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破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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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一楼阳光房的玻璃落地长窗,刘杏子在黑暗中呆呆地看向外面,看着秦明川走出主宅,再也没有贪近走那条花间小径,而是沿着通向停车场的正路,大步离开。

她伸出手,按在玻璃上,贪婪地想触及那个高大沉稳的背影,但指尖的冰冷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黑暗中她的眸子闪闪亮,一眨不眨地看着,直到秦明川的背影消失。

意兴阑珊地离开没开灯的阳光房,她沿着走廊漫无目的地走着,一切都和童年时一样,大到似乎总有房间她没有去过的家,紧闭房门几乎见不到的父亲,还有偶尔可见但对什么都掩口不言的下人,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走着,一抬头,现招待客人的小厅里还亮着灯光,这才想起来那位‘终南前山’的王姓修真,似乎又来了。

想了想,她走过去,站在客厅门口被里面的灯光照亮的一小块区域里,不高不低地招呼了一声:“王先生。”

王‘道爷’坐在沙上,正翻着一本画册,看到她,眼睛一亮,笑嘻嘻地起身,马尾头今天也梳得溜光,单手行了个稽礼:“无上太乙天尊,刘小姐一向可好?”

刘杏子淡淡地笑着:“王先生果然毅力非凡,都这么晚了,还流连不去。”

“若这点心志都没有,何谈修道。”

“可是王先生,这么久了,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刘杏子款款走入,在他对面的沙上坐下。

“难怪难怪,那一日众多修真精英都在小姐面前盘桓不去,我这等皮黑塌鼻之人,都自惭形秽,不敢上前哩!区区姓王,单字名俭,表字存真……来来来,刘小姐,我看你宽额方颐,眉英目秀,必是有寿有福的命,不如我再给你看看掌纹?”

“王先生。”刘杏子平静地看着他,“你既然会看面相掌纹,怎么竟然算不出来,我绝对不可能和你有姻缘之份?”

王俭并不尴尬,嘿嘿一笑:“姻缘虽是天定,但要说到能判断到具体哪个人身上,只怕周家的老当家也没有这个修为,既然说到这个,还是梅花六爻比较灵验,虽然我对那个很不拿手,但小姐要是想算,我这就来卜上一卦,看小姐的姻缘究竟在何方。”

“够了。”刘杏子声音并不大,“王先生,你以后不必再来了,我是绝不可能嫁给你的,就算我嫁不了他,我也不会嫁给你!”

说完,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瞪着王俭说:“修真……修真是什么?就是灭人伦!你们连人性都没了,还奢谈什么成仙!”

王俭吃了一惊,也站起来:“刘小姐,何出此言?”

刘杏子冷冷地笑着,指了指他:“我是刘家的女儿,却资质平平,为了怕被族里人议论,说我若修真,就是拿灵药堆也堆出一个元婴期来了,我爸爸就没动过让我修真的念头,他不担心没有继承人,爷爷是三百多岁才有了他的,就算打个折,两百岁之前,他也不着急……我十八岁的时候,爸爸和妈妈离婚了,五年后,爸爸再婚,是啊,我有个妹妹,今年才三岁,为什么她不住在这个宅子里?因为她生下来,也被现没有修真潜质……于是我爸爸又离婚了……我以为他一直就会这样下去,反复结婚,生子,直到生下一个能够继承刘家家主位置的孩子。”

她笑着,又指了指自己:“计划不如变化快,现在轮到我了,王先生,你只看到做刘家女婿的风光,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就是一个来配种的工具,你的存在,只是让我能生下够优秀到继承刘家的下一代,不是你也没问题,是任何人都可以!哈哈,知道了这一点,你还愿意每天在这里等着吗?你看他们,那些人比你聪明,他们不会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王俭肃然道:“刘小姐,天地本无情,万物如蝼蚁,不要觉得人类有智慧就高人一等,其实悟道之后,看世间百态,谁又不是置身棋盘中的一个棋子呢?世如铜炉,无论人也好,道也好,不过都是炉中之料而已,就算如你所愿,脱离刘家,难道你就能过上随心所欲彻底自由的生活?你想做什么做不成,和你不想做什么却不得不去做,岂不是一个道理?除非刘小姐这一辈子能神通到心想事成,不然何必抱怨?人,只要活着,总是被什么所约束,总是要背上自己的责任的,无人例外。”

刘杏子呆呆地看着他,半天,才点了点头:“王俭是吧?给我滚出去。”

“青莲,起床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岳青莲呼地一声跳起来,大口地喘着气,下意识地说:“吓死我了!我刚才梦见我又回到了高三,居然在课堂上睡觉了!”

“嘻嘻,是不是你还梦见老师正拿粉笔头丢你?”从下铺露出来一张甜美可爱的小圆脸,脸上带着讨喜的梨涡,“都快大学毕业了还做这种梦,你真是小孩子!”

“老三,不要说我!老大昨天还跟我说梦见坐在高考考场上,瞪着卷子,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呢。”岳青莲打着哈欠从上铺一跃而下,揉揉眼睛往放洗脸盆的架子边走,却被姚如欣一把拉住,“小傻瓜,去哪里?新娘化妆室在这边!”

“什……什么新娘化妆室?”岳青莲大吃一惊,她明明记得姚如欣是毕业之后才嫁给李睿的啊!

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却已经不在大学宿舍,而是在一间满布鲜花,满眼红色华丽得有些腻的房间里,扎着头表情认真的化妆师正拿着粉刷在自己脸上连涂带抹,旁边聚着宿舍的几个同学,叽叽喳喳地说着一些让她迷惑的话“小六真是傻人有傻福,一毕业就把自己给嫁出去了。”“我刚才看见新郎了,真是大帅哥,听说还是建筑师?前途无量!”“是青莲爸爸老同学的儿子嘛,这叫知根知底。”“唉,我上周那个面试又没拿到oFFeR!早知道跟你一起考研了。”“考研有什么用,你没听过那个笑话……”“真想出国去看看……”

她忽然觉得很气闷,说了一句:“我出去透口气。”就拉起长长的裙摆站了起来。

似乎是姐妹们在后面叫她的名字,她却只是越来越烦躁,拖着裙摆在长廊上走得飞快,这不应该是梦境……因为如此真实,连蕾丝在手心轻微的毛糙感都清清楚楚。

这是在哪里?是另一个梦吗?

前方出现了一道门,她奋力地推开,却被眼前的光线给一时耀花了眼,站在原地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见音乐声响起,接着,她看到了自己的双亲……

“你这孩子,怎么紧张成这个样子?”母亲微笑着,低下头,轻轻替自己整好裙摆,“从今天起你就是大人了,你有自己的生活,要对自己负责,明白吗?”

“咳,说这个干什么呢?来,青莲。”父亲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笑着,很自然地向自己示意,“也不知道是谁定的规矩,婚礼上要爸爸挽着新娘的手走到新郎面前,我真怕等会走到跟前,就忍不住揍那臭小子一顿。”

母亲白了父亲一眼:“女婿也是你选的,这时候又说这种话。”

说着细心地替女儿拉好半截手套,轻轻地向前面推了推:“去吧。”

“妈……”岳青莲茫然地回头,求助地低叫一声,她根本弄不清今天是什么情况,结婚?自己?

“来。”父亲温暖的大手牵住她冰冷的手指,挽在臂膀里,眼前忽然铺开一条猩红的地毯,旁边是衣冠楚楚的宾客,纷纷笑着侧向中间,饶有兴趣地看着即将走过的新娘,室内光线明亮,也不知道是灯光还是阳光,总之眼前一片灿烂耀眼,她努力睁大眼睛,却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在地毯的尽头,有一个穿着礼服的高大背影。

如此陌生。

一阵恐惧袭来,她猛然从父亲臂弯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力持冷静地摇头:“不!我不要嫁!不是在今天!”

父亲母亲惊讶的脸在自己面前交替,宾客们开始交头接耳,岳青莲却一直盯着远处地毯尽头的那个人影。

他没有回头。

甚至吝啬给自己一个正面。

“不!不!我不要结婚!”岳青莲情绪激动起来,转身拖着裙摆,踉跄着向后面的房门扑去,跑得太急了,砰地摔了一跤,重重地跌在地上。

“你没事吧?”面前有人向她伸出一只手,岳青莲茫然地抬头,看见了秦明川的脸,她惶恐地四顾,现自己抱着的一叠文件夹散落在地,高跟鞋的细跟脱落了,很显滑稽地正好在大理石地面的中央。

“没,我没事。”她呐呐地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迅地收拾起文件夹,抱着刚要起身,身体又是一歪,五公分的鞋跟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但显然不是在一边有而一边没有的情况下。

“下面由懋华公司陈述。”不知道哪里来的会议主持者声音,威严而无情地在她狼狈得一瘸一拐的时候,叫着她的名字:“言者岳青莲小姐。”

岳青莲惶恐地四顾,这是什么时候生的事?还是根本只是自己的一个梦?

“青莲,行不行?”秦明川眼含忧虑地看着她。

“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的。”岳青莲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单手脱下另一只鞋,粗鲁地往地板上狠狠磕掉鞋跟,穿上,头也不回地走上了前面的讲台。

“部长,您今晚和富立勤的刘总有约,时间已经有些紧张了。”就在她站上讲台,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旁边有人轻声地提醒。

她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脑子里却忽然掠过这样一个念头:琦琦这小丫头进公司的时候咋咋呼呼的,现在历练了十几年,俨然一副白骨精的架势,和当年自己Boss的pa艾玛比起来,毫不逊色。

“今天的会就到这里。”她宣布。

晚上十一点,结束了和刘军晖的商务应酬,她坐在车里,忽然想起还有美国方面的几份文件应该在半夜送到,还是去看一眼才能踏实睡着觉,实在等不到明天了,于是半路改了方向,向公司开去。

大楼里除了零星几个格子间还亮着加班的灯,漆黑一片,通往风投部部长办公室的长走廊上,只有她的脚步声,苍白明亮的灯光从背后照过来,把她的影子投射得很长……真的很累啊……现在没有别人在,干脆扶着墙走过去吧。

脚很疼,头也很疼,身心俱疲,一种几乎就要瘫倒在地上的感觉,看着地面上自己贴着墙艰难行走的身影,真是岁月不饶人,想她从前多么生龙活虎,哪像现在,人前还是精神抖擞,半夜里就原形毕露了。

看着不远处部长办公室的门,装修是按照她的喜好,典雅,大方,简洁。

这里的装修是按她的喜好,这里的工作风格是她的喜好,这里的人员配置是她的喜好……这是她的事业,她的人生……

可是,忽然间,她想起自己那个逃婚的下午,那个红毯尽头的高大身影。

那到底是谁呢?她甚至还没有看到新郎的脸。

“青莲!青莲!”在耳边猛然响起母亲嗔怪的叫声,“什么呆呢,孩子都叫你半天了。”

“啊?!”岳青莲回过神来,但又被这句话给弄得呆住了:孩子,什么孩子?

母亲一脸喜气洋洋,坐在自己面前,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大小的孩子,穿着蓝底星星图案的连体衣,依依呀呀地向自己这边伸着小手,黑水晶般的大眼睛清澈见底,红嫩的小嘴巴,看见自己没有反应,疑惑地歪着小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忽然,咧开长着四颗牙的小嘴笑了,有力的小短腿一蹬一蹬的,在浅灰色的薄呢裙上揉搓着。

“哦……哦……好,让外婆再抱一会儿哦,乖宝宝。”母亲眉开眼笑,平素一贯讲究衣着的她此刻却完全不以为意,“来给外婆好好看看,长得到底像谁……嘴巴比较象妈妈,对吧?眼睛像谁呢……”

“像外公啦。”岳青莲挂断手机,甜蜜地笑着,“他说今天去现场,可以早一点回来,到时候亲自下厨做个酥烧鲫鱼,让爸妈也尝尝他的手艺。”

“嗨,可别给你爸听到。”母亲压低声音说,“他啊,这辈子最得意的就是有你这么个好女儿,第二得意的就是给你找了个好女婿,一高兴,又大呼小叫‘良辰美景,岂可无酒!’,反正现在退休了,我也管不了他。”

岳青莲抿着嘴笑,反过来安慰母亲:“爸喜欢喝,就让他陪着喝几杯,反正黄酒,也不醉人的。”

“是啊,随他去吧。”母亲把脸贴着孩子娇嫩的小脸,温柔地看着她,“青莲,告诉妈,你幸福吗?”

“我?我很幸福啊!”岳青莲虽然奇怪母亲的问题,还是第一时间回答。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啊。”

母亲的语气让岳青莲有些奇怪,她认真地在心里回想了一下,自己的人生,到目前为止,都是圆满又幸福的:大学毕业之后进了本市的一家国有银行的信贷部,工作稳定,虽然有时候会忙,但也谈不上劳累,工作第二年,经父亲的下属介绍,认识了现在的老公,二十五岁结婚,二十六岁生子,今年她二十八岁,儿子聪明活泼,抱到外面打个疫苗都一群阿姨奶奶围着夸,老公温柔,体贴,从不在外面应酬,一下班就开车往家赶,回家先亲妻子,再亲儿子,然后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坐下来吃晚饭,她所有的朋友同学都羡慕她的生活,认为是家庭美满的最佳范本,她还有什么不幸福的呢?

是啊,她怎么还会不幸福呢?

岳青莲微笑着,主动把手挽上了父亲的臂弯,羞涩地低头一笑,让母亲给她拉下了头纱。

踩着婚礼进行曲的节奏,她一步一步地在红地毯上走着,满心

13o、破魔

的喜悦,都要溢出来,让她脸上慢慢露出了甜美的笑。

地毯的尽头,是她的丈夫,她未来孩子的爸爸,她的幸福家庭……

他们誓要白头到老,同甘共苦,于是他们也的确这样做到了,也许三四十年之后,他们会一起在客厅里坐着,戴着老花镜,头靠头,看着相册里今天的留影,岳青莲这一生最美的一天……

真的,虽然没有看见脸,但岳青莲隔着薄薄的新娘头纱看到那个身影,就下意识地觉得,那是她的良人,一个完美的丈夫,没有缺点的男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从父亲手里接过她的手,给她戴上闪亮的钻戒……

她会好好地爱他,用尽自己所有,竭尽全力地拥抱他,直到时间的尽头,永不分离。

这就是她能给予对方的,所有的爱,只要找到了他,就会完全地奉献出来,毫不保留。

终于,红地毯走到了尽头,父亲轻拍着她的手,声音里是全然的慈爱:“青莲,你要幸福。”

“我会的,爸爸。”她的心怦怦乱跳,带着新娘的羞涩,和满满的期盼,悄悄抬起眼睛,等着新郎转过身来的一瞬间,好看清他的脸。

新郎身材很高,足有一米八,宽肩长腿,稳重踏实地站在那里,给人一股男子汉的可靠安全感觉,光看背影,岳青莲已经是一千一万个满意。

她抿着嘴唇,带着克制不住的笑意,等待着……

新郎转过身,岳青莲的眼被耀眼的白光闪了一下,要努力眨下眼才看清楚对方的脸。

为什么!竟然会是胡子拉碴一脸猥琐的夏英杰?!

“啊~~~~~”她压根不管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入定还是在除心魔什么什么——这巨大的反差感让她直接扯开嗓子叫了起来,与此同时,她也从识海中彻底退了出来,回到了现实。

还没等她的叫声消失,一叠呈扇形展开的符咒就啪地一声糊上了她的脸,紧接着是孟妮可厉声断喝:“何方魔障!敢在青莲宗的地头作祟!麒麟,踩死它!”

131、坐而论道

“真是的,妮可,我和你相交多年,你居然还比不过一只四只脚走路的动物能看清我的本质。”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岳青莲去卫生间洗脸上被朱砂染上的痕迹,一边抱怨。

刚才的情况实在凶险万分,她想起来都有点胆寒“,没睁眼就被糊了一脸纸,睁开眼就看见陈初青虹剑的雪亮剑光在鼻子尖前盘旋,要不是小麒麟适当地跳起来高喊一声:“心魔已除!恭喜宗主!”搞不好这两个人就真的‘招呼’上来了。

“那也不能怪我啊,你都不知道刚才你的脸色多奇怪,不像平时入定那样很平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如丧考妣……光看你的脸色哦都像看狗血剧,还是夫妻伦理大剧那种的。”孟妮可给自己刚才的行为找着理由,递过毛巾,“嗳,刚才看见什么了?这么丰富?”

岳青莲放了一洗脸池的水,把脸埋进去,憋了三分钟才猛然起身,接过毛巾擦脸:“也没什么,就是梦见嫁了一个夏英杰那样的老公,生了一个陈初那样的儿子。”

“还真是悲惨的人生!如果再摊上我家老不死和我妈那样的父母,这就够摆一个茶几的杯具了。”孟妮可碰碰她,压低声音说:“与其有那样的家庭,还不如当个剩女呢。”

洗过脸,把卫生间腾出来给胡小凡进行例行的泡澡准备,岳青莲看着客厅窗外的阳光,迟疑着问:“我入定了多久?今天几号?”

“没有那么久了,也就一两个小时。”孟妮可收拾落了满地的符咒,“午饭都没吃,等着你呢,不然来个下午茶?你想喝什么?”

半个小时之后,茶几上放着热气腾腾的玫瑰奶茶,青莲宗全部人马都聚集在周围,一本正经地听着宗主‘讲道’。

陈初不感兴趣,依旧坐到角落里去了。

“诸位,今天的宗门会议主题是‘祝生还!心魔抗击战斗实录’,主讲人岳青莲,请热烈欢迎。”孟妮可象征性地拍了两下手,只有小金鲤热烈地用尾巴拍击着桌面应和,拍马屁之心一览无余。

“呃……我只是谈一点个人体会。”岳青莲清清嗓子,“先,我悟到了,心魔其实本质就是人的‘杂念’,很多时候人都有**,而传统的宗教观认为,**是人生苦难的根本,只有生性淡泊的人,才会有得道的天分,因为他们**很少,近乎没有。所以,苦修,一直是各个宗教的必备课程,基督教有清教徒,道教有坐枯骨关,佛教有苦禅……但,这是对的吗?很显然,效果不是百分百。”

岳青莲举起一根手指加强语气:“**再少的人,也可能因为忽然一丝杂念闪过,而就此入魔,**很多的人,也可能在一瞬间大彻大悟,立地得道,这无关心魔的多少强弱,而只在于‘执念’二字。**本身无罪,人类作为有灵性的生物,会去追求一切美好的事物,包括美食,华服,富贵,繁华,这无可厚非,就像一只狐狸也会向往开满野花的山岗,一条鱼也会向往奔流到海的大河,或是一湾幽静的深潭,这是生物的本能,也是人类科技进步的动力,从电的明,到电脑的应用,无一不彰显着人类确实在追求着文明的更高境界,而这一切,其本源不是别的,正是希望有更幸福更方便的生活。”

孟妮可托着腮,喝了一口奶茶,迷迷糊糊地说:“我是不是回到大学课堂上了?”

“下面我说的是重点,请个别同学不要走神。”岳青莲瞪了她一眼,继续说:“**本身是好的,有了**,人类才会去努力创造更好的生活,没了**的人类,连生活下去的动力都不会再有,那样和顽石草木有什么区别?草木还知道努力转向阳光的一面呢。但‘**’和‘执念’是两回事,真正能毁灭人的魔鬼,是‘执念’!也就是顽固地攀附在人的心灵中,像毒草一样蔓延着,无时无刻不在耳边低声细语着的声音,虽然最开始的时候,谁都知道这个念头是错误的,但一旦长时间地在耳边回荡,一千次一万次之后……就很少有人能抵挡得住那样的诱惑。”

她一一看过所有的人,胡小凡听得很认真,小麒麟在打哈欠,小玖在玩头。

“比如说,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父母健康长寿,这就是**,刘少主也不例外,但他和别人不同的一点是,别人希望父母长寿,也就停止在‘想’的层面上,如果有朝一日父母离去,这个事实并不很难被接受,因为生老病死是天道循环,无人可以例外,但刘少主却由此产生了‘执念’,不但想,而且还把想法落到了实际,开始认真考虑‘用非常规的办法能给父亲延命’,而在这个时候,心魔就趁虚而入,惑乱了他的心神,导致入魔。”

“我似乎有一点明白了。”孟妮可插嘴,“比如说,麒麟想吃哈根达斯,那就是‘**’,如果麒麟想着‘把一城市的人都杀光,那所有的哈根达斯都是我的了’,这就是‘执念’?”

“这个例子举得不是很恰当,不过……就这样吧。”

“口胡!”小麒麟跳了起来,“哈根达斯乃红尘俗物,吾怎会为这等细枝末节杀生害命!”

“我……我似乎明白一点了。”胡小凡怯怯地举起手,“狐族历史上的确也有相当一部分的族民游历在外,行采阳补阴,吸取精气之事。”说着心虚地看了一眼背对着他们的陈初,“我有时候也会感到按部就班的修炼,太耗时间,又没什么效果,一百年下来我还是那么弱小,但是,我、我往往只会觉得,是我自己资质不行,应该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修行,而、而也许有的狐就会想:修炼这么慢,为了早日获得更大的力量,不被人欺负,不被人捉去炼丹,还不如走快捷一点的路子,比如和人类交合……那种的。”

岳青莲心怀大慰,眉开眼笑地说:“小凡!汝甚有慧根!”

“是啊,我也悟了。”孟妮可捧着奶茶杯,凉凉地说,“已婚男人走在街上,看见少女们纯洁鲜嫩的身体,花一样娇嫩的脸,穿着漂亮裙子走过,心里赞叹几句想点有的没的,那就是**,但由此产生了邪念,回家就背着黄脸婆出去包二奶,包小三,那就是执念,是心魔。”

“这个……也,算吧。”

小金鲤忽然来了劲,尾巴在地板上一阵乱跳,小麒麟蹲着翻译:“小鱼说,他曾经看见两个人在湖边,本来还好好的,忽然一个人就激动起来,把另一个人推下了水,他说他能感觉到,在那一瞬间,凶手身上散的煞气,明明刚才还是一个普通人,气息很平和,忽然心念一动,就变成了杀人凶手。”

“正是!此乃佛家的‘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是也。”

孟妮可沉思了一会:“那么,总结是什么?”

岳青莲想了想:“我就想告诉你们,能引来心魔的,都是不该有的念头,无论想得到什么,都不要偏执,得到了,固然是好事,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而得不到,也不要过于纠缠,来者自来,去者自去,这就很符合老子所说的‘清静无为’。不要因为是自己想要的东西,正常情况下努力了没有效果,就不择手段地去追求,那样迟早会酿成悲剧的。今天会议的总结,是如下两句话:‘做一个快乐的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对不起念错了,应该是‘青莲宗门下须知:我们有权追求一切美好的东西,但请在失败之后坦然地接受最坏的结局。’都记住了吗?”

孟妮可心悦诚服地鼓起掌来:“青莲,我现你现在真有点宗主的样子了。”

客厅里忽然传来一声冷笑,陈初板着脸站起来,语气冰冷地说:“域外三十三天,心魔劫何止万种,岳姑娘只不过度了一次劫,就如获至宝,夸夸其谈,以为可以高枕无忧,岂不过于大意?”

岳青莲耸耸肩:“路都是人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有一点经验总比没有好,陈初啊,你这种世家大族出来的子弟,不了解我们小门小派的苦处啊。”

被她这种半带调侃半带自嘲的话一刺,陈初反而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脸上微微红。

“好啦,会议结束,准备晚饭!”孟妮可跳起来去开电脑,“既然宗主都说了允许追求美好的事物,那么晚上就叫个燕鲍翅大席好了……什么?王府饭店居然不送外卖?!”

“下午三点啊就考虑吃晚饭?!”岳青莲看了看表,“这样吧,今天也算是值得庆祝的日子,就一起出去吃好了,燕鲍翅有什么了不起,我请客!”

“哈根达斯!哈根达斯!”小麒麟围着她的膝盖起劲地叫。

就在一片热闹之中,门铃响了。

岳青莲应答之后,神色古怪地看了陈初一眼,按下了开门钮。

客厅里喧闹的气氛似乎和陈初完全没关系,他神色淡漠地站在一边,胡小凡溜着边小心翼翼从他身后走过准备去泡澡,小麒麟没了玩伴,扫兴地跑过去跟陈初说:“来玩游戏机嘛!吾教你!”

陈初摇摇头:“我要尽快调息,恢复法力,只怕不久之后还有一场恶战。”

没有就怪了,她们都是好好地坐在家里,妖魔邪道自己找上门来,陈初可倒好,自己到处去找妖魔邪道。

岳青莲听到敲门声,第一时间拉开了门。

陶韬站在门口,满面带笑,一手拎着几大盒包装精美的蛋糕,一手拎着一串保温冰盒的冰激凌,彬彬有礼地招呼:“岳小姐,下午好。”

“陶秘书,你好,请进。”岳青莲倒是没想到他会大包小包带礼物来,愣了一下,“这……太客气了。”

“不不,随便买了一些小点心,给小朋友吃吧。”陶韬碍于礼貌,没有探头探脑往客厅里张望,但实在地方太小,他越过岳青莲的肩膀随便一眼就看到了陈初,热忱地招呼:“小师叔,我来接你回家。”

陈初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沉声说:“谁让你来的!”

“当然是卫总,啊……对了。”陶韬转向岳青莲,笑着说:“卫总让我转告岳小姐,本当亲自登门道谢,顺便接人走的,但他一个半老不老的男人,贸然上小姑娘家里去,容易被人误会,所以就托大一次在下面等了,谢谢岳小姐这几日对陈初的照顾。这点小心意请务必收下。”

“嗳,实在是太客气了。”岳青莲嘴上说着,手已经自动地伸过去接了下来,转手递给跟在后面的小麒麟:幸好来的是陶韬,要是夏英杰来,自己毛都捞不到一根,只怕还得搭上晚饭……不过如果是夏英杰来,陈初会跟着他走吗?

陶韬手上的东西一空,松了口气,再次对陈初说:“小师叔,卫总在下面车里等着呢,咱们这就回家吧?”

陈初不说话,倔强地站在原地不动。

陶韬声音放软,微笑着说:“卫总也有句话让我转告你:瓜娃子还生气?都跟你道过歉了。打人是我不对,说几次都可以。”

“陈初啊,如果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的话,还是当面说个清楚比较好,你觉得呢?”岳青莲插嘴,“小孩子脾气闹别扭就太不成熟了,成年人就该按社会的规则去解决问题。”

话说完她才想起来,陈初好像才十七岁,还没成年……而且看他那样子,有没有身份证都不好说。

孟妮可刚竭尽所能把成叠的冰激凌盒子给塞进冰箱,现在看陈初脸色不对,也帮腔了一句:“不然……别着急回去,今晚先一起吃个饭,大家聊聊,好不好?我总觉得肚子吃饱的时候,人就会比较好说话。”

陶韬急忙点头:“这位小姐说的对,那我这就打电话订位,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口味的馆子?”

“哦!那当然是……”孟妮可立刻高兴起来,奔去笔记本前看自己刚翻阅的网页。

“不必了!”陈初冷硬的三个字打断了她的如意算盘,也使客厅里的空气瞬间降了下来。

陶韬的笑容僵了一下,低低地又叫了一声:“小师叔,有什么话,咱们回家说好吗?”

“我知道,你是不想在这里打搅岳姑娘,我也一样不想。”陈初凛然说,俊脸上一派绝然,“我是陈家弟子,你们是外围人员,内外有别,本不该给你们添麻烦,既然卫叔觉得我不懂事,那我也不必再去讨嫌,两下都别别扭扭的,对他对我,都没好处,不如就此罢手,我有什么要通过卫叔向族里回报的事,自会前去找你们。”

“陈初啊,你别这样。”岳青莲头又大了,“人间自有真情在,你别老想着会给人添麻烦什么的,为人在世总会遇到难处,这时候别人伸手帮忙,你只要学会感谢就好了,何必一定要自己硬挺着呢?表面上看是你不愿意麻烦别人,实际上对卫总来说,你不肯接受他的好意,他才伤脑筋呢。”

“是啊,小师叔,现在跟过去不一样,我都知道城里的局势很紧张,卫总也是担心你遇到什么事,才急着来接你。”

“然后就跟上次一样,骗我留在他身边,跟个傻瓜似的,任何地方都不能去,是吧?”陈初冷笑着说,“我承认是不如卫叔心机厉害,但我也并非孩童!该做什么自己心里有数!”

说着,他伸指轻轻弹了一下贴在侧臂的青虹剑,宝剑呛然而颤,出一阵龙吟似的低声,青色剑光在阳光中漾起美丽的波纹。

看着自己心爱的飞剑,陈初脸上满是骄傲的光辉:“这是我十岁的时候,在门下弟子试炼中一举夺魁得到的奖品!有青虹剑在手,不管来敌是谁,也不管那几大世家要如何行动,我凭着它都可以有用武之地,这才是我人生价值所在,何劳卫叔担心我活得好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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