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大小姐婚期将近, 庄园里虽然不便大张旗鼓,但也还是处处有所准备, 一些寄住在此的各路道修,识趣地说还有事, 道谢之后就离开了,还有一些则还坚持留下来,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
刘杏子从来都不喜欢和这些人打交道,偶尔要到后院去找父亲也尽量是走小路,但是今天偏偏就在一丛繁茂的花树后,听到几个人走过时候的窃窃私语。
“真不知道我们所为何来,本来说是为了招婿, 结果稀里糊涂就裹进来打了一仗, 还折损了好几个人手,结果刘家千金还选了个凡人,如今不明不白地回山去,大小天师就算不说话, 那几位长老也必然会潞眉复巍!
“得了吧, 道兄,你们正一道的居心众人皆知,本来就没打算正儿八经地来,你们倒是真瞧不上刘家千金那资质,现在又发什么牢骚,无非是没捞到好处罢了。”
“说起来,那南洋顾家和刘家有这等大仇?必须要借各种名目赶尽杀绝?”
“你也看出来是巧立名目了?听说顾家少主以前追求过刘小姐, 所以秦先生醋意大发,不彻底铲除就不能放心。”
“咳!无稽之谈!秦先生是个做大事的人,这种儿女私情怎可能影响到他的思路……但是终南庄家最近鬼鬼祟祟的,似乎有什么企图,这次又留了下来,不可不防。”
“他们能有什么企图,终南山灵气日渐稀薄,中心灵气浓厚的地带被他们庄家把得死死的,剩余的附族子弟都留居在终南山外围的山上,现在好容易打听到新兴宗派手里有一些难得一见的灵药,准备趁火打劫罢了,我看庄家的吴老,秋老,昨天还跟秦先生嘀嘀咕咕的。”
“这事和秦先生有什么相干?”
“你不知道了吧?青莲宗的宗主岳青莲,是个女的,据说,是秦先生的前女友!”
“哦哦?这么说来,秦先生和刘家千金筹备婚事之机,还跟前女友暗通款曲?”
“秦先生是做大事的人,哪有你想的如此龌龊,我听说他已经以刘家的名义提请,驳回青莲宗的立派邀请,改收纳为附族,不然的话,就咔嚓~~”
“唔……姓秦的果然深谋远虑,如果岳宗主答应了,那么将来在刘家,他就有了自己的一支势力,如果岳宗主不答应,也趁此机会在婚前收拾干净,免得以后再生首尾,就不知道那岳宗主是个什么角色,是用情过深甘心屈居人下呢?还是暂且忍气吞声,以后图谋它变?”
“什么什么?”一个大嗓门突然叫了起来,“新宗派没通过申请的多了去了,为什么这次就要不声不响地做他刘家的附族?我看那岳宗主秀外慧中,修为出众,我们正一道也不在乎多一个附族的,我这就去向掌教飞鹤传书!”
“说的对!怪不得庄家和秦先生嘀嘀咕咕的呢!这事我们姜家……”
“你们姜家就算了吧,只有我们靠正宗道门心诀,日夜修炼不辍的世家,才有这个资格收额外的附族,你们姜家收了附族有何用,帮着倒买倒卖么?也不怕犯投机倒把罪!”
刘杏子不想再听下去了,她气得鼻翼翕张,大步走向后院小楼,直接就闯了进去,刘先生刚从侧厢的房间里出来,衣服上还遗留着淡淡的香烟味,看到女儿的脸色,奇怪地问:“杏子,你怎么了?”
“没事,爸爸。”刘杏子心念百转,硬把那一股闷气给压了下去,露出一个笑脸说,“我听说,你们那头的事结束了?”
“呵呵,是啊,邪修已经被打压得销声匿迹,道盟传来的消息,正邪两派的执行元老虽然还在扯皮,但明显都是在互相敷衍,应该是认可了目前的局面,顾家也被小秦连根拔除,暂时是没什么事了,所以你那些叔叔伯伯们这几天都纷纷启程离开,有几个留下的,也是为了喝你一杯喜酒,对人家态度要好一点啊。”
“是,我知道的。”刘杏子乖巧地点点头,然后又说,“那明川为什么看上去还挺忙的样子,我昨天让他过来吃晚饭,他都推脱了,该不会还有什么后续问题吧?爸爸,不是我不懂事,既然大局已定,那剩下的一些小事,叫古雷他们去做就好了,也让明川好好歇歇。”
刘先生眉清目秀的圆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行啊,我家的大小姐也知道疼人了……不过呢,我这边的确是没有什么事让小秦去做了,想必是他自己公司里还挺忙的吧,毕竟前段时间都把精力放在我这里了。”
刘杏子嘴巴撇了一下:“爸爸,我真不明白,就算明川上次在我的舞会上救了大家,那几个世家的叔叔伯伯对他比较信服,那他也毕竟是一个凡人,老参合到修真的圈子里,还要跟着出力,这也太不体恤人了吧?”
“你说的对,这点是我考虑不周,小秦虽然从小跟着向南在家族外部长大,自己好学钻研,对刘家秘藏的几个阵图阵法都有了研究,但他毕竟不是修真中人,仅凭神识,也就是凡人说的精神力来操纵布阵,对身体还是有伤害的。我这就叫华雷把阵图都收好,不能让他再劳心了。”
刘杏子咬咬嘴唇,终于还是拐到她最想说的话:“爸爸,我听说,岳小姐申请新宗派的事,不太顺利?”
刘先生顿了一下:“你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
“人家总算也救过我们,而且我对她的印象也很好的,人又利落又洒脱,和那些哼哼唧唧的拜金女不一样。”刘杏子撒娇地说,“爸爸,我不懂什么,但从小看你们修真都是各顾各的,世家之间也相安无事,岳小姐不像是那种好勇斗狠的角色,她成立了新宗派,也碍不到我们什么事,如果能帮她一把的话,那你就帮她呗……这年头一个女人想做点什么事,多不容易啊。”
刘先生沉吟着看着女儿,直到刘杏子因为心虚低下了头,才笑着说:“好吧,这事本来我是不管的,既然你提出来了,我就出点力吧,也免得你放不下。”
“谢谢爸爸!”刘杏子喜出望外,过去凑在脸上亲了一口就往外跑,“我这就去给明川打电话,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
岳青莲这个白天过得和往常一样,早上七点下楼拿报纸和牛奶,顺路买了三明治,然后进山修行,中午胡小凡和陈初自己做饭,下午四点,她结束了修行,出山盘点了一下家里的柴米油盐,打出一张单子,准备前去超市采买。
蹬上平底鞋,穿着孟妮可的大t恤和牛仔短裤,素面朝天,她打扮得更像一个无所事事的家庭主妇,拿着环保购物袋就走出了楼,开门的时候保安例行询问了一句:“这几天没看到孟小姐?”她微笑着回答:“孟小姐回家相亲去了,成了一定发喜糖。”
小区里这个时候还是静悄悄的,下班的人还没有回来,停车场几乎空了大半,一辆黑色奔驰孤零零地停在当中,分外显眼。
岳青莲平心静气地走入停车场,刚远远看到自己的小花冠,就听到背后的奔驰车门一开,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岳,你还真沉得住气,我倒有几分估算错误了。”
她转身,眉毛一扬,做出微微惊讶的样子:“哦,是秦总,真是难得啊,没想到在自家小区的停车场里,也能遇见你。”
秦明川穿着一身铅灰色西装,铁锈色的领带,乍一看,倒真有几分曹向南当年的风采,古雷紧张地从司机座里钻出来,站在他身后,好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的样子。
“我想你知道,顾景行已经逃回南洋去了吧?”
岳青莲干笑了一声:“我这几天一直在家里,怎么会知道?不过,我不怕在你面前承认,这是个好消息,我听到了,挺高兴的。”
秦明川仿佛在思考什么,停顿了十几秒才说:“现在轮到你了。”
“怎么,道盟驳回了我申请新宗派的要求?”
“暂时还没有,但这是迟早的事。”秦明川深不见底的黑眸直直地看着她,“道盟是可以默许小宗派在野发展,但那是在没有浮出水面丝毫不露头的情况下,如今你已经提出申请,也已经以青莲宗的名义多次出现在修真界,你现在想抽身,没那么容易了。”
岳青莲失笑:“秦总,您可真的是太了解我了,原来上次给我道盟申请的玉简,也是为了钓鱼。”
“是。”秦明川毫不迟疑地承认,“现在你后悔了吗?”
岳青莲耸耸肩:“无论做什么事,都没必要后悔,更没有时间去后悔……再说,我真正后悔的话,那也是后悔在修真的第一天,没有赶紧辞职回家,找个山清水秀的小村庄隐居起来。”
“你现在还有机会。”秦明川点了点头,“成为刘家附族之后,你就可以安心修炼了,你和门下弟子的一切,刘家自会安排。”
岳青莲收敛了笑容:“要是我不同意呢?”
“你自己承担后果。就像我曾经教过你的一样,你既然想要坐稳这个位子,就要呈现你的实力,否则的话……”
岳青莲忽然笑了:“古雷,你眼皮抽筋了?那么紧张干什么?你以为我会当场发难,劫持人质?我可是良好的守法公民。”
秦明川回头瞧了一眼面色尴尬的古雷,然后再转头说:“端午节,五月初五是我和杏子订婚的日子,我要在那之前处理完这件事,十天,你有十天的时间可以来考虑,是到时候作为附族的身份来喝一杯喜酒,还是你干脆看不到杏子和我的订婚仪式。”
“这是最后通牒吗?”
“是的,希望你能把握最后的机会。”秦明川转身坐进奔驰后座,在车门关上之前,又低沉地说了一句,“小岳,不要让我失望。”
“秦总,我和你不一样,我愿意去追求生命中一切最美好的事物,但也会坦然接受最坏的结果。”岳青莲平静地说,“所以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