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昭就像是没有听见他说的话那样,目光平视,神情淡然地坐下。
一只蚂蚁叫嚣着要杀死一头大象,大象是不会去在意那种叫嚣的。
营帐里的绝大多数人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可是他薛昭却并没有觉得那是一个笑话,因为他压根就忽视了那种愚蠢可爱的挑衅。
薛昭作为当事人,反而能够找到那种心境,但是其他的许多本来就对管府厌恶无比、对管阔瞧不上眼的人们就不一样了。
因为这真的很让人感到恼火,哪怕换作管阔站在他们的立场之上。你不可能愿意接受一个你嗤之以鼻的傻子在你的面前像傻子一样嚣张。
“管阔,我们中的很多人倒是很想把你们那个管府杀得鸡犬不留的,现在,就剩下一个你了。”东南角落里,一名管阔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将领嘴角微微勾起,抬了抬眼帘,轻笑一声道。
管阔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随后平静,那种转变只在一瞬之间。
他泰然自若地解下腰畔的秦杀,左手很稳,让这把刀不颤动丝毫,随后竖着摆在了自己面前的案几之上,字句清晰、巍然有力道:“你可以试试看,就现在。”
他的这一系列动作,还有由此而引发的从体内而出的那种气势,全部都在周围那么多双眼睛的意料之外。
今天他很明显很理所当然的话语以及动作,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别人看来是越看越离谱与嚣张了。
谁都知道这一场宴席之上就算剑拔弩张,也是不太可能会出现血光的,但是管阔却不在乎:你可以试试看,就现在。
重要的是,他在说出这句话的之前之后,只看过那名将领一眼,没有更多。
那不是管阔对那名将领特意轻视或者其他的什么,而是很浅显的一个道理——你尊重我,我也尊重你,哪怕你是乞人,我是皇亲;你不尊重我,很抱歉,在我的眼里,就算你满身绫罗绸缎,你真的是个屁。
“管阔,你还以为这里依旧是你的管府!?”性格比较烈的王独在沉吟了许久之后,忽然爆发。
王独和白从云的名头在军队里面很大,管阔比较敬重他,但是傲慢与偏见实在是人性的缺陷,尽管如此,他还是不太想和对方闹翻,于是不卑不亢地微微抱拳道:“王将军,这里是宴席。”
王独并不是问句,但是管阔却像是一本正经地回答了一下,令对方一时间鼓着双眼,却语句凝滞了瞬间。
周围其他将领们的爆发随着王独的爆发近在眼前,可是之前那名挑衅管阔但反过来被管阔挑衅的将领又开口说话了。
“可以,但不是现在,宴席结束之后,我真的很想尝尝暴打管老贼之子的滋味,这种滋味,我期待了好多年。”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咧嘴笑了笑。
“你是一名将军,是为国而战的,我理应不想对着你做出什么事情,但是面对一个人莫名其妙的挑衅,我接受。”管阔道。
他的那种以国家为名的“挑衅”将爆发推到了最高峰,让那名将领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因为那里面包含着许许多多的潜台词。
你是一名将军,为国尽忠,所以我尊重你,抛开那一切,你没有什么值得我尊重的地方;我们都是为国而战的,我们所想的应该是团团结结,齐心协力,而你想的却是和我内讧,既然如此,我接受你的内讧。
这一番话把那名将领奇奇怪怪地就推向了不义的境地,叫他脸上无光。
“砰!”
一声大响,又是一名将领狠狠地一拍面前的案几,站立起来,巨大的震动力将那张案几拍出了好多道裂纹,可想而知他的力道有多大。
“管阔,我发现,今天的你,实在是很狂啊!”
“殿下,这个傻子存心叫我们的宴席办不成,我愿请命,把他打一顿拎出去!”
……
为将者,的确都会略有谋略,但是在这之前,更多的是生杀所带来的口直刀快,而且氛围也会影响,一个人的爆发,会引发一群早就快要憋不住的人爆发,当此时,营帐之内火热气息冲散了寒气,“哗啦啦”一大片人陆陆续续站立了起来,一切一触即发。
金安依旧在闭目养神,似乎周围的那么大的哄闹都不能够打乱他的心绪。
姬如是用小手托着腮帮,笑得两眼都眯成了月牙儿,她特别兴奋地看着那帮人的那些动作,觉得很有意思,至少在现在,她倒是很想看看这帮北唐人到底会做些什么动作,事情又会如何发展。
但是接下来她略微有些失望。
一声苍老的咳嗽穿透在喧闹之中,随后很神奇地让那些四面八方的喧闹越来越低微,渐趋消失。
人的名,树的影,那种奇特的力量可以让他们为大名鼎鼎的薛昭而出头,也同样可以因为一声咳嗽而停歇。
冠英将军安稳地坐在位子上,脸上的笑意有些变了味道。
“今天是晋王殿下安排的宴席,你们想做什么?”
那句话让那些热血冲动同时因为平日里面对相似事情李显岳的纵容而忽视了这一名殿下可能会有的反应的将领们顿时就心中一惊,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面色严厉,不声不响地还站在帐门不远处,没有去到主位上的晋王李显岳。
在冲突发生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都没有说话,甚至因为管阔、薛昭,还有管阔的言语而导致的激烈火药味而敛没了他的身形。
他当然知道只要自己在这里,谁人胆敢胡来,只需要一句话,那些人便会变成乖兔子。
更重要的是,尽管他是心思缜密的李显岳,但是诸事繁忙,薛昭遇上管阔从而带来的后果,他居然并没有想到过。
宴席之上他容忍了短时间的激烈,那是纵容,同时也是等待。
只是如今,他依旧没有说话。
不过,威势还在。
那些激动非凡几乎就要冲上去动武的将领们互相之间看了几眼,又带着极大的敌意盯着管阔,强行压制住自己的愤怒,纷纷坐了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