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就在远方,那里还有美丽的姑娘。
管阔平静的心又开始跳跃,那并不是后怕与忌惮,而是略微的激动。
那里是他的故乡,虽然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
尽管那些各府的公子和他处得并不愉快,但是那也是他的童年。
尽管广乐公主以及其他的那些公主,还有那些千金小姐们并没有怎么个正眼瞧过他,但是他承认,李惜芸还有其他的那些名美人,的确是好姑娘。
他已经变了模样,也不知道长安又会是怎样的景光。
……
……
距离除夕还有许多天,但是欢庆的气息已经一如往年。
长安的冬天的确很冷,但是却依旧美丽。
它有很多道城门,但是人一次却只能够走一道,就像人生有很多种选择,你也只能够选择一样。
城楼的檐瓦下,风铃脆响,微风摇晃。
和关外那么多天的阴霾不同,今日的长安,天空很清爽,阳光很狭长,整片地域的色调当然也很明媚。
管阔这一次是真正地回来了。
他牵着无迹,跨着秦杀,行走在长安的大街上,一人一马一刀,没有其他人。
在不久以前,距离城外很远的地方,便有得到王独回来消息的几名将领过来迎接,他们之间是超越了生死的情谊,许久没见,无话不谈。
但是管阔却作了一个决定——
“将军,我想一个人在长安四处走走,一天的时间。”他对着王独说道。
王独觉得他有些可笑,道:“请便,你回长安,没有军务在身,似乎也不会有欢迎你的朋友,陛下召见你,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你随时可以四处看看。”
王独知道他的心情,他觉得管阔就这样走走,或许可以很好。
于是,管阔便只剩下了一个人,而那些杀意也随着林海等人的离开而消失了。
他似乎是自由了,一身轻松,也忽然有些沉重。
行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之上,他算了算,自己离开这里或许是半年了,也或许更久。
他变了,但是长安并没有很明显的变化,就和许多年前一样。
就是不知道和苏印印象中的长安是不是一样。但是想来,没有了长公主殿下,也没有了苏府的长安,对苏印来说,也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
“苏印,我已经回到了长安,我并不知道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但是我会好好走下去的……”他轻声道。
长安的街道上,车水马龙,淡金色的阳光把形形色色的人都染上了夺目的光彩。
错落有致的建筑檐牙高啄,在两侧层叠着万千重影,再被阳光照射,投影在石板街上,精致而又规则。
四周并不安静,但是却很安详,没有群情激奋的年轻人们,大概是因为管府已经覆灭,不会像那一天一样出现管阔迎娶广乐公主殿下的情景,而阿史那沁也已经被打败,没有内忧,也没有外患。
被发配边疆的时候,是千万长安人把他“送”出去的,而今依旧是他管阔,他回来了,从城门口直到这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认出他,这真的很是戏剧性。
也可能是他真的变了,不论是穿着盔甲,牵着战马,跨着佩刀,昂首挺胸的样子,还是那种无形的气质。
更何况,长安人估计早就选择性忘了他,认为他已经死在了北疆。
和身旁的热热闹闹不同,他一个人牵着无迹,默默地循着记忆中的路线,朝着自己那个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而去。
无迹大概是体会到了他的那种心境,用马首蹭了蹭他,瞪着一双铜铃般大小的眼睛,和他对视了几下。
过了一条街,便是起居舍人的府邸。
越过府邸,往前一段距离,再右拐,进入另一条街。
那条街上有太学博士与中州长史的府邸。
一直往前行,再右拐,便可以见到熠熠生辉的“白府”匾额。
就这样走了很久,管阔在尚书右丞的府邸前面停顿了很短的时间,笑了笑。
尚书右丞的千金长得非常漂亮,从前的时候,这里倒是不少年轻人喜欢停留的地方,管阔也做过一段时间这么愚蠢的事情,但是有一次那位千金小姐进入花轿的时候,蹙起细眉瞥了他一眼,露出了几丝厌恶的神情,管阔看懂了。
从那一刻之后,他忽然就觉得尚书右丞府的千金不漂亮了,而且是越来越这么觉得。
尚书右丞府门前的府卫目光轻轻地从他的身上扫过,看到了他身上的北唐军装,微微诧异,但是后来又辨识出来那似乎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便把目光投向了他处。
管府已经覆灭,他果然也就失去了存在感,即使是在长安,人们也都已经不认识他了。
他一笑置之,牵着无迹继续往前走。
他不知道,他的这一系列动作,居然特别的潇洒。
只是没有观众。
他一步又一步往前走着,无迹看着这偌大繁华的长安,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管阔似乎觉得自己已经离开长安很久了,但是今天旧地重游,却轻车熟路,依旧如故。
不知道和某些人,相见如故否?
他似乎走了很久,也有可能并不长久,忽然停止了步伐。
他抬眼,望向右侧的那朱红色的大门,忽然觉得这大门好高,也好远,他触摸不到。
匾额已经消失不见,关门闭户,一片落寞。
不过似乎有人清扫,这里很干净,就和记忆中的一样干净。
一辆马车碾过石板,马蹄声声,车轮滚滚,马车四沿的坠饰发出“叮叮当当”的悦耳声音,清脆响亮。
一名举着密密麻麻糖葫芦的中年人叫喊着路过,后面追逐着几个孩子。
“没有铜板就吃不到!”那人笑着喊道,然后把糖葫芦高高举起,让那帮孩子够不着。
一顶精致小巧的轿子被四名仆人抬着,往远处而去,轿子内的美人伸出纤手,把轿帘掀开一角,凤目好奇地往外面一探,撩动起几缕香风。
周围依旧热闹,但是管阔和无迹站立在那里,就像是静止的画。
他们是画中人。
也或许周围那些安详快乐的人们才是画中人,而他们只是局外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