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又是一年新年到,襄亲王府里一屋子人热热闹闹的围着炉子吃羊肉。一家人这么多年来首次团圆,每个人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
只是几个时辰后,这欢笑就被打破了。除夕夜里,宜肯额发起了高烧,而且越烧越厉害。
李太医连夜赶来,诊脉后心里一咯噔、脸色一沉,“回主子的话,大阿哥这脉象,看着像是天花。”
咔嚓,婉瑜手中的青花瓷碗掉到了地上,瓷片和着奶茶散碎了一地。博果尔上前抱紧她,无声的给她支持安慰。
这么大的事瞒不过府里的其他人,很快襄亲王府灯火通明,贵太妃、阿布鼐和端顺带着一家老小都过来了。
“怎么会是天花?”
贵太妃满脸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天花一向是满人的噩梦,只要染上能活下来的十不存一。
“奴才现在并不能完全确定,等到明日看大阿哥是否出痘就知晓了。”
等待总是漫长的,黎明破晓,当宜肯额的身上钻出小小的红疙瘩后,贵太妃脸色简直阴的能滴水。
“劳烦李太医开药吧,阿布鼐、端顺,你们先带着孩子出去,博果尔瑜儿你们也出去……”
“额娘,我要陪着宜肯额。”
婉瑜和博果尔态度非常坚决,就连端顺和阿布鼐也要留下来。
“哥哥姐姐你们先出去吧,这病厉害的很。侄子侄女们都还小,若是有个万一,那弟弟和瑜儿还不得后悔一辈子。”
再三把阿布鼐和端顺劝回去后,贵太妃盯着不听话的儿子媳妇。
“你们出去吧,额娘看着宜肯额。额娘活了这么多年,已经够本了,你们还年轻。若是……若是宜肯额出了事,你们趁着年轻赶紧再生几个。”
贵太妃说的斩钉截铁,婉瑜眼眶红了,为人父母的定不会轻易舍弃自己的孩子,为人儿女的也不能让父母陷入危险之中。
“额娘,宜肯额是媳妇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媳妇相信他一定能挺过去的。倒是额娘年纪大了更需要静养,媳妇留在这就好,您和爷先回去歇着吧。”
三人相争不下,最后还是博果尔说服了贵太妃。
“额娘,儿子从未听说京城有得天花的,咱们府里平日防卫也算严密,为什么这东西就传进了府里,还单单宜肯额得上了。”
“是啊额娘,此事必有蹊跷,您和爷赶紧出去好好查查,为咱们宜肯额做主。”
贵太妃只是心疼孙子,现在被博果尔和婉瑜这么一说她也冷静了下来。
“瑜儿你小心些,博果尔你跟我出来,给额娘搭把手好好查查。”
“额娘,我在这陪着瑜儿,你让大哥大姐帮你吧。”
贵太妃起初还有些私心,天花这么危险她染上没事,但是博果尔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危险。但现在看这儿子那坚决的眼神,她也就叹息一声由着他去了。
贵太妃想要查一件事,并没有多难。襄亲王府大阿哥染上天花的事还没传回宫里,这边已经有了些眉目。
早已在府中颐养天年的团嬷嬷,在宜肯额换洗的小枕头里发现了豆痂。顺藤摸瓜查下去,针线房里的内鬼被抓了出来。
虽然那绣娘当场咬舌自尽,但是阿布鼐还是找出了蛛丝马迹。说来也巧,那绣娘娘家哥哥的女儿,嫁给了弼尔塔哈尔的一个手下,弼尔塔哈尔正是孝庄的大女儿固伦雍穆长公主的额驸。若不是阿布鼐对蒙古这块的事儿门清,这条线还真不好查。
事情到了这已经很清楚了,这熟悉的手法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出自孝庄的手笔。贵太妃现在心里无限懊悔,宜肯额出生后她曾经清理了一部分府里的奴才,可为了给孙子吉福她没有彻查到底,以至于漏网之鱼做出了如此事情。
懊悔过后,她很快振作起来。贵太妃向来明白,一味的后悔是没用的,及时采取措施、惩治凶手,才不会令亲者痛仇者快。
她首先命人彻查府里的奴才,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团嬷嬷在此时发挥了她巨大的作用,自从跟着婉瑜嫁过来之后,她就被贡了起来。每日不用做那么多事后,闲着的团嬷嬷四处探听这些八卦,张家长李家短的都瞒不过她。
现在她把听到的说出来,贵太妃心里稍微一合计,谁是钉子就立马显出来了。于是襄亲王府的奴才遭了殃,那些眼皮子浅的通通被揪了出来。
贵太妃一看,大多数竟然是宜肯额出生后新添的,果然心软了就是不行啊!
做完这些后,团嬷嬷自请去正院照顾宜肯额,同她一起的还有景芝和南梦。
“奴婢小时候曾经出过花,现在定能照顾好小主子,还请主子恩准。”
“大阿哥平日是奴婢看着的,出了事儿都是奴婢的错,请求主子让奴婢将功赎罪。”
贵太妃看着她们,心里一阵感叹,自己的媳妇人缘就是好,这一个个的都抢着去伺候宜肯额。想起媳妇从小到大的福运,但愿她能保护孙子度过此劫。
感叹完后,贵太妃又打起精神来,交给小旭子一张纸条。
终于赶在襄亲王府被封之前,信息成功传了出去。贵太妃看着守在门外的八旗士兵,大玉儿你的动作可真够快的,可你有没有想过,多行不义必自毙。
虽然信传进了宫里,但对于此时能不能成功,贵太妃还真是没有万全的把握。宜肯额现在还病着,她这个做玛姆的很担心。
做玛姆的担心,做额娘的更担心。自打发现儿子发烧后,婉瑜一直不错眼的盯着儿子。
想着前世的康熙也得过天花,她心下稍安。但是又想起这毕竟不是前世,谁知道宜肯额还有没有那好运气。她现在万分后悔,自己前世没有学点护理学,现在除了系统做的那些药丸之外,竟然没有别的任何办法。
想到系统的药丸她一阵怀疑,真的会有效么?如果有效的话,为什么宜肯额吃过不少,还是会得天花?
不过现在想再多也没用,先让宜肯额把痘发出来才是正理。想到这她让博果尔拿来一瓶烈酒,烧了一下涂在宜肯额身上。
“格格这是在做什么?”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们出去么?”
婉瑜一大早就把院子里所有的下人赶了出去,没想到刚过了一会儿她们又回来了。她知道这病的厉害,看着年迈的团嬷嬷,还没嫁人的景芝南梦,她怎么能让她们冒险。
“老奴担心格格,格格打小也没长过这病,若是有个万一,大阿哥可怎么办?”
婉瑜苦涩的一笑,“我倒是情愿现在躺在床上的是我。”
“格格千万别想太多,大阿哥洪福齐天,定会没事的。”
团嬷嬷边说着,边接过婉瑜手里活计,轻轻擦拭着宜肯额身上的每一处。
景芝和南梦也很快各司其职,打水的打水,捶背的捶背。婉瑜无力的倚在床头,看着门口贴的红对联。昨天府里的下人多发了一个月的月前,全府欢天喜地的准备过大年,今天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想起刚才博果尔对她说过的调查结果,太后实在是太狠了,宜肯额有什么错,值得她三番五次的下狠手。
“爷,你把这个交给额娘吧。”
博果尔二话没说,出门往松溪院走去。虽然此时贵太妃早已把消息传到宫里,但想起媳妇上次药的神奇效果,她还是命人趁着出府采办,秘密的把药带了出去。
许是因为婉瑜的药丸子真的有效,仅仅过了一天,宜肯额慢慢退烧了,痘也渐渐发出来了。
李太医见了啧啧称奇,他医治过许多其他得天花的病人,却从没有一个像大阿哥好的这么快。
“大阿哥如此,再过三五日痘全都发出来,就好了。”
佟府的所有主子松了一口气,李太医则是好奇的盯着宜肯额,似乎想要研究出,为什么他好的这么快。
“李太医,宜肯额是不是跟其他孩子一样,恩?”
贵太妃高兴地抱起孙子,但面对李太医时她还是换上了一张严肃的脸。
“回各位主子的话,大阿哥此时仍旧高烧,情况怕是有些不妙。容奴才开几副药,还请大阿哥服下。”
婉瑜站在博果尔怀里抿起了嘴,这李太医真是人老成精了,额娘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要说什么。
本来婉瑜是打算留下李太医,等到宜肯额好全乎再放他走。但是刚过了年初三,宫里传来消息,荣亲王发热了,作为院正的李太医被火速召了回去。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婉瑜脑子里回想起这句话,她知道额娘取了宜肯额的豆痂,送进了宫里。但那又关她什么事,她甚至亲自给孟古青写了一封信,陈述了前因后果。
孟古青如今掌管着宫里的大权,后宫的风吹草动瞒不过她的眼睛。收到婉瑜的密信后,她长长的叹息一声,然后宣布每日礼佛为皇额娘祈福。
孟古青没有推波助澜,但只要她不管,贵太妃留在宫里的人手就足以完成计划了。豆痂被顺利的缝入了荣亲王的被褥,荣亲王还不到满月,身子骨哪能跟被系统药丸子养起来的宜肯额比,当夜他就高烧不退了。