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山无带着部队一直在往前冲,准备寻找突破的机会,而之前准备杀死他的那两名突兀狼将同样带着部队一直在后面追。
风吹得北唐旗帜歪歪扭扭,晃荡不安。
“不要再垂死挣扎了,你们北唐已经输了,这个夜晚,这个冬天,属于我们。”
蹩脚的北唐话在冷空气中回荡,其中一名突兀狼将带着自信的神情劝说道。
北唐人有一些会说南吴话或者突兀话,突兀人会说北唐话也并不是多么稀奇的事情。
而且那名突兀狼将所说的是事实,他们两千多人在和铁山无他们相遇不久之后,铁山无便察觉到了苏印的出现将会导致形势变幻,于是脱离了他们的纠缠,开始寻找突破方向,所以他们的两千多人还剩下一千七百多,至于铁山无的部队,因为陷入突兀阵线太深,而整个北唐军遭受到重创,无法作出回应,只剩下了四百五十二人,而且随时随地都在减少。相比之下,可以说,铁山无他们如同笼中困兽,迟早会被磨灭。
铁山无依旧不言不语,脸上的神情很平静,就像平日里一样平静,只是他不再笑了。
如果管阔在这里,一定会发现,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狼狈的铁山无,他就像是从血色沼泽地里面钻出来的一样,全身的血红色呈现出一种半凝固状态,挂在他的各处,就算他原来的脸庞再怎么英俊,也难以去弥补那样的难看姿态。
只是,他坐在战马上的腰杆依旧挺得笔直,看得出来虽然战绩不能够令北唐感觉到满意,但是他打得很认真。
他冲在最前面,开始带着一直在减少的部队往南而去。
他没有告诉别人他要做什么,而且那些人因为绝对的相信他,根本就不会去询问,可是,他的心中很通明,全部都想好了,并且很坚决。
他要开始突围了,就像珍威将军的部队被合围而全军覆没的时候。
那一天,北唐铁骑发动着自杀式的冲锋,一直杀到了那名突兀统帅的面前,他铁山无也在那里面,他亲眼看着那些北唐人是怎么死的,看起来,他也是悍不畏死,然而在最后关头,他却选择了调转马头,突围离开了。
在这里,根据铁山无以往所作出的决定,便可以知道——铁山无的心里面很清楚,北唐这一场战役会输,虽然不能确定最后的战争会不会赢,但是如今肯定会输。
铁山无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他很爱国,他爱北唐,但是他绝对不会在一场必输的战役里面挥霍自己的生命,那不是他胆小,也不是他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与军队,在他看来,留下来等死,还不如先突围出去,等到机会成熟,再发动一场战争。
也许有人会觉得他的这一个想法很可笑,因为如果北唐军中都是像他那样的人,那么又由谁来消耗突兀人?又怎么可能可以随时随地组织起下一场的战斗?
这真的很奇特,或许只有他自己才会理解自己。
后面,无用看着身旁的战友几乎快死绝了,心在不断颤抖着,他吼啊吼,最后累了,真的累了,不是不想动弹,因为他还在跟着铁山无左冲右突地杀敌,但是感觉自己愤怒与悲伤不动了。
他的手脚又酸又痛,于是希冀地望向南方,期待着可能会神兵天降一般出现的援军,紧接着又望向晋王李显岳。
虽然已经是深夜,火光在四野燃烧,但是李显岳还是很清晰地分辨出了铁山无的部队,因为他一直都在关注着铁山无。
铁山无看起来像是一直在冲杀,轨迹难定,但是作为在北疆征战那么多年的统帅,李显岳还是下意识地感觉到那个家伙有点不对劲,不知道究竟想要做什么。
直到铁山无带着自己的部队一直往南、往南,他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在从前的他看来,铁山无勇猛过人,敢恨敢拼,善于统兵,是一名难得的将领,他相信对方就算是处在危局之中,也能够临危不乱,虽然不至于说可以是力挽狂澜,但是必定能够作好表率,冲杀出一片天地。
可是,在之前,铁山无没有问题,他的整个部队都没有问题,现在北唐军处在最最危险的时刻,铁山无的动作,他李显岳怎么就咂摸着好像有点不对头呢?
“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他皱起了眉头,像是在自语,也像是在问周围的亲卫们。
那些亲卫们自然不敢回答,而且他们并不认为以李显岳这么一个让他们崇拜的身份,会需要向他们提问,于是只能愣愣地寻找着李显岳望的那个方向,想要确认出来李显岳说的到底是谁。
当然,就算李显岳洞察秋毫,对战争中发生的一切都有着极大的敏感,他也不可能预料到铁山无的确切想法以及正在做的事情,因为铁山无的这一做法毕竟和先前的殊死搏杀区别太大。
战斗在继续,因为天的黑,还有四面火光的摇晃,一切都辨不太清晰,有一种梦幻感。
李显岳看到了左翼的收缩,以及对面突兀人的挺进,他很明白危机感已经迫在眉睫,然而神色却并没有显露出什么焦虑,因为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在苏印出现以后他就已经知道了。
他再次看向铁山无,铁山无带领着部队已经来到了双方交锋处的外围,还在一直退向北唐军阵线处。
现在,莫说是李显岳,只要是经历过战争的士兵,都已经大概能够猜到铁山无想要做什么了。
李显岳心中的火苗非常怪异,他想要让之腾跃起来,但是那火苗之中更多的还是夹杂着不理解与难以置信。
先前还视死如归,一直突入进突兀阵线深处的铁山无哪里去了?为什么现在这个不要脸地往外钻的家伙和所有北唐人之前的看法是那么不一样?
有一个词就叫做翻脸不认人,而铁山无给他的印象便是——翻脸就变了一个人。
这句话初一听起来似乎还挺有意思,或者带有着好笑意味,但是在李显岳这里,在如今的北唐形势之下,却丝毫笑不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