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斯特错愕了一瞬，苍老的脸上满是无法掩饰的嘲讽之意。

“我还以为你猜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细节，没想到只是断章取义。”

“永生？那种东西对于一个年迈的人的确拥有很强的吸引力，但是我还没有那么没追求。”

万年青之所以会得出西斯特追求永生的判断，很大程度是因为捕捉神兽的计划。

西斯特曾经要求乌合之众各地区成员留意各种传说精灵的踪迹。

贯彻到万年青手里执行时，就体现在了他们对神奥地区有过现身记录的达克莱伊出手。

万年青结合了当时乌合之众内部希望延长某些精灵寿命的研究，猜测首脑内有人寄希望于取得更悠久的生命。

看着台阶上冷漠，傲然的西斯特，路德一路上的一桩桩，一件件，紧紧握住了拳头。

“万年青，我就帮你一把好了。”

万年青那些细碎的，不成体系的推论在路德脑海里早已理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路德拾阶而上，悟松本想阻止，这样做实在太危险了。

菊野却拦住了试图阻止的希罗娜和悟松。

“当年我遇到过一个人，他在和我比赛前也露出过这样的表情，眼神里透着自信，仿佛能看穿我的一切想法和举动。”

菊野瞄了希罗娜一眼：“让路德去做，这是他想去解决的事情。想要打败一个人，就要有直视他的勇气和能力。”

路德来到西斯特身边，看着那双眼睛里的傲慢，神色如常。

“二十多年前，我…”路德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哽咽。

“我的父母，最早构思出了增幅装置的大致模样，并且写出了足以支撑增幅装置实验的论文。”

“乌合之众上下都认为这是推翻联盟统治的利器，可身为创始人的你从未想过利用增幅装置暴力推翻联盟。你见识过挑战联盟那些人的结局，所以你从一开始走的就是另一条路。”

西斯特伸手，示意路德继续说。

他坚信自己筹划多年的计划觉没有人能猜测出来，因此异常从容。

“乌合之众，恰如其名，他正是由一群没什么纪律可言的臭鱼烂虾组成起来的组织。”

“你利用早期笼络的研究员和精灵学家，派以首脑之名，利用他们对研究的狂热，以及联盟管制下无法加快研究进度的饥渴，建立起了最初的乌合之众高层。”

“我一直好奇，乌合之众这样的组织到底为什么能坚持存在，他没有极具野心的目标，也没有明确的行动目标，更像是一群散兵游勇，这群人漫无目的，且坚信自己是联盟看走眼的人才。”

“如果只是要研究，那么研究员和必要的保卫就够了，他一边想要扩充人员，却又为了保密而愈发保守…突出了一个矛盾。”

路德凌厉的目光直视西斯特：“在矿山基地爆炸之后，我突然想明白了。”

“从始至终，乌合之众就是为了被毁灭而建立的。首脑们随着研究，野心不断膨胀，向你索取更多的发展权利，而你并不想让乌合之众壮大起来，暗中拖着乌合之众的后腿。”

西斯特眼皮一抬：“我是乌合之众的创始人，我需要拖乌合之众的后腿？”

“需要。”路德冷冷地说道，“因为你需要首脑们为你研究增幅装置，同时你希望成果到手时，他们全部没法再说话。”

“听着有些荒谬。”西斯特冷笑。

路德没有理会西斯特，继续说道：“你最终的目的是拿到一款没有太多副作用，且能起到有效增幅的装置，以及…一份已经被验证为可能，继续开发下去的路线。”

“所以在研究出四型增幅装置后，你采取了你的行动，自毁乌合之众，把所有在暴露在表面的人全部灭口，再利用联盟的手灭掉剩下多余的人。这样，你就彻底消失在了幕后，无人知晓。”

“今晚对神奥联盟的斩首行动就是你为了进入联盟高层做出的举动！”路德说，“你把神奥联盟巅峰战力和半数高层消灭之后，可以以九督的身份，以及积攒下来的人脉暂时进入神奥联盟代为管理。”

“过去数年，你曾经渗透了不少人进入各个联盟，在这种时刻，他们都会为你发声，让你顺理成章成为神奥联盟的话事人，顺利来到明面。”

希罗娜敏锐地发现，西斯特的身子突然抖了一下。

“那看来我辛苦二十年弄出来的增幅装置就是个摆设？”西斯特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笑着打趣。

“你会找机会声称自己找到了乌合之众的研究结果，并且把副作用很低的四型增幅装置给他们看，并把增幅装置研究的数据泄露一部分。”

“你会告诉他们，四型增幅装置的副作用非常低，如果继续研究下去可能会出现更优秀的产品。与此同时，其他地区也会不小心‘得知’神奥联盟手里出现这个装置的消息。”

“他们会聚集在一起声讨你，而你会答应把装置数据分享出去，这样，各个地区联盟的人都会开始思考这个装置是否有必要存在，是否应该研究。”

“这个世界没有办法激活精灵全部力量的人很多，如果出现了一个可以以很小，甚至没有代价就能变强的可能性，他们自然会非常重视，你需要的就是让这些人支持你。”

西斯特看着路德的眼睛里已经不再是轻蔑，表情也不再傲慢。

他紧咬着牙，似乎想要看透路德的内心。

“省略背后的黑暗刻意不提，用巨大的利益诱惑所有人，让他们无视精灵实验的血泪，让他们入瓮为你摇旗呐喊，为加速精灵研究，再度奴役精灵做铺垫。”

“你会循序渐进，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推进…”

路德没有说下去，然而菊野却用颤抖的声音，轻声说道。

“一旦口子打开，很多界限就可以逾越，再无顾忌…”

路德并不想知道西斯特这一套恐怖的计划背后到底谋求的是什么，也许是权利，也许是永生，也有可能是为了人类至上，重新奴役精灵这种远古时代的想法。

不重要，不需要去理解。

没人能理解一个内心至暗，接近癫狂的人到底思考的是什么。

这个人为了达成目标不惜把整个世界都推入深渊，让数百年来好不容易和精灵构筑起来的关系倒退，甚至是破裂。

他用利益诱惑其他联盟的人，或许会被有识之士阻拦，毕竟这个世界热爱精灵的人永远占了大多数。

但是却会因此产生嫌隙，又再度制造出纷争的火花。

西斯特为了一己私欲，试图毁掉人和精灵的羁绊，人和人的纽带，野生精灵和驯养精灵的关系。

他的计划有很多缺陷，或许进展不会太完美，或许根本无法成功，但是无论推进到哪一步，都势必会留下无数阴暗的种子，让本该互相信任的人们产生猜忌。

无论他谋求什么，他罪无可赦，死路一条。

这种人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比万年青疯得都彻底。

而他却口口声声告诉路德他们，他是在引领人类进步，变革。

可是精灵世界从来都是人类和精灵相互依偎，扶持，一起成长，一起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