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朝廷上已经乱作一团。满清大臣们的嗡嗡声响成一片,隐隐约约还有哭声。想来是有人的亲眷在淮安、坐天山或者在天津被明李的大军打死了。要不就是被李存真阬杀在长江里了。
“都慌什么?”面对乱哄哄的朝堂,布木布泰用自己的拐杖狠狠地戳击地面,大理石的地面发出一声脆响,“啪——”。顿时,乱哄哄的朝堂安静了下来。只有那一声清脆的响声仍然回荡在整个朝堂。
布木布泰说道:“天塌下来有大个的顶着,再说了,这大清的天是塌不下来的!”
索尼当即率领众满清大臣跪倒在地口称:“还请太后做主啊!”
布木布泰用蒙古语说道:“我一个女人能懂些什么,如果我做得了主,还要你们这些狗奴才干什么?”
说完,指着范文程说道:“范先生这一次是我叫来的,也都不是外人,大家赶快议一议,拿出一个办法来。”
苏克萨哈是布木布泰的走狗,他一见是太后发话,赶快说道:“太后处变不惊,思虑周祥,算无遗策,我等拍马不及,如今又请来了诸葛武侯一样的范先生,自然是要先听一听范先生怎么说。”
苏克萨哈的话音刚落,满清的一众人等全都看向了范文程。
范文程虽然赋闲在家,但是对满清的事情还是十分关心的。毕竟他承蒙满清两代君王的恩情。前年,当他听说郑成功在南京大败之后便断定满清定鼎天下已经成了定局。可是他也万万没有想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李存真,竟然在一年多的时间之内就拿下了南京,还把顺治圣上也给……唉——真是说不清道不明。难道“胡人无百年之运”是真的吗?
赋闲在家的范文程努力搜集了他能够得到的李存真的所有资料,又研究了李存真“匪帮”的其他成员。最后范文程竟然认为:李存真及其仆从真不知何许人也!似乎如太祖横空出世。那南洋又是何地,难不成也如同辽东一样卧虎藏龙吗?
然而,范文程的胡思乱想终究是没有用的,远水解不了近渴,做学术研究耗费时日,可满清眼下的情况却等不了。他不得不面临当下的实际情况。
范文程说道:“坐天山一役实在是我大清动摇根本的一战……”
这句话一说出来,索尼、鳌拜等人无不痛心疾首,然而却又没有办法反驳。
范文程继续说道:“想当年,太祖以十八副铠甲起兵,大金勇士所向无敌。萨尔浒大战面对明军大举围攻,能一次能够出兵六万多人。到太宗时候,经年大战下来,能够用的士卒已经不如太祖时候,但是也有六万。为了弥补兵力的不足,太宗不得不用蒙兵和汉兵……”
其实,当年洪太建立蒙古八旗和汉军八旗除了兵力不足之外,主要还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这些鳌拜和索尼等人都看在眼里。但是,作为洪太的狗头军师,范文程的话其实还是有些道理也有些分量的。
“到入关的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个数。”范文程继续说道,“但是,自从碰上了西营贼寇,情势就大大不如从前了。几次大战下来,损失无数,几次万人覆灭便不再多说,单单是榕江、衡阳两次大战我军便损失惨重,再到磨盘山之战后我满洲男丁已经下降到四万多人。章佳·达素大人率领满兵南下,使得京城空虚,皇上竟然需要蒙古人来护卫,可谓满兵已经捉襟见肘了。然而,厦门大战本该是犁庭扫穴的一战,可偏偏是厦门覆军,达素阵亡,让我满洲再一次雪上加霜。这一战两白旗几乎全军覆没,护军旗也损失惨重。到了顺治十八年,我们满洲男丁锐减到不足四万人了。然而,这一次,圣上带走的全是我满洲精锐,回来的不过只有前锋营和三个旗。想当年我满洲可是有八个旗的啊!”
鳌拜听罢心痛不已,然而听了范文程的话却仍然感觉非常刺耳,大声说道:“行了,你这个阿哈出身的狗奴才,不要再在这里胡说八道了,你说的这些这里哪个人不知道?该说些有用的。”
鳌拜的话一说出来,布木布泰便一阵眉头紧锁,旋即又松开了,显然是极为不悦的。这一切都被苏克萨哈看在眼里,他赶忙呵斥鳌拜道:“鳌拜,你不要在这里一口一个阿哈,一口一个奴才。大家都是皇上的奴才,却要你在这里胡说八道?范先生深受三代君王大恩,自然是心向满洲,却要你在这里胡说?”
鳌拜大声叫到:“谁让他一再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
索尼却说道:“好了,二位大人不要再吵了,吵来吵去也没有什么作用。太后叫范先生来就是来商议的。范先生现在所受正是我大清之困,如果不先搞清楚状况,阐明缘由,如何再翻过天来?天启七年的时候,我大金到了生死边缘,还不是太宗皇帝领着我们一起分析形势,阐明缘由,这才迎来了几场大胜。如今范先生所说确实是我等痛楚,可是若是不说清楚,比把这个脓包挤破看清,又如何去治?”
布木布泰说道:“索尼言之有理,范先生你但说无妨,这群狗奴才不会再打搅你的。”
范文程道了谢,继续说道:“奴才以为,如今当务之急是夺回天津。天津乃是京师海上门户,天津有失,京师门户洞开。若是敌兵兵临城下,我大清就危险了。”
布木布泰听罢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可是,正如先生所言,我大清如今满兵不足,该如何是好呢?”
范文程说道:“满兵不足就让奴才上。可以让京中的权贵,贡献出自己府中的所有家奴,组成一支大军,由得力干将统领,立刻出发去夺天津。”
索尼说道:“这些奴才虽然名为奴才,可是整天和主子们在一起,也算是荣华富贵。如今大清有难这些人理当效命。”
其实,索尼的意思是,这些满清权贵的家奴,虽然是奴才的身份,但是地位却远在一般的汉人之上。毕竟,满清窃据天下,把天下所有的人全都变成了满清的奴才,就连自己梳什么头型,穿什么衣服都做不了主,更遑论其他了。而权贵的家奴自然是在一般奴才之上。这些人能吃饱、穿暖,身体素质是没有问题的,不少人还伺候主子们嬉戏、打猎、游玩,不少人都有骑马、射箭和击剑的技能,只要稍加训练就可以上战场。只要给这些人较好的待遇,忠诚也是可以保证的。
鳌拜说道:“这些人都是汉人尼堪啊……”
“太史公曾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只要有利益就能让人为之死为之生。这些奴才只要给些地位,害怕不为主子们卖命吗?”范文程说道,“至于统领这些人,只要是地位尊贵能力出众便没有问题。”
布木布泰点头说道:“这是个好主意。可是谁能为将呢?”
苏克萨哈说道:“赖塔刀山火海而回,奴才以为可用。”
“别再提他了!”鳌拜大声说道,“赖塔,赖塔,你他妈的就知道赖塔,你自己为什么不去?赖塔那怂包,在淮安之战中丢了半个前锋营!”
鳌拜大喊大叫,苏克萨哈却非常淡定,说道:“赖塔怎么说也带回来一般前锋营。你的弟弟穆里玛呢?差不多把镶黄旗全都丢了,还连累镶红和镶蓝两个旗。”
鳌拜听罢大怒,叫嚷起来,却被布木布泰喝止。布木布泰说道:“就让明安达礼再带着蒙古的两白旗一起去吧。”
“太后,明安达礼毕竟是蒙古人,不如就让图海去。图海是满洲人,拿回天津还得依靠满人才行。”索尼说道。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分什么蒙古满洲吗?”布木布泰不满地说道,但是想了想却点了点头,“那就让图海和鄂克济哈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