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更遥远的地方,高地上,突兀名将阿史那沁,那一位身材魁梧高大,仿佛钢筋铁骨的男人神情略微有些淡漠地望着下方。
他很清楚如果北唐的援军不到,或者没有强有力的援军的话,凭借白从云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难以抵挡住自己,最多只能是拖延时间。
李显岳和王独等人死后,北疆,似乎真的是腐朽和弱不禁风起来,李择南最最致命的大意,便是以为突兀真的发动不了强有力的进攻了。
心狠手辣杀伐果断的人,总是会忽略一些小细节。
玛伦帖依然是那一身马步裙,她骑着骏马停留在高地上的身影,仿佛给整片草原都带来了光彩,她是草原天女。
只是她的气质实在是太过冰冷,尤其是现在面对北唐人的时候。
阿史那沁抬起手,指着遥远地方那一杆飘扬的帅旗,说道:“玛伦帖,我的好姑娘,看到没有,那个人,就是唐人的统帅,定远将军白从云,他和你的哥哥曾经是非常好的朋友。”
“我说过了,阿史那沁,”玛伦帖的声音冰寒刺骨,“他不是我的哥哥,用他们唐人的叫法,只是我的义兄。”
阿史那沁笑了笑。
“玛伦帖,在草原上,把一群马和一群狼放在一起,它们也是会变的,变得野性、危险、具有攻击性,但是我欣慰的是,你长大了,十几年了,却从来都没有变化,一直都这样。”
“我觉得这样挺好。”玛伦帖冷笑一声。
阿史那沁的眸光越过千千万万的人,去往更南方,再缓缓回来,望着马蹄下的土地。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很久。
但是玛伦帖终究还是打破了这样的沉默。
“需要我杀死他吗?我很乐意效劳。”她忽然说道。
阿史那沁侧头看着她线条优美的脸庞,像是有些诧异。
紧接着,他又说道:“唐人并没有大败,暂时也不是让他们大败的时候,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要想杀死白从云,困难重重,也非常危险,白从云并不是一个可以轻易杀死的人,我想我不会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玛伦帖蹙起秀眉。
“那么,阿史那沁,你告诉我,我这一次过来,是要做什么,就是每天都看着他们厮杀吗?你知道的,其他的唐人,并不值得我出手,也唯有白从云,才让我感兴趣,可是我现在已经观战了那么多天,早就已经感觉到了枯燥。”
阿史那沁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好的,你去尝试一下吧,如果杀不了他,就撤回来吧,保重自己。”
“我还不至于愚蠢到这样的地步!”马蹄声声,玛伦帖向后斜拉着精致的马刀,已经朝着高地下面疾驰而去,声音越来越远:“杀死白从云,我只是感兴趣,并不是非做不可,我需要尝试一下,如果不成,我自然会等待下一次……”
占据大比例的步兵只能够依靠严苛的军事素养,还有精妙的阵列,抵挡着突兀骑兵一波又一波的冲击。
少量的轻甲战马在迂回穿插,尝试撕裂开突兀人的攻势,不过效果并不明显。
而北唐的王牌重甲铁骑,终于是绕到了突兀人的侧面,化作一道铁墙,横亘着推移过去。
杀伤力还算可以,但是碍于重甲铁骑的数量实在是太少,并不能够造成多么大的影响。
白从云的部署没有多大的问题,算是寻常发挥,如果在以往全盛时期的北疆军的话,他完全可以放手一搏,将突兀人的骑兵队冲散,但是尽管现在的突兀军队不如那些时候,而他自己手里面的北疆军,也不是那些时候的北疆军了。
他自己处在先锋的位置,和那些寻常的、并没有重甲的骑兵们待在一处,和突兀人血战,缓解着那些抵挡艰难的步兵阵列的压力。
这个时候,他看到,正在厮杀的重甲铁骑,忽然发生了较大的动荡,原本坚不可摧的铁墙,看似有分裂的迹象。
他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面对北唐铁骑这一利器,突兀人即使是再勇猛,也很难有明显的作为,虽然如今因为人数的缘故,铁骑同样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那个方向,一名突兀少女带着精锐骑兵,就像是一把尖刀一样插进北唐铁骑之中,锋不可当。
那位突兀少女的身躯在千军万马之中显得尤其娇小,同时美丽非凡,只是却隐约有着一种很古怪的气质,昭示着她的强大。
北唐铁骑的数量并不多,白从云不想让他们和那名少女率领的精锐骑兵硬拼从而作出无谓的消耗。
他传下了命令,不久之后,绵延的铁墙中间断开,少女率领的一百多名精锐突兀骑兵杀了进去,而后铁墙又闭合。
因为处在先锋的缘故,少女和他,眨眼间就非常接近了。
他已经确信,这名少女就是冲着自己而来的。
冷笑一声,他的眼中闪烁起寒芒,身侧一匹马上的掌旗官手中,帅旗“哗啦啦”作响,他用佩刀往前一指,引领着亲兵便杀了过去。
少女想要杀死他,是为了立威,而他,在现在也迫切需要立威!
少女曲线优美的脸庞越来越清晰,转眼间双方便撞到了一起。
马步裙在风里招摇,亭亭的少女,却隐然有了几分英姿飒爽之意。
“铿铿!”
最前头的唐刀和马刀很迅速地相撞,擦出一长串的火花,卷起虚空中的烟云,两匹马错开。
后面的人很快便相互进入了厮杀的状态,而最前头的少女和将领,却是短暂对峙。
玛伦帖轻笑一声。
她的笑声就像是冷雨绵绵,从天而降,笼罩住了四方,几乎令周围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记住我的名字,我叫玛伦帖,”她用很是拗口的北唐官话开口说道,“苏印,用你们唐人的话来说,是我的义兄!”
白从云很显然猝不及防于她忽然之间说出的这么一席话出来。
苏印,感觉起来,仿佛是很久以前的名字了,可是他很清楚,其实这个名字消逝得并不久远。
简直是如隔三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