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国的战争如火如荼的时候,遥远的北唐北疆,血腥恐怖同样在蔓延。
百族伐唐,蔚为壮观。
如此骇人听闻的诸多北方民族一同进犯北唐,这样的情况,可以说是史无前例。
毕竟,北唐覆灭南吴的军事行动,这样两败俱伤的打法,也是惊世骇俗。
百族同盟以突兀人为首,从中嗅到了利益的味道,于是就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饿狼一样,开始扑咬。
从突兀人上一次被击退,一直到现在,北疆军的实力折损太大,李显岳、王独都不在了,北疆铁骑只剩下数千,名存实亡,即使是常规部队,在这之前都被抽调到南方太多。
而这一次,百族南攻,可不像是上一次那般仅仅只有一个突兀,如果说那时候的突兀是一头饿了的狮子的话,那么现在就是狼,并且不是一只,而是一群、一群凶狼。
他们日以继夜地攻打过来,毫不停歇,虽然无法入关,但是北疆军的损耗太大,如果就这样下去,根本支撑不了太多。
双目布满血丝、衣衫染血的定远将军白从云将部队分成了两批,当一批战斗的时候,另一批休息,因为百族用的是车轮战,而他们北唐人再厉害,也是人,不可能连续几个月不眠不休。
他现在不再苛求太多,他只需要等到援军到来,只要援军赶到,他觉得他就完成任务了。
疲惫不堪的将士们维持着阵列,默默地听着来自远方的声音。
这是在午夜,天边有着奇特的光,远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草原里,于是便仿佛是神灵或者魔鬼的低语。
今天,他们的对手,是畏兀人,和回巫人。
和突兀人等人比起来,畏兀人其实并不是什么蛮族部落,他们有着自己的文明,甚至还有着自己的城市。
在以往,畏兀人是不屑于同那些蛮族部落们有所交集的,因为在他们眼里,自己是不亚于北唐南吴的文明,而突兀等民族却是不开化的野蛮人。
所以白从云有些不能理解畏兀人这一次为什么会同这些民族们在一起对着北疆发动进攻。
但是民族与民族之间,有的时候就是讲求利益,而可以暂时抛开其他的东西。
远方的声音越来越沉闷,也越来越响,敌人接近了。
胯下的战马扫着蹄子,显得有些躁动。
连番血战,尽管粮草充足,但是这些马也已经几乎要精疲力尽了。
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突然火光冲天,所有敌人在同一时间突然亮起了火把,刺破了黑暗。
畏兀人开始冲锋了。
很老套的做法,但是却屡试不爽。
沉默着,这一边也是马上亮起。
阵列规整,防御严密,北唐的步兵方阵虽然没有遥远的西方,那个拥有着号称永恒之城的庞然大物的重步兵方阵那么强大,而是因为要对抗北方民族,以铁骑见长,但是也是不容小觑。
“咔”
“咔”
“咔”
……
北唐神弩机簧弹动的声音此起彼伏,蕴含着死亡的节奏。
对面的畏兀人仿佛在同一时间,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
密密麻麻的弩矢横空,在黑夜里像是黑色闪电,一道又一道地刺破苍穹,挟带着尖锐的呼啸。
慌乱声、惨叫声不绝于耳,遭受到远程攻击的畏兀军队前部有些骚乱,对北唐这一庞大国度的先天恐惧开始发挥了作用。
威力强大的北唐神弩一通扫射,然后铁甲骑兵冲垮对面,那是以往北疆军队惯用的战术,几乎百用百赢,可是可悲的是,现在别说铁骑,就是北唐神弩,也是人数不足。
白从云此时此刻单单只见到了畏兀人,却不见回巫人,这让他稍微有些不安心,但是畏兀人的攻势由不得他多想什么了。
北唐神弩没能够发射太多,因为畏兀人已经撞了上来。
阵列前部有些动荡,疲惫不堪的士兵们后面的人压着前面的人,防止后退和冲散。
尸体挂在枪尖上拔不下来,于是扔了长枪拔出佩刀。
满目的血,也不知道是敌人的、战友的,还是自己的。
东面方向忽然传来骑兵滚滚而来的声音,回巫人果不其然想从侧翼突破。
好在白从云早有准备。
一千铁骑无声无息地伫立在黑夜里,已经等待了许久,现在,时刻到了。
披着重甲的铁墙绵延成一条直线,伴随着大地的战栗,朝着回巫那边横抽过去。
铁墙之前,回巫骑兵难以往前,那些并没有厚重盔甲的轻骑虽然凶狠,可是面对像是铁疙瘩一样的铁骑,还是颇为无可奈何。
白从云很清楚这一点,而他也看到铁骑拖住了那一边的回巫骑兵,心下稍安。
但是在喊杀声之外,他还听到了千军万马奔腾的声音。
遥远的地方,不久前还在和他们血战过的突兀人和乃蛮人等其他民族也出现了!
“这是……他们要拼命了?”白从云的脸色阴沉,他不觉得现在是百族拼命的时候,但是现在看起来,那些人作出了决定。
关内的北疆兵马徐徐出关,仅仅休息了一个时辰的虎豹将军带着一脸的沧桑与无奈,率军准备和白从云一同对敌。
今夜,大概最后的时刻已经来临。
……
……
这是在许多天以后。
偌大的洗尘宫内,空空荡荡的。
这么长久以来,这座宫殿内大多数时间都只有那一个人存在。
但是在今天,这里却出现了一位妇人。
出于某种思想,那一位帝王觉得有必要召见她。
妇人的相貌很普通,穿着也是很普通,不像是什么大户人家,似乎仅仅只是乡间的村姑。
可是处在这精美的洗尘宫内,她却神色很平静,看起来很镇定。
宛如一位真正的大家闺秀。
如果说曹红药、商垂柳等名门千金空有大家闺秀的名的话,那么这一位女子才是真正有着大家闺秀的神韵。
远处出现了龙袍那明黄色的一角。
李择南盯着她看了一瞬,说道:“白氏,今日朕召见你,是因为有一样东西要给你,而且想对着你说一些话。”
妇人款款对着他行礼,不卑不亢,声音轻柔:“陛下,本不必的,很多东西,民妇知道。”
“是本不必的,”李择南的眸光越过她望向了宫门外,“没有谁觉得这是合理的,但是朕是朕,不是别人,朕想要做的,没有人有资格评论对不对,朕亲自召见你,并且把东西给你、对你说一些话,是因为朕愿意,朕觉得值得。”
“谢陛下。”
那一股花香接近。
白氏终于是感觉到了迫人的压力和窒息感觉。
那一位帝王的身上,龙威浩荡。
李择南亲手将那一封家书递到白氏的手上。
之所以那一封家书会出现在他的手上,因为那也是对他所言的。
吾爱,北疆萧条,层云萧索,敌众、我寡,援军未至,吾既受国之恩,当报国之恩,此千钧一发之时,唯忆起当日良辰美景、洞房花烛,心甚宁静,可惜光阴似箭,如过眼云烟,但如若重来,吾大概还当如是。
念妻如你。
从云绝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