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了一些什么,他可能也很愤怒和着急,然而他明白这都无济于事。
“我们北唐,特别是长安,有鬼……”在这一天,他对着秦大小姐这样忧心忡忡地说道。
秦大小姐沉默了一瞬,接话道:“那么你又能如何?”
她说得对,薛昭什么都做不了,并且,在这一天,第五道金书到了。
和前面的四道金书不一样的是——这一次金书,是那个人亲自带来的。
石军义,他来了。
……
……
在很久以前,于秦大小姐的面前,薛昭用不屑的语气将石军义批驳得一无是处。
但是当石军义真正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承认,石军义最起码表面上,和自己所嘲讽的“白痴”并不一样。
鲜衣怒马,带着简单的十几个随从,越过危机四伏的南吴旧地,石军义终于来到了那应该属于自己的军队之中。
他一身显眼的战甲,再加上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瞬间便吸引到了无数人的目光。
因为他的身份,他没有得到什么阻拦,只是不少将士们看待他的目光非常复杂。
石军义的到来,意味着他们即将面临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的统帅,尤其是其中的羽林军,那种违和感会更加深刻。
烈日下,他颀长挺拔的身姿投下一个斜斜的影像,当他来到军队之中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废话,很直截了当地问道:“薛昭在哪里?”
这是一个很直接的人,看来。
而且还有点……不,是非常自负。
于是在一炷香之后,他骑着战马,穿着盔甲,来到那一座中军帐前,很轻蔑地用带鞘的刀拨开了营帐的大门。
营帐里面的年轻人面色冰冷地坐在那里,正对着帐门的方向。
一侧,是一名容颜绝美的女子,神情同样冷傲。
石军义的声音洪亮,虽然所说的话语是如此轻佻,但是语气却完全没有轻佻的韵味:
“薛大将军真是金屋藏娇啊!”
秦大小姐的柳眉倒竖了起来,她想要劈头盖脸地应对上去,但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响得比她更早:
“怎么,你有意见?”
薛昭的声音平淡,并不高亢,然而却有着很特殊的力量,那种力量压在石军义的身上,让他稍稍感觉到诧异。
他摇摇头:“我没意见。”
他又道:“只不过,我倒是没有想到今日还能够见到薛大将军,本来的话,在好久以前,薛大将军便应该已经离开了军营,往长安而去了。”
“所以?”薛昭的语气终于显得有些不善起来。
“所以我今天带着陛下的圣旨和最后一道金书过来,来请你离开。”
如果说能够把挑衅都作得那么气宇轩昂的人的话,石军义看起来是这个世界上极少数的人之一了。
他无论说什么话都声音洪亮,气势也很足,但是任何话语都用这样的气势,便显得有点古怪了。
“可笑,你算什么东西?跳梁小丑而已!”秦大小姐嗤笑一声,当她知道石军义即将替代薛昭的时候,便已经对这个人产生了剧烈的厌恶感觉,而现如今见到了石军义本人,便让这种感觉达到了最高峰。
石军义的眼中闪烁起寒芒来。
“薛大将军,军营之中,尤其是现在的营帐之内,孤男寡女,共处一起,这样的时刻,金屋藏娇,还有着那样的‘雅兴’,那就不是好情趣的问题了,而是作风不当的问题了。”
“你说什么!?”
石军义的针锋相对以及敌意,在此时此刻让秦大小姐的恨意达到了最高峰,她“铿锵”一声从细腰畔拔出佩刀来,幻化出几道丽影,挟着香风和劲气,便直接发动了攻击。
可以说,现在才爆发,秦大小姐相比从前已经是收敛了许多,可是这还不够。
薛昭皱了皱眉头,但是最终却是选择了沉默,他清楚石军义不可能对着秦大小姐真的做一些什么,而一名虽然爱意炙热却守身如玉的女子对于那些言语,那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一拍腰畔,佩刀已经悬空,落在了手中,当秦大小姐的刀斩向石军义的身体之前,那把刀已经抵住了这一位女子的兵器。
秦大小姐的爆发力极其强悍,在武功这一方面,她有着极大的自信,她一生中最大的败绩是面对几乎不可战胜的管阔,但也是仅此一次而已。
然而对面的那名少年却是深不可测,简简单单的一抵挡,便抵消了她的所有冲击力,并且让她难以寸进分毫。
“喝啊!”一声暴喝,石军义猛然发力。
秦大小姐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反正就是一股非常可怕的力量冲击到了自己的刀上,进而传导到她的全身各处,最终她的娇躯“蹬蹬蹬”地一连倒退数步。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这名年轻人,有生之年,在管阔之下,她又遇见了一位让她难以抵挡的强者,虽然这个家伙看起来还不知道有没有管阔那样的强大。
石军义并没有因为战胜一名女子而感觉到丝毫的得意或者是骄傲,相反他还有些怒气。
“薛昭,你自己残废了,就叫一个女人来和我动手,以羞辱我!?”
他的愤怒是如此真实,只是言外之意的轻视也是如此真实。
秦大小姐真实地意识到在这个自命不凡的狂徒的面前,自己只是一名毫无威胁的弱女子。
她张口想要呵斥一些什么,薛昭却忽然对着她说道:
“我们出去看看吧。”
……
……
热浪扑面,风云席卷。
云层遮住了烈阳,于是好歹有了几分可怜的凉意。
当薛昭出营帐的时候,石军义让了让,他觉得薛昭应该是妥协了、要离开了。
薛昭出去之后,却看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
数不清的将士们围住了中军帐,全部都沉默着看向这里。
那种压抑的沉默,非常可怕。
那些金书到了,他们会很愤怒、很不理解,但是薛昭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于是他们也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