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光开始缓缓移动。
他在寻找一个人。
金安是他必须要消灭的,其实就是被那个家伙逃走,也不是多么要紧。
但是有一个人,他不会放过,而且一定要手刃对方。
管阔,那个可耻的叛国者、杀害他祖父的仇人。
人海茫茫,他并没有找到,可是他知道那个家伙就在那些人群里面。
当敌人溃败之时,他便会在败军之中找到那个家伙,并且亲手卸下对方的头颅。
在南面的军队之中,同样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
在出发前,管阔便得到了金安的提醒与忠告:
“现在对薛昭取而代之的石军义,正是北唐的冠英将军石崇业之孙,虽然那个家伙有勇无谋,此行算得上是自杀,不过此人实力强悍,你一定要小心,不要阴沟里翻船,被人乱刀砍死,到时候李惜芸孤儿寡女的……”
后面的省略号当然代表了金安没有能够继续说下去,因为秦杀已经悬在了他的头顶上方。
不过不论金安是以怎样的形式提醒的,这都让管阔有些提防,因为看石军义之前的行为,便可以知道,他除了有点白痴,还有点疯狂、一根筋,要是那个家伙铁了心过来杀自己,一旦、如果、要是对方居然成功了,那即使最后金安或者关挽云或者随便一个小兵为自己报了仇,那对于自己来讲都是比窦娥还冤。
对了,那个窦娥又是谁?
正在管阔暗暗思索着这一切的时候,对面的军队忽然有了动作。
没有击鼓,没有任何的声音或者形式主义来作为信号,对面的军队一窝蜂地冲锋了。
因为石军义拖着刀,刀锋在地表上割出强烈的火星,最先冲锋了。
一万人的军队,就像一千人的部队一样冲,完全没有花里胡哨、没有特意的部署。
前面那覆灭的两路北唐兵马,也绝对没有这样的打法,而更前面的威远将军那时候,北唐军队也没有过这样的打法。
更何况,这里金安手底下的军队,很多人都不是原本就从军的老兵,所以见识比较短。
于是面对着石军义部队的这样的冲锋,他们深感意外,并且还有一丝丝的震惊。
在此时此刻,石军义将自己推进了火坑里,同时也将自己所率领的那一万多人推进了火坑里。
于是尽管知道最终的结果,那一万多人反而不害怕了,一不做二不休,那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条道走到黑。
那种破罐子破摔的凶悍劲儿,居然叫这些经历了两场大捷、气氛高涨的南吴人心头震动起来。
金安原本微笑的神情也是凝固住了,他事先知道石军义是一个猛人,他也就需要对方猛一些、不用脑子一些,这样他的把握就会更大一些,然而当那个猛人对着他真的发威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在战争爆发之后,很多时候事情都会朝着不太寻常的地方发展下去,就像很多人都没有想过薛昭会忽然离开、然后石军义前面派出来的两路兵马会全军覆没。
然而没有由得他们想得太多,石军义已经当先砍了上来。
一点都没有拖泥带水,他就这样劈头盖脸地将他面对的第一名敌人挥动快刀。
盾牌在这个家伙的面前完全就没有用处,四分五裂开来,而后盾牌后面的士兵脑袋被劈开。
凶猛的北唐人纷纷红了眼睛,跟着最前面的那个疯子,开始狂砍。
南吴人像是被他们的这一番动作完全就弄懵了,根本就来不及反抗,也还没来得及生出反抗的心理,纷纷举起盾牌或者兵器格挡。
然而这真的很要命。
石军义所向披靡,他冲在最前面,凭借过人的武力,如入无人之境,居然当先单刀直入地冲进了人海之中,关键的是居然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抵挡。
在战斗爆发之前,几乎所有南吴人都觉得北唐人不堪一击,在面临着绝对的兵力优势之下,石军义会很快崩溃。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有的时候,不按套路出牌,除了会经常死的很难看以外,偶尔也会把敌人打懵。
石军义的军事行动没有什么花招,完全就是直击中军,硬碰硬的。
于是金安的中军前部在石军义带头的一番冲锋之下,居然有了要崩溃的迹象。
可以说,金安现在的心情是非常凌乱的,他虽然很多时候比较可恶,甚至还会有点流氓,但是他在此刻居然会有一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感受。
他明明有着绝对的优势,他也真正的精通兵法,而不是石军义那样的纸上谈兵,但是而今却怎么也发挥不出来了,反正石军义就完全不守规矩、毫无章法,上来就一顿乱砍,居然让这边乱了阵脚、手足无措起来。
但是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他尽量让自己冷静,指挥军队对北唐人完成包围,两翼的部队越过北唐军队的方位,准备猛扑上去。
然而他的中军前部却不仅仅是出现崩溃的迹象,而是真正的崩溃了。
打仗是一门技术活,而且非常古怪,很多时候你明明是人比别人多、实力也比别人强悍,却偏偏会在别人的狂轰滥炸之下崩溃一部分,紧接着最后是崩溃全部。
最最危险的时刻已经来临,他金安为了今天的胜利付出了那么多、希望也近在眼前,然而却即将失去。
只要他这一次溃败,石军义会马上围了金陵城,而自己几乎将城内的军事力量抽空,里面只有几千老弱病残,在如狼似虎的石军义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到那时候,金陵丢失、陛下被擒甚至被杀,自己就是千古罪人!
汗水顺着额头淌落,金安很难得一次感觉自己会有些无力甚至是绝望。
中军前部的败兵不断往后逃,而石军义带兵在后面追杀。
但是却有一杆大旗忽然高高地立了起来,和那些败兵以及追杀的北唐人逆着方向而冲。
金安的眼中蓦地闪烁起一道光来。
“管阔……”
他喃喃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