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城里已经接近黄昏,思期找了块空地坐下长长呼了口气,“累死我了,这个小屁孩,”她一边捶腿一边念叨:“再见到你肯定得好好教训你!”
手机响了起来,“总算是有信号了!”思期激动地拿出手机:“喂,闵叔是吗?”
“终于打通你的电话了,急死我了,”电话那头是一个略微沙哑的中年男子的声音,思期嘿嘿笑了起来:“路上出了点小意外,现在没事了,你们现在在哪?我刚到,你来接我是吗?好的,我在原地等你。”
不一会,一辆灰色的面包车开了过来,车上的男子探出头,看到她一脸惊讶:“你怎么一身泥呀!”
开车的男子叫闵唯生,就是思期口中的闵叔,是他们公司里的一个项目负责人,对下属很随和,对家人很爱护,尤其是对自己六岁的女儿,更是当成掌上明珠般无比宠爱。他让思期不要称呼他闵总,直接称呼闵叔就行,对思期也如同长辈般照顾,思期对他也很感激尊重。
“走吧,快点上车,我们一边过去一边说。”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今天更糟了,城里的人把我们施工的地方全部堵死了,我们几十号工人在里面都没办法出来,还扬言要把我们的设备全给砸喽,你说说,明明是帮他们去维修他们的古寺,现在搞得,这是个什么事!”闵叔连连叹气:“我让你带的东西带来了吗?”
思期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文件。思期所在的公司最近接洽了这里的古寺修缮的项目,据说是因为总经理从小身体就一直不是太好,所以他们的公司一直都会陆续的去做一些慈善的项目。
这次麒麟古城的政府对外招标,想要重新修整这里的千年古刹麒麟寺,公司觉得是积善的好事,于是全部出资义务修理,接到了这个项目。可是前两天在整修古寺后面的院落时机器下去挖到了很深的一个洞口,地面突然就塌陷了,连带着寺庙的前殿都塌了一部分。这下城里的居民们不依不饶,非说他们是蓄意破坏,连人带机器全都给扣下来了,闵叔实在没办法,就联系思期,让她把之前跟政府签订的项目书带过来,想办法解围。
“现在公司那边知道这个事情吗?”思期问道。
“没说呢,我想着先看看能不能找这里的政府帮忙解决了,毕竟我们可是全程义务捐助,”闵叔摇了摇头,长叹口气:“不过看样子难呀,今天一早政府那边就来人了,可以这里的人依旧不肯让步,让我们拿出合作的证据来,说这寺庙是他们麒麟古城几千年来守护的神迹,不能轻易损坏。我看着这个架势,就算这个项目书给他们看了,估计还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你说说,我们是正常施工,这地面自己塌陷了,关我们什么事!”
思期望着窗外,路的两边都是壮阔的银杏树,树影飞快的后退,让人有些恍惚。不一会,车子停了下来,“下车吧,这边就是麒麟寺了,你下来就跟着我走,人有点多,”闵叔回头看了眼思期:“别紧张啊,跟好了!”
思期跟着他一起走下车,古寺的正门不算很大,两边都有石刻的麒麟,虽然已经年代久远,但是雕像依旧气势磅礴,目光灼灼地审视着每一个到访的人,像是两尊守护神,守护着这座古寺。寺门上的图案依稀可见,描绘的都是麒麟的神像,纹路清晰,思期似乎可以看见他们或是在腾云驾雾,或者在嬉戏玩乐,生动逼真,可见到时匠人建造时的细致用心。
寺里有几个人在焦急的来回踱步,看见闵叔立马围了过来:“闵总,人接到了吗?”
他嗯了一声,指着思期:“这是公司的林经理,项目书也带来了,我们去后面找他们吧。”
几个人一起来到了后院,院里有十来个人,坐在他们施工的机器上,机器都被关闭了,有的地方还被砸的留了个印子。
看这这些人打扮不是施工的人,思期想着估计就是这儿的居民了,地面上确实有一个塌陷的洞窟,倒也不大,但是黑漆漆的似乎挺深。洞窟旁伫立着一株巨大的银杏树,枝叶遮住了大半个院落,将寺庙前殿的屋顶也围在了树下,现在已是深秋,树叶已成金色,顺风洒下无数落叶,缱绻成一地锦绣。
闵叔快步上前摸了摸机器心疼道:“这可是我们最新的装备呀,你看看这搞得。”
“我说闵总,你这可别冤枉我们,这是你们自己施工弄坏的,别怪到我们头上!”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灰色外套的男子,三十左右的样子,模样到还挺俊秀,坐在这些人的中间,像是领头的人。
他指了指地面上的深坑:“早跟你说了,这可是我们古城的宝地,搁以前,可是帝王住过的地方,还有麟女古墓呢,就你这破机器,来多少坏多少!我跟你说···”
“得得得,李改过,你可别说了,这两天我都听了八百回了!”闵叔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伸手去拽他的袖子:“是是是,你们这是宝地,有帝王住过,有古墓,我知道了,你们赶紧给我下来,别坐坏了这个机器!”
旁边的几个居民捂着嘴窃窃私语,偷笑着从机器上下来。那个叫李改过的男子脸皱成一团,抱着胳膊坐在上面一动不动,就是不肯下来,赌气道:“哎呦,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回事,那我跟你说了八百遍叫我李改,不要叫我全名,你怎么就记不住呢!李改过李改过,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上辈子犯了什么大错呢!”
闵叔无奈摊手妥协道:“好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嘛,我记住了,以后叫你李改,李改殿下,您就赶紧下来吧。”
“这还差不多,”李改咧嘴得意道,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笑着站起身来。
闵叔把思期拉到他的面前:“这是我们公司派来解决事情的人,你可赶紧带我们见见你们的老城长吧,咱们商量着看这事怎么解决!”
李改上下打量着思期,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就这么个小屁孩,能解决什么?”
思期翻了个白眼,脸微微抽搐着,竟然敢叫她小屁孩,她猛地伸腿,在他的脚上狠狠踩了下去,李改躲避不及,痛的龇牙咧嘴嗷嗷直叫。
“能不能解决见面不就知道,您就赶紧带路吧,李!改!”思期撅着嘴,摆出一个“过”字的口型。
李改白白吃了亏,见思期不像是好刁难的人,便只得捂着脚,蹦跶着带他们去见老城长。
思期跟着他一路往寺院里面走,这才看出这个寺院是坐落在半山腰上,自然的景色和后期的人工雕琢融为一体,古色古香,脱俗不凡,前面不远处的山谷还挺深,思期往里看了看,是一片金灿灿的银杏林。
“这里的人还真是喜欢银杏。”思期小声念叨。
李改的耳朵倒是很尖:“是呀,你来的路上肯定也都看见不少了吧,”他手指着思期看到的山谷:“前面那一片叫银杏谷,有几千株银杏,很多都是古树了,一到这个季节,一片金黄,美得一塌糊涂,不过,这都不算什么,”他回头看着思期,一脸神秘:“你刚刚在院子里面见到的那颗,那才真的了不起,你猜猜那有多久的历史了?”
“看样子,大约五六百年?”
李改半眯着眼睛摇了摇头。
“那是多久?”
他得意的大笑,抬高嗓门:“我都跟你们说了,这里是帝王住过的地方,那颗银杏可是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是轩辕古国的宸帝亲手为了麒族的最后一位上师清离种下的,那片银杏林里的很多树也都是那个时候从边远的临西镇移植过来的,都承载着宸帝对清离的思念,我跟你说呀···”
思期正听的起劲,李改“哎呦”一声,嚎到:“哪个崽子打我!”
“小崽子你说谁崽子呢?!”
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一位老者站在他的身后,穿着一件白色的长大褂,头发也已花白,但是目光炯炯,精气神十足,下巴上的两缕白须不怒自威,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他举着一个小花铲,对着李改的脑袋一敲:“怎么就你天天话这么多!”
李三见是他,连忙哈腰赔笑:“郭老,我这不是不知道是您嘛,我,我,”一时紧张的竟有些结巴,讪笑着挠了挠头,“您看看我都给您把人带来了,您老人家就末莫生我的气了呗!”
他转身对众人介绍到:“这位就是我们的老城长,我们都尊称他郭老,你们谁能做主,跟郭老说就行,我说,哎呦喂!”
郭老对着他的脑袋又是一敲:“说完没有,说完就赶紧上后面呆着去!”
李改摸头嘿嘿傻笑,退到了他的身后,闵叔忙上前招呼:“郭老你好,我是这次项目的负责人,我姓闵,我把我们合作的项目书给带来了,我们可真没骗你们呀,您看看。”
郭老低头清理着铲子上的土没有搭理他,思期上前一步,恭敬地把文件递了过去:“郭老,您看下,这上面有着政府盖的章,我们完全是义务修缮的,这次的事情真的是个意外,我们保证一定会把这恢复成原样的!”
郭老用嘴吹了吹清理出来的泥土:“丫头你是负责人吗?”
思期尴尬了笑了笑:“不是的。”
郭老用花铲指了指闵唯生:“这人也不是吧。”
闵叔赔笑了下,“那就别看了,回去吧!”说着就往里屋走去。
思期追了上去:“郭老您听我说,我们虽然不是总负责的,但是我们肯定会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的,您要不就先放了我们在您这的工人,我保证,肯定最快时间给您修缮···”话还没说完,只听见郭老大喝了一声:“阿亮,你给我站住!”
思期被吓了一跳,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小孩正偷偷摸摸的往屋里走,听到呵斥,立马低头定在原地,不敢动弹。
“你去哪里了,下午找了你半天!”
“我,我去李爷爷那玩去了。”男孩回道。
思期仔细一看,这不是之前那个敲诈她的男孩嘛,不由惊到:“是你?!”
男孩听到声音,抬头看到思期,也是一脸惊讶:“你怎么在这?!”说着看了眼镇长又立马低下头。
郭老看了看思期和男孩,问道:“你们认识?!”
“认识!”
“不认识!”
两人同时回答,郭老怒道:“到底认不认识!”
思期一紧张,觉着气氛不对,连忙道:“不认识!”
男孩低头搓着两只手,犹豫了一会,小声答道:“认识!”
气氛瞬间尴尬,闵叔觉得莫名其妙,小声问道思期:“你什么情况?”思期用手捂住了脸,鬼知道什么情况乱,反正肯定不是好情况。
郭老看着男孩:“阿亮,你说怎么回事?”
“那个,我下午的时候骑着车去了趟城外。”
“好呀你!”郭老神情一下严肃起来:“是不是又去坑人了!”
“我,我···”
“我说我那车轱辘怎么好好放那还剽了个口,小兔崽子!”郭老说着举手就要打过去,思期眼疾手快,赶忙抢下他手中的花铲,想要制止,谁知他立马顺势夺走思期手上的文件,啪地就打了下去。
连打了好几下,思期一边护着男孩一边用*文件:“这可是原件呀!弄坏了我就死定了!”李改和闵叔赶忙上前劝阻,郭老将文件往地上一扔,怒气冲冲的进了屋。
“你没事吧?”思期摸着男孩的头发:“挨打也不知道躲呀!”
男孩也不领情,挥开她的手,小跑着进了屋。
“这都什么人呀!”闵叔有些生气,关心道:“手都红了,疼吗?”
思期摇了摇头,蹲下来收拾文件,有些纸面已经有些撕开,还好大体没事:“看来今天也是谈不了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也只能这样了,”闵叔摇了摇头,瞄了眼在场的人,小声道:“怎么都是怪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