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阔皱了皱眉头,他也稍稍感觉到了苏印对自己的轻视,当然,苏印对他自己曾经部队的那些人并没有任何的轻视,而对他管阔,却的确是的。
苏印背对着他们,越来越远,虽然远得很缓慢,迎面,如狼似虎被阿史那沁派来保护苏印的突兀精锐凶恶地冲了上来。
暴怒充斥了管阔身后的那一名北唐将领的脸部。
他曾经是苏印最最信任的人,他也是无比地信任苏印,他们不仅是无话不谈的好友,还是无话不谈的上下级关系,但是很明显,今天面对即将到来的质问,苏印根本就不想和他谈。
“苏印,你这就想走!?”那名将领怒极道。
他曾经想好了许许多多很有杀伤力的话,想要打击苏印的心灵,但是临到近前,苏印就这样摆出一副不想理睬他们的样子,背对着离开,在这一瞬间,想好的话全部都在他的脑中烟消云散,脱口而出的是这么一句毫无新奇,甚至连小孩子都会情不自禁冒出来的话。
但是可以想象,就在这一句很没有意思的话语之中,包含了他的多少愤怒,以及失望。
苏印的脸色没有任何的波澜,他听着身后那些突兀精锐的喊杀声,心里面蓦地变得很平静。
都过去了,虽然过程很艰难,但是对于他来说,的确都过得去。
他可以背叛大唐、背叛陛下、背叛晋王李显岳、背叛北唐战神丘镜山、背叛王独、白从云、珍威将军……许许多多的人,而今只不过又是一次面对而已。
他停止了策马而前的动作,整个人的身体蓦地止住,就像是一尊雕塑。
随后,他忽然发出了几个古怪的音节,管阔听不懂,但是他猜想那应该是突兀语。
那些面露凶狠之色的突兀精锐出现了几分疑惑的神色,但是很快就化为了一种理解,在最终他们警惕地停止了驰骋,面对那些冲过来的北唐人,露出来的是冷冰冰的表情。
那种表情之中,隐藏着的是自信:他们绝对会在那些北唐人杀死苏印之前,全灭对面的敌人,而且他们也在苏印刚才的话语之中知道了那些北唐人和苏印曾经的关系,于是表示理解,他们和阿史那沁非常亲近,而阿史那沁亲近苏印,于是他们也就愿意苏印能够解决掉以往的一切。
管阔举着那杆大唐大旗,他仿佛能够感觉珍威将军跟随着那杆大旗,就在自己的身边,看着他们所有人,也看着苏印和那些突兀人,看着这些整个的画面。
他握紧了秦杀,吞吐了一下气息,感觉体内舒畅了很多,手上也充满了力量。
他看到身后的那些北唐人放缓了前进的速度,在略微一皱眉之后,他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
虽然苏印近在眼前,他们要抓紧时间杀死苏印,但是毕竟身后的人和苏印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他不是一个不讲情面的人,如果后面的原本属于苏印的部队他们不能够和苏印敞开心扉,就这么战死在这里,那将会死不瞑目,若是他们还活着,而苏印死了,他们的后半生也就不会再释然。如此,在现在让他们和苏印短暂地谈一谈,才是最好的机会。
苏印缓缓地策马转了过来,他们清晰地看到了对方的脸庞。
曾经的英姿勃发全都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是一个缅怀着昔日之光的瘦骨嶙峋的青年。
苏印和管阔印象当中的、那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成武将军早就完全对不上号,他的脸上有着一些刀疤,身体更是瘦得如同皮包骨头,几乎就剩下了一副骨架,突兀厚重宽大的服饰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可笑,那种情景,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孩子裹着一条大人用的棉被,看起来随时都会被棉被给吞没。
他如今的这个样子,抛开他已经叛国这一个事实,就算把他摆在长安街上,让那些原先爱慕他的贵族小姐们随意把他领走,估计也没人会要。
虽然很想马上杀死那个背叛大唐,也背叛了自己的男人,但是人世间很多的事情都需要去释怀,伴随着无迹的停下,后面那些终于杀过来的北唐部队一百多人也停了下来。
苏印一时间没有说话,他们也没有说话。
周围的厮杀,和这里的那种沉静,形成了一种鲜明的对比。
他们隔着并不远的距离,也隔着管阔以及那些突兀精锐而对。
在偌大的战场之上,只有这里的氛围,带有着某种奇异的哀伤,那些哀伤也牵挂着淡淡的美感。
重回首,往事如烟,我在这边,你在那边。
我们现在是敌人了。
“为什么?”
最终,还是那一位在这里品阶最高,也和苏印最最亲近过的将领首先打破了沉默,他定定地看着苏印的眉眼,企图找回一丝让自己安定、让自己感觉熟悉的东西。
最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时隔那么久,大家都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模样。
苏印的目光直接忽视了管阔,他没有再看管阔一眼,在大家的眼里,管阔都不会是一个适合成为众人中心的人,没有任何的闪光点,而且苏印和管阔只见过一次面,没有说过一句话,由此,他没有和管阔说话的必要,管阔似乎也没有要求他对着自己说话的资格。
管阔曾经有过很多次那种被人用忽视的态度对待的经历,但是在从前他是中书令之子,他不在乎,某些自以为是的人忽视他,他也有资格忽视别人,但是在此时此刻,再一次被人忽视,他还是有着一种淡淡的恼怒,大概确实是他什么都不是,也很多东西都没有了,于是他就会特别珍惜少得可怜的残存,比如尊严。
然而现在并不是去追求尊严的好时机,最好还是让苏印他们用很短的时间释怀一下为好。
苏印眸光深邃地看了那名将领一眼,道:“你知道为什么的。”
那名将领脸上再次蒸腾起愤怒,朝着他大声喊道:“虽然我知道,因为你和我说过,我也曾经很同情你,但是我还是不理解,因为我觉得这不至于,这个原因还不够让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