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
“一定是你对鉴定结果动了手脚!”
强纳森看到鉴定书下意识脱口而出,当场拍桌而起,但很快就被玛莎给按住了。
斯王恩博士陷在沙发里,摇了摇埋在胸前的脑袋,他十指绞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该怎么说?难道还要说原本我自己都希望是自己对鉴定结果动了手脚吗?这也太可笑了。因为怀疑,他整整把实验重复了十遍!十遍!十遍实验做出来的结果一模一样!
兰斯是他的儿子,那么就绝对不可能是他要找的氪星之子;虽然兰斯不是他要找的氪星之子,可自己居然有个儿子,这个惊喜太大了,他都不知道是惊更多,还是喜更多。
他总觉得自己以前似乎还遇见过这个孩子,那是四五年前的事了,他在大都会被违反交通规则的卡车撞上,差点就死了。迷迷糊糊意识混沌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一个黑头发黑眼镜的孩子走到自己的身边,蹲下来,用他的小手摸了摸自己,一股暖流流淌进身体里,粘合剂一般将灵魂牢牢地黏在了身体上。
斯王恩博士记得那个模糊的影子,像是发着光。
他想到那个黑发黑眼的孩子,越想越觉得他和琳达·李长得像,精致而可爱,他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儿子挺不错的。
然后他就茫然了。
他的人生很少迷茫,在他有记忆以来似乎只有三次,第一次迷茫是他刚开始创业时,第二次迷茫是他接到外星讯号时,第三次……就是现在,他突然知道了自己有了一个儿子。
一个儿子,一个血脉相连的人,一个继承了他的生命的人。
谁知道他那时候随口说说撒的谎居然会真的成真啊?
这是真的?这是真的!像是一瞬间,有无数灿烂的烟花在夜空里璀璨绽放,他的心欢呼起来。几乎都将那外星的使命丢到了脑后。
玛莎比强纳森冷静多了,但此时的态度也比较冷,她想不明白斯王恩为什么要与他们争夺兰斯,“抱歉,斯王恩先生。我得验证一下你这份结果的真实性。”
斯王恩博士很疲惫地叹了一口气,“这真的是真的。”
兰斯忍不住,从楼梯后面钻了出来,噔噔噔跑了过去,“怎么可能?明显我是黄种人,你是白种人。”
斯王恩说,“你的妈妈是黄种人。而且,你没有发现你特别白吗?你妈妈也你这样,皮肤特别好,又白又细,像是丝绸。”
兰斯皱着眉,“……我和你长得一点都不像。”
斯王恩笑了笑,“你长得像你妈妈。长得不像我好啊,长得像我多不好看。”
兰斯想说点什么反驳,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不想离开肯特家——搞错没有?他花了七八年才适应了一个家庭,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亲生父亲?
——系统,你驴我驴的是不是太开心了?qvq
在冷静下来之后,兰斯连线了许久未见接线员778711,加班的接线员778711给了他一番亲切的解释:“因为不可抗性,所以我们只能让你在最近的平行空间进行重生。然而,我们很难给你凭空捏造一副躯体,所以你的躯体选择也是该平行空间原本就有的躯体,既然是空间自身创造的躯体,自然会有父母,不过这也是随机选择的。”
“刚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和我说?”
“你没问啊。呵呵。”
“……你们系统真的没有投诉功能?”
玛丽外婆站出来,作为一个医生,她说,“玛莎,我很遗憾是这样的结果。但是,斯王恩博士没有撒谎,我也做了鉴定,兰斯是他的血缘上的儿子。”
会心一击。
玛莎知道,自己的妈妈是绝对不会骗自己的。
所以,兰斯应该姓斯王恩,而不是姓肯特。这个清楚的认知让她心痛如绞,她不敢相信会是这样,一开始不只是因为要保护克拉克才会让兰斯代替了克拉克去做dna鉴定,谁会想到真的鉴定出一个亲生父子啊?
难道他们都错怪斯王恩了?他一开始就是冲着兰斯来的?
斯王恩博士没有强迫肯特夫妇马上作出答复,只是在通知了亲子鉴定结果之后就默默地离开了,他给了肯特夫妇三天的考虑时间。
晚餐的时候,强纳森、玛莎、威廉、玛丽、克拉克还有兰斯坐成一桌,气氛十分凝重。
威廉外公首先开口,“斯王恩博士是个好人,我一直觉得他会是个好丈夫好父亲的,只是他一直没有结婚。兰斯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如果想要走兰斯的抚养权的话,我们并没有太大胜算。”
“就算您出马也不行?”强纳森恭敬的问。
“不行。他有的是钱,想请什么律师请不到?”威廉外公说,“而且,我的胜诉率也不是百分之百。”
兰斯在一边愤愤地想,我才不愿意当那个人的儿子呢!
“不过,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啊?”强纳森问。
“他是维吉尔·斯王恩。你们可能不大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这个家里用的很多产品就是他们公司出来的。他是在信息科技领域创造了新世界的男人。早年他还愿意接受曝光的时候,好像曾经排到过第五位。他即使坐着不动,也会有人将大把金钱塞进他的口袋里。他要是想扭紧一颗螺丝,只需要把螺丝扣在那儿,也不用动,世界会为他转动起来,扭紧那颗螺丝。……大概是八年前,他突然淡出了圈子……可我觉得他的钱并未停止运作……我估计他的身价起码有这个数。”威廉外公比划了一个手势。
强纳森倒吸一口凉气,“单位是亿?”
威廉外公鄙夷地翻了个白眼,“十亿。”
强纳森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意思就是兰斯如果被确定为他的继承人就可以继承这么多财产?” 那是他完全无法想象的生活,“我的天,那个男的完全看不出是个有钱佬啊……”
“我吃饱了。”玛莎站起来一个人沉默着回了房间。
兰斯坐在位置上,垂下眼睫,为刚才自己听到那个庞大的可怕的数字的一瞬间的动摇感到略为羞耻。
“兰斯,他们在说什么?”克拉克问,“你为什么会变成别人的儿子?”
“我……我不知道。”兰斯说,然后他从椅子上下去,轻手轻脚地去了玛莎的房间。
走到正坐在床边的玛莎身边,伏在她的腿上,“玛莎,你别难过。”
玛莎低下头,抚摸着兰斯柔软的黑发,“我在想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很想把你留在身边。可我明明知道你的生父可以给你一个更好的生活条件,如果你小时候一开始就生活在他身边的话,你一定过的比现在好,你能上更好的学校,接受更好的教育。我和强纳森没有什么钱,我们只有一个小农场,省吃俭用却到现在都没有还完贷款。我们没办法提供你更好的生活,兰斯,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兰斯仰着头看玛莎,“我过的已经够好了。”
“你是个好孩子。兰斯,我的好孩子。”玛莎抱了抱他。
第二天,玛莎和强纳森就和斯王恩说了他们的决定,他们同意了让兰斯认回亲生父亲,并将兰斯的监护权转让给斯王恩博士。
不大了解状况的克拉克看到玛莎在收拾东西,兴高采烈地跑过去问要不要帮忙。帮着整理了一会儿箱子却发现怎么巷子里装的都是兰斯喜欢的东西,他捏着长颈鹿玩偶说,“兰斯很喜欢这个的,为什么要扔了它?”
玛莎说,“不是要扔了它,就是因为兰斯喜欢,所以我要把它让兰斯带走。”
“带走?带去哪里?兰斯要走吗?”克拉克问。
“兰斯的亲爸爸找到了他,他以后得和他亲爸爸住在一起了。”
克拉克愣了愣,问,“那我呢?”
玛莎摸了摸他的头,“兰斯不能和我们住在一起了。”
克拉克懵了好一会儿,像是被锤子重重的敲击了一下,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心上钝钝地疼了起来,然后不作声地哭了起来。
兰斯一边给克拉克揩眼泪,一边在心里沉痛地思索,自己的教育方针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大对?他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把克拉克教的太过依赖自己了?
看着哭成花脸猫不停地对自己说不要走的克拉克,兰斯简直哭笑不得,忽然就起了坏心眼,说,“我是一定要走的。”
“你走了?克拉克要和谁一起睡觉?”克拉克委屈极了。
“和你的被子。”兰斯说。
“我以后一定很乖。你的牛奶我都帮你喝,洗澡我给你搓背,小鸭子也都给你玩。你不能留下来吗?”克拉克哽咽着问。
兰斯看着他的模样,恍惚间突然记起来,他刚刚捡到克拉克的时候也曾经哭着对肯特夫妇说过类似的话。不一样的是,那回他是恳求能留下克拉克。
回忆有如柔软绵长的海浪迎面而来,他记起很多事情——
坐在飞船里向他伸手还只会咿咿呀呀的小克拉克;捏碎木头把自己吓坏了却全无所知的小克拉克;笨拙学语,卖萌让自己越发心软的小克拉克;剥糖给自己吃的小克拉克;扎着小辫说要嫁给自己的小克拉克;爆发出超能力要保护自己的小克拉克;像是小尾巴一样跟在自己身后甩也甩不掉的小克拉克……
他的小克拉克已经从他的手心里长大了。
克拉克格外悲愤难过,这次居然只有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连爸爸妈妈都不帮着自己。他平生第一次做了坏事——把哥哥的行李都偷偷搬走,藏在附近的小树林里。
但是虽然他把行李藏了起来,到了约定的日子,兰斯还是坐上了车。
兰斯捏了捏克拉克的手,说,“你要乖乖听话,哥哥很快就会回来的。”
克拉克哭着说,“你骗人,玛莎说过你以后都不姓肯特了。”
兰斯:“……”
克拉克站在公路旁边,看着车子渐行渐远,越变越小,直到消失在地平线之下。
“兰斯!”
克拉克突然大喊了一声,从强纳森的手下蹿开,钻进了边上的玉米田里,疾速地奔跑了起来,追着轿车一路前进。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冰冷刺骨的寒风像是滑溜的鳗鱼从他的喉咙里钻进去,仿佛要冻伤他的五脏六腑,枯萎的却仍矗立着的庄稼向两旁倒伏而去。
一直追到那辆车缓缓地开进了一所庄园。
他目送兰斯进入蔷薇花丛环绕的雪白别墅,徘徊了几圈,转身跑回了家。
玛莎没有责骂他,只说,“其实也不会过很久……唉,不过你想去看兰斯就去看吧,不过记得千万不要被别人看见你使用超能力。”
得到准许的克拉克当天晚上就飞奔去了兰斯的新住处。
兰斯的卧室在二楼,他就攀着爬满常青藤的墙壁,趴在了兰斯的窗口,轻轻地敲着玻璃,过了好一会儿才等来睡眼惺忪的兰斯。
兰斯简直无语了,“我还被吓了一跳。你能不要半夜来敲窗吗?”
克拉克很难过的问,“你都不想我吗?”
“我……才过了五个小时。”兰斯说。
“我们从来没有被分开这么久过!”克拉克控诉道。
兰斯愣了一下,神色变得有几分凝重,“或许我们真的该分开一段时间了,克拉克。我在想我对你的保护是不是过头了。还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你是要成为英雄的男人,你应当学会独立。我……我不可能永远陪在你身边。”
克拉克不管这些还是委屈,他把小脸放在扒着窗户边沿的手上,一双雾蒙蒙的蓝眼睛睁的滴流圆,可怜兮兮地瞅着兰斯,“兰斯,为什么你是兰斯?”
兰斯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伸手摸了摸克拉克的脑袋,“克拉克,为什么你是克拉克……”
冬天的月色格外清冷。
克拉克的脚下是一丛枯萎的蔷薇花枝,灰色的叶片上凝着晶莹的露珠,折射着凄凄月光。
直到很多年之后兰斯才知道也是在这一天,莱克斯被他的父亲莱昂内尔洗去了一段记忆,他忘记了痛苦,但同时也忘记了曾经带给他些许慰藉的肯特兄弟,好处是他的精神病几乎治愈,之后的十几年并未复发。
只是有一回,莱克斯找到一个被藏得十分隐蔽的小箱子,里面放着一个制作粗糙的音乐盒。他敢确定这绝对不是爸爸送给自己。
每次难过的时候,他就会一个人在无人的角落里,扭动发条,金属齿梳拨动金属弹片,安静地听着音乐。
他看见小木屋外形的音乐盒底部还刻着一些字——
to 1ex:
happy birthday:)
from your dear friend c&l
可他就是记不起来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
克拉克难得赖床不起,看着天花板发呆了好半天。
他觉得床太空了,被子太大了,空气太冰冷了。
要不是玛莎一路拎着他去学校,他都不想去学校了。
打开教室的门。
克拉克愣住——
兰斯转了过来,对他微笑了一下,说,“早安。”
克拉克莫名地红了耳朵,“早早早安。”
他觉得事情似乎同往常一样,又似乎有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