刘玄清无声地望着外面庭院里的假山,思索良久。
“穿着普通士兵的装扮,这一点,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他骑着马、握着刀大杀四方,这倒是很稀奇了,他哪里学到的本领,在北疆的那点儿时间,不至于会提升那么多的实力……”
“他在长安大街上的行为也是显得肆无忌惮了一点,虽然白云里那三个兔崽子是自讨苦吃,可是他再怎么脑袋迟钝,也不至于胆敢对着华府的人出刀,除非……他认定自己可以全身而退,那么他的底气是什么,又或者是哪一些人呢?”
“陛下召见了他,他的底气难道就是陛下?可是陛下为什么会特意召见他,在我看来,陛下就算对管清和还有着感情,也不应当还对管清和的儿子有兴趣,这一点上面,有点问题……”
……
他一个人在那边自语了好一阵,思索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但是却最终什么都没有得到,反而抛出了许许多多新的问题,让他感到一阵头大。
刘方好端庄又亭亭玉立地束手站在那里,态度一直都很恭谨,没有露出丝毫的不耐烦或者吃力的神情。外面的光线柔柔地照在她清丽的脸上,轮廓分明,那种安然静美的图景让人感觉到一种震撼,震撼的美丽。
刘玄清的那些猜测都不怕刘方好听到,因为他对刘方好的教育非常严格,刘方好绝对不会多去想自己所听到的话,她很明白哪些话可以听、可以记、可以说,哪些话不能听、不能记、不能说。
末了,刘玄清闭了闭眼睛。
不久后,又睁眼。
“看你的样子,你还不知道朝堂之上的陛下对着我们说出了什么事情,虽然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知道的人并不多,但是很快应该便会闹得人尽皆知了。”
刘方好微微抬起了秀首,一双如秋水般的眸子望着自己的父亲,很显然有些好奇。
“就因为管阔,就因为你看到的那一件事情,白家、阮家、华家已经栽了,彻底衰落了。”
刘方好杏唇微张,绝美的容颜上浮现出几丝震惊。
在她看来,白云里三个人虽然可恶,那一次也闹得死了人,还听说牵扯到了陛下,那么最多便是白家三府受到一些惩罚,可能白云里被禁足之类的,为什么白家直接就衰落了?
“所以爹爹要这么和你说,”看着她的这副神情,刘玄清的语气又变得很不好了起来,“你给我和管阔那小子离远一点,不要像上一次那样还主动掺和进去,幸好这一次没有牵扯到我们刘府什么,不然的话……”
他的脸上遍布后怕与忧愁。
“白章因为白云里那个不懂事的畜生而认栽,但是他那是没教好,是自讨苦吃,但是爹爹从小就苦苦教导你,对你耳濡目染,若是爹爹还是像白章一样栽在你的手里,爹爹会记恨你一辈子的,你听明白了没有?”
刘方好的皓齿咬了咬红唇,请了一个万福,道:“方好记住了,以后再也不会接近那个危险的家伙,也会步步小心,做好自己。”
“管阔本身不是重点,我想,就是再愚蠢的人,也会知道他的背后一定有着谁,或者是什么势力,那些势力恐怕要搅风搅雨搞事情……”
刘玄清叹了一口气,满脸的忧愁。
刘方好闭了闭眸子,强行平复着心情,今天带给她的震撼太大了……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