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整了整衣冠,对着这些随从们吩咐了一声,没有带上任何人,便入了临安府衙。
这是各大家族入临安府衙的规定,他们之间虽然面对外敌的时候同仇敌忾,但是互相之间也会有利益冲突,从前有过各个家族相互暗杀,甚至是在临安府衙审判的时候带人大打出手的先例,所以这几次府衙暴露了自己和各大家族的关系,召集各家家主议事的前提之一,便是不得带上随从,只能家主孤身前往,毕竟有几个家族就算是积怨再深,也总不至于堂堂家主在府衙里亲自互掐吧?
看到宋家家主宋德平赶到,等候在那里迎接的衙役分外热情,他们平日里也从这个家族获得了一些好处,自然殷勤。
“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请吧。”一名衙役将他带了进去。
府衙里面冷冷清清的,如今这愁云惨淡的日子里,就连罪犯都没有心情犯罪了,府衙已经平静了半个多月。
刺史大人在堂屋中间的座位旁不停地踱着步,并没有落座。
他的神色阴晴不定,像是被什么事情惹了心绪。
而早到的那些家主都坐了下来,可是看起来都很不安,大概是看到了刺史大人的神情动作,又还没有得到任何的讯息,一时之间有点忐忑。
“大人,宋老爷到了。”衙役通报了一声,便出去了。
“见过萧大人。”宋德平拱了拱手以表示礼敬。
萧大人看到他来了,露出一抹客套的笑意:“德平,你来了?先坐下吧,还要等几位朋友,休息一会儿,互相聊聊天。”
“谢大人。”宋德平没有多加推辞之类做一些虚伪的事情,将目光从四面扫过。
不少家主都对着他礼貌地笑笑,或者拱拱手,但是也有极个别的家主冷笑冷哼一声,对着他露出敌意。
宋德平不以为意,这些人之间就算再有积怨,如今北唐的威胁逼到了临安,南吴虽然没有投降,可是姬如海已经沦为了阶下囚,虽然逃亡出金陵的一些皇族主持了大局,还有群雄地头蛇们早做准备,但是各地也再也集结不出来可观的军队了,所有人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即使是深仇大恨,也不得不同舟共济。
他坐到了一位和他关系一般,最起码没有冲突的家主身边。
萧大人说让他们聊聊天,别说某些人之间有矛盾,坐在一间屋子里都会尴尬和难受,如今的时节,再加上他萧大人这副样子,所有人的心里面都不安心,自然不会真的有人聊天,甚至就连交头接耳也没有心思。
接下来的时间里,被邀请到的家族家主陆陆续续都赶到了,其中宋德平看到了樊太希,两个人简单致意了一下。
看到人全部都赶到了,刺史大人终于是停止了踱步,坐到了主位之上。
为官者,和这些地头蛇有着瓜葛,往日里,尤其是吴皇在位的时候,都是忌讳,甚至一个弄不好还会被扣上大帽子,小命不保。即使是最近,他们大多数时间的碰头都是在半夜里,今天的一大清早,实在是少见。
看得出来,刺史大人要说的事情很不一般。
这些家主们事先的眼神交流,便得知暂时还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此时此刻,都在等待着刺史大人当先开口说话。
刺史的眸光掠过他们这些人,保持着威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
外面的晨光越来越亮,温度也是渐渐升高,水汽消失不见,新的一天彻底到来了。
这也意味着,北唐的威胁更近了一步。
“诸位准备得怎么样了?”刺史大人初一开口,问的居然是这一句。
不少人都愣了愣,很明显这一件事情和刺史并没有任何的关系,更不应当放在这里讨论,准备得怎么样,各家准备各家的事情,这一点有什么好多说的?
最后还是樊太希首先开口了:“我樊家准备得差不多了,北唐来势汹汹,金陵已破,太子殿下已经被擒,他们的军队根本不是我们苟延残喘的大吴可以抵挡的,否则,也不过是送死罢了,要说一些‘东西’,我樊家也没有什么底蕴,简单收拾了了事,这年头,留得一条命在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带得再多,没了命又有什么用?”
刺史默默地听着,但是眼眸之中却是显得心不在焉,很明显他刚才提出的问题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需要的也不是樊太希这种模糊的回答。
终于,他像是斟酌好了用词,微微笑了一下,问:“不知道樊老爷为了保护那些‘东西’,集结到了多少人马啊?”
樊太希再次一怔,眼神闪避,言辞稍微有些不善了:“刺史大人问这些做什么?”
这些东西涉及到了一些隐秘,可不是轻易愿意说出来的,天知道在这乱七八糟的年头会不会因为自己所拥有的武力被人得知从而惹祸上身,被恃强凌弱的其他势力来一个灭满门。
其他的家主们纷纷面面相觑,谁都搞不明白往日里和他们关系密切的刺史大人这一回是抽了什么风,居然胡乱问起他们这些敏感话题来,这可不像对方的心思缜密的样子。
刺史笑了笑,他明知道这些人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但是他还是得说,因为被逼无奈。
他朝着樊太希招了招手。
樊太希会意,站起身来,靠近了他,两个人开始耳语。
“樊老爷,我们之间十几年的交情,你也知我,我就问你,你信得过我吗?”
在在场的这些人中,他樊太希和刺史的交情的确算得上数一数二了,要说信任,他是相对信任对方的,不过这也不代表他会是一个傻白甜。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把你的人马数量告诉我,我要合计合计,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这些事情,你知,我知,天地知而已。”
樊太希不解。
“大人,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有点不太对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