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澜说着,把包着药材的纸包拿出来道:“王妃竟然派遣这样一个没有医德、丧心病狂的人给平娘子看病,敢问王妃是何居心呢?”
有了林长阙的准许,叶澜的话一句比一句锋利,简直直戳心窝。
“你!”朱砂这才后知后觉,叶澜竟是在这里挖了一个坑等着她。刘大夫明明说过,那些掺杂在普通药材中绝育药气味浅淡,又被其他药材的味道掩盖着,绝对没有人能发现端倪,怎么会被这个小丫头识破?
叶澜不为所动噙着冷笑道;“王妃不必动怒,我与你无冤无仇,难道会平白栽赃你吗?这药材中掺杂了蚕蜕纸、明矾、药蛤蟆粉,找信得过的大夫一验便知。”
“如果怀疑我动手脚,找来以前两位通房熬药的药渣,稍加甄别即可。王妃方才信誓旦旦的为刘大夫撑腰,口口声声称赞刘大夫医术无双。不知道如今这责任,王妃承担的起吗?”
这位王妃可真是一点旧情也不念,好歹她也算是救过小世子一命,结果王妃拿她开刀的时候,竟是连眼都不眨一下。叶澜也被这份心狠手辣撩拨的心头火起,因此句句话的矛头都指向她。
虽然朱砂在王府中地位超然,有诸多特权,但是内院的女子最忌讳的便是用这等阴损的手段兴风作浪。都说娶妻娶贤不是没有道理的,谁希望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腥风血雨?
即便是你真有这等想法,也要做的人不知鬼不觉,否则被扒出来那一天,那下场就太不好看了。不巧的是,叶澜就把朱砂的这桩秘辛给生生挖了出来。
“王爷,您看是否要把刘大夫带上来问话?来的时候,家兄随手将他丢到花坛里乘凉了。”
林长阙额角蹦出一条青筋,总觉得叶澜这副轻飘飘的语气格外气人。
“将刘白术带上来。”
林长阙吩咐下去,立即有亲兵去执行。很快,被打惨了的刘大夫就哼哼唧唧的被人抬了上来。他刚从昏迷中疼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在一片月季花从中,背上还被压倒的花枝刺得生疼。
还没等他弄明白怎么回事呢,就来了几个侍卫打扮的汉子,随便找了个木板,就把他拖上去,一路往正院的花厅抬去。
这位刘大夫进了花厅,一眼看见叶澜兄妹和王妃成对峙之势,还以为自己的苦有处诉了呢。立刻放开了嗓子痛哭流涕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喊冤道:“王妃娘娘,您可要为我做主啊!我奉您的命令,好心好意给那平娘子看病,却被人打成这样啊!”
满室的人都被这位刘大夫的智商震精了,没看见王妃的脸都狰狞了吗?这位刘大夫也忒不会看气氛了。
朱砂不愧是在王妃的位子上稳坐了十几年的人,经过一阵惊慌,她也极快的回过神来。如今看来这件事是不能善了了,刘大夫这蠢货更是不能指望,唯有断尾求生,才可全身而退。
想清楚这一点,朱砂立即用一种痛惜的眼光看着刘大夫道:“刘白术,枉费本王妃对你看重有加,你却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刘白术一怔,这才发觉不对。几名侍卫将木架子放在地上,刘白术哎哟一声,抬眼就看到叶澜手中拿着几包药,很是熟悉。他心里咯噔一声,顿时不断的往下沉去。
刘白术嗓子眼儿干涩,他结结巴巴道:“那……那是……”
朱砂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警告的盯着他道:“刘白术,你竟敢在药材里做手脚!枉你刘家世代从医,这等卑劣行径真是给你刘氏族人抹黑!”
刘白术的脸色一片灰白,嘴唇不可抑制的哆嗦起来。他知道,他要敢再说一句,他刘氏全族上下,都要因此遭受屠戮。
“刘白术,你可知罪?”朱砂迫不及待的要逼迫刘白术认罪,只有这样,才能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撇清出去。
叶澜怎么能让她这么轻易的脱身,转头道:“王妃急什么,这件事还要王爷来做公断。刘白术,你可要想清楚了,主犯罪不可恕,从犯却死罪可免。”
最后四个字,叶澜刻意加重语气。经过这有意无意的一提醒,刘白术立即费力的抬起下巴,朝林长阙看去。死灰一片的眼里,也逐渐燃起一点求生的光芒。
能够活着,此刻对刘白术来说,已经成为最大的奢望。如果还有人能保住他,那唯有林长阙了!
朱砂气绝,这一刻真很不把叶澜给生吞活剥了。这些深宅大院之中,哪家没有些阴私事儿?朱砂从不觉的自己做错了,只是自己的运气稍差了一点罢了。
她防范于未然有什么不对?镇南王府只需要一个继承人就够了,那些卑贱的女子哪有资格诞下子嗣?
朱砂正想再敲打一番刘白术,省的他头脑发热,做出一些不顾后果的事。林长阙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深沉的眼睛看着刘白术,沉然道:“从实道来,本王可保证,祸不及家族。”
林长阙并没有说要赦免刘白术的性命,然而这一句“祸不及家族”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与朱砂的威胁不同,刘白术很清楚自己若是认罪后,以王妃斩草除根的性子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铲除刘家。而林长阙的一句话却相当于赦令,堪比金口玉言的圣旨,如此,自己的家族就真的安全了。
刘白术趴在木架子上,伏地痛哭,一时人生的三十余载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晃过。他尚记得儿时受教于父亲膝下时,草堂之上高悬的“医者仁心”四字,可不知何时,他竟将这最重要的四个字抛诸脑后了。
“草民刘白术……认罪伏法……指使草民在药方中夹杂绝育之药的正是……”
“是我。”
正在众人屏息等待刘白术指认王妃朱砂的时候,一个充满威仪的老妇人的声音打断了刘白术。来人一身深紫色团福马面裙,外罩一色褙子,一头夹杂着几丝银白的头发,平整的在脑后梳成盘髻,两边用两根孔雀蓝点翠鎏金钗压鬓。
这位八风不动的白面老妇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深居简出的老太妃。
老太妃邢氏四平八稳的迈步踏入花厅,又重复了一遍那句有着惊骇含义的话:“是老身授意刘白术这么做的,我儿有什么不满,就朝老身发吧。”
“孩儿怎敢对母亲不敬,还请母亲上座。”面对邢老太妃,林长阙就不能以王爷的身份去面对了,只能起身相迎。
但邢老太妃却并不领情,她甩开林长阙过来搀扶的手,绷着脸道:“如今我儿连发妻都不顾了,我这个做母亲的在你面前哪还有位置?恐怕你是要连母亲也一起抛弃了。”
叶澜黑布下的眼睛无声瞪大,这老太妃好生剽悍。
都说婆媳是天生的敌人,怎么到了这镇南王府反而反过来了?这老婆子不仅极爱重儿媳妇,甚至为了她拐弯抹角的骂自己的儿子不孝?我天,难道古人都如此“通情达理”?还是这个世界已经朝玄幻的方向发展了?
“母亲言重。但今天的事,事关王府家风,儿子必须要彻查。”林长阙依旧是一副孝顺恭敬的表情,但他的话语里已经透出了掩饰不住的尖锐。
邢老太妃的脸色愈发的阴沉,她一字一句道:“不必查了,此时却是老身授意,刘白术,是也不是?”
刘白术此时已经蒙了,一部分原因是伤处的疼痛,另一部分却是被老太妃给震慑的。他嘴唇哆嗦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刘白术什么也不能说,这两边的大神斗法,哪边都不是他一个小虾米能惹得起的。因此他干脆闭紧了嘴巴,一个字也不再多说。
林长阙在地位上,先天就要受孝道二字的压制。在夫妻关系上,朱砂犯了错,他可以冷落她,甚至将她贬妻为妾,甩她一纸休书让她滚蛋。
但是邢老太妃不同,即便邢老太妃做的再过分,他总不能抛弃自己名义上的老母亲。不仅不能抛弃,还要尽心照顾着,否则就是不仁不孝,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刘白术成了个“哑巴”,老太妃也不在意他说不说话,反正今天这事儿,她是非管不可的。
老太妃肃穆着神情,看着林长阙道:“砂儿为我林氏王府孕育子嗣,诞下麟儿,可谓居功至伟。你怎能因这一点点小事就怀疑她?此事全是老身吩咐,老身也是为了我王府的安宁,免去他日子嗣之争、兄弟反目,有何不好?”
握了个草,叶澜简直对老太妃这个无耻的论调惊为天人!为了避免可爱的小精子出生后可能会跟他哥哥争家产,所以提前把跟它配对儿的小卵子们杀死在萌芽里?叶澜忽然发现,对于这么无耻剽悍的言论,她只能呵呵着,无言以对。
这么看来,为了避免人类践踏地球上的花花草草,我们都不该出生哟……
林长阙估计也惊呆了,他脸上礼节性的微笑都有些扭曲了。他看了看那些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仆役,似乎也觉得有些丢人,挥手让他们都退出去,整个花厅顿时空空荡荡起来。
不过叶澜显然没这个眼力见,她依旧站在一边,看热闹看的起劲儿。恨不得让杀手给她端来盘瓜子,让她一边嗑瓜子,一边欣赏这幕急转直下的狗血剧情。
林长阙脸上也出现了隐忍不住的薄怒道:“难道母亲不觉得儿子子嗣单薄吗?难道儿子身为镇守一州的藩王连两个通房都养不起吗?”
啧啧,这王爷当的真憋屈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